“想……幾件公事,想好了,沒事了,走,我帶你去逛逛園子。”秦王很快回過神,側着身子從李夏身邊過去,腳步很快,“快走,我帶你去逛園子。”
李夏用秦王能明明白白聽到的聲音哈了一聲,跟在他後面,不緊不慢的往外走。
出了鸚鵡園十來步,秦王回頭看着落後他足有六七步的李夏,站住,等她跟上來,“我帶你去後湖看看荷花開了沒有,這會兒正是看荷花的好時候,阿鳳說,後湖裡種了不少珍品荷花。”
“嗯。”李夏瞄着明顯有幾分彆扭不自在的秦王,他剛纔出神在想什麼?公事?大伯?爲什麼不自在?剛纔她和陸儀說到大伯,陸儀可沒接話……
“陸將軍說你最近忙得很,打仗的事嗎?”李夏看着秦王問道。
“嗯,他怎麼跟你說起這個?”秦王微微蹙眉。
“是我問陸將軍的,大家都在說打仗的事,算了咱們不說這個了。今天一大早,五哥和五嫂去給阿孃請安,五哥說,阿孃這一陣子辛苦得很,還有大伯孃和姐姐,說他得和五嫂一起,去五嫂陪嫁的那個果園裡,好好挑幾筐新鮮的果子回來,給阿孃和大伯孃,還有姐姐和我,好好補一補。”
李夏話題轉的極快,秦王聽到一半就笑出了聲,“這個李五,這藉口找的也太生硬了,拿果子補一補,你五哥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可不是,阿孃不讓我笑,五哥說挑點果子給阿孃補一補時,五嫂一個勁兒的捅他,你說他們兩個,找阿孃說這事前,難道沒先商量好怎麼說嗎?”
“你五嫂肯定沒想到你五哥笨成這樣!”秦王笑個不停,“也不對啊,相親的時候,就笨過一回了。”
“娶親的時候還笨過一回呢,請高坐的時候,五哥一看到黃夫人,還離的老遠呢,就竄起來了,把喜娘嚇壞了,趕緊把他按了下去。”李夏一邊說一邊笑一邊嘆氣。
秦王聽古六說過一回,可這會兒聽李夏說起,只覺得李夏說的,比小古說的生動有趣的太多了。
“還有啊,五哥敬了酒回新房,竟然被門檻絆着了,是一頭撲跪進門的,阮夫人說,五哥肯定是個懼內的,她賭一百兩銀子的戲酒,我跟了一百兩。”
“阮氏倒是有趣,你們跟誰賭?還有人看好李五?我也跟一百兩。”
“就是沒人跟我們賭啊,連五哥自己都不肯,還說什麼賭這個有什麼意思?”李夏攤着手。
秦王哈哈大笑。
“要不你押五哥吧,兩個月爲限。”李夏拉着秦王的衣袖搖了搖。
秦王半條胳膊都僵了,“押你五哥……好好,我押我押。”
“兩個月啊,一百兩銀子的戲酒,在哪兒都行,隨你。”李夏鬆開秦王,愉快的拍了拍手。
“好。”秦王暗暗舒了口氣,帶着幾分無奈應了一聲,一百兩銀子容易,戲酒……到時候再說吧。“還有什麼熱鬧?”
“一整天都是熱鬧事,你想聽什麼?五哥的,還是六哥的,還是……阿爹的?”李夏側頭看着秦王。
秦王躊躇了下,“聽說江延世,蘇燁都去了?”
“嗯。”李夏先笑起來,“我跟你說個笑話兒,隔天,我聽老劉媽訓我們府上那幫小丫頭:一個兩個的,半點出息都沒有!”
李夏學着老劉媽的語氣神情,“說的就是你,昨兒個我讓你去廚房傳個話,你足足繞了大半個府,我從前怎麼不知道你腿腳這麼快?
那個丫頭,繞了大半個府,先跑到前面看了蘇公子和江公子,再到廚房傳話,再回去回了老劉媽的話,居然和平時差不多時候,老劉媽是聽她和幾個小丫頭炫耀,才知道的。
唉呀,那一天可熱鬧了,你沒去真是可惜。”
李夏一邊說一邊笑不可支,秦王斜着李夏,抖開摺扇搖起來,“我去了,不就給你們府上添亂了?”
“嗯,那倒也是。光蘇公子和江公子,還有古六少爺,已經夠大伯孃忙的了,還有我們府上的小丫頭們,你要是去了,那幫小丫頭個個都得成飛毛腿、千里眼了,說不定還得激動的暈過去好幾個。”
秦王哭笑不得看着李夏,“你這是誇我呢?”
“當然了,你難道不知道,大家排京城誰風儀最好,你排第一,江公子排第二。”李夏往前跳了兩步,回身站正,打量着秦王。
秦王一步上前,用摺扇捅着她的肩膀讓她轉過身去,“哪個大家?你和你七姐姐吧?”
“對了,聽說你讓人畫了我和七姐姐打架的圖?”李夏順口問道。
秦王呃了一聲,“哪有……你聽誰說的?”
“六少爺,說畫的十分傳神,拿來我看看。”李夏一邊被秦王的摺扇推着往前走,一邊擰頭看着秦王道。
“這個小古!他又胡說,哪有什麼打架圖?我忙成那樣……你別理他。”秦王一聽是古六說的,趕緊否認,見李夏衝他撇嘴,“那天聽阿鳳說你在南水門跟人家打起來了,我就問了幾句,阿鳳說你阿爹在哪裡,你在哪裡,說的不清楚,就拿筆在紙上點了幾下,哪有什麼圖?小古就這樣,他的話哪能當真。”
李夏抿嘴笑起來。
古六纔不胡說呢,他是難得的幾個一直說實話的人之一。
“你姐姐的親事,議的怎麼樣了?”往前走了幾步,秦王問道。
“董家那場事,姐姐氣在心裡,差點病倒了,後來太外婆和阿孃一起去福音寺求了根籤,說姐姐姻緣未到。大伯孃的意思,也是緩一緩,等忙完五哥成親的事。”提到姐姐,李夏心情有幾分鬱郁。
“別擔心,你姐姐肯定有份好姻緣。”秦王聽出了李夏聲音裡那絲絲的鬱意,軟聲安慰道。
“你的親事呢?你也不小了。”李夏轉個身,往後退着,看着秦王,眼底閃動着關切。
“這不是你該問的事。”秦王被她看的不自在,再伸摺扇,捅着她的肩膀讓她轉個身。
“好吧,咦,那間亭子映着那棵花樹,象畫兒一樣,那是什麼亭?咱們離後湖還有多遠?”李夏順着摺扇的意思轉個身,指着前面的花樹紅亭問道。
“這裡……”秦王掃了一圈,呆了,他光顧和她說話,怎麼走到這裡?這是哪裡?他今天這是怎麼了,簡直亂相叢生!
見秦王四下打量,一個小廝從旁邊閃身出來,垂手看向秦王,見秦王衝他招手,急忙緊幾步上前。
“叫可喜過來。”秦王不認識眼前的小廝,沉聲吩咐了句。
小廝答應了,退了幾步,小碎步走的極快,去尋可喜。
“咱們迷路了?”李夏站在旁邊,看着小廝走遠,看着秦王,笑眯眯問道。
“我剛纔不是說了,這間王府,我只用了外面書房院子,和旁邊的海棠閣,收這座府時,也只走了一半,這裡……”秦王又看了一圈,“好象頭一趟來。”
“那剛纔那個小廝呢?你認識嗎?”李夏心微微一沉,笑容卻絲毫沒變,看着秦王,接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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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認識,別擔心。”秦王看着李夏,笑起來,“這府裡宿衛是鳳哥兒打理的,鳳哥兒在這府裡放了很多明崗暗哨,剛纔那個就是明崗。”
李夏輕輕噢了一聲,心裡猛一陣跳,上一回他死的時候,陸儀在哪裡?陸儀肯定沒在他身邊,沒在京城,陸儀在哪裡?
“這花兒真好看。”李夏蹲下,看着路邊一叢不知名的黃燦燦的花兒。
她進宮的時候,陸儀就是禁衛軍都指揮使了,他是從什麼時候做的這個都指揮使?
太后跟她說過無數人、無數家族的履歷過往,舊仇舊事,卻從來沒說過陸儀,甚至金拙言,太后都說過些點滴,陸儀……
李夏呆呆的看着那叢小黃花,她當時真該好好查清楚秦王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叫金光菊,阿鳳最喜歡,阿鳳說他打第二仗時,慘敗,他中了一箭,落了馬,被馬拖到跑,後來下了雨,他被雨淋醒,就看到旁邊一大蓬金光菊,金黃燦燦,迎風招搖。”
“陸將軍打過很多仗?那時候他多大?”李夏伸手撥了撥金光菊,仰頭問秦王。
“那時候,他不是九歲就是十歲,他也記不清了。”秦王蹲在李夏旁邊,也伸手撥了撥金光菊,“阿鳳是外室子,一歲左右,他阿孃把他抱進陸家祠堂,阿鳳說他一歲左右,就和陸家祠堂裡的先祖繡像極象,阿鳳的翁翁當衆抽了他爹一頓鞭子,把阿鳳收錄進族,卻讓人把他送到了南邊山裡,跟着幾位老供奉習學,八歲那年,就把他送進了軍營。”
李夏聽的呆怔,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從前,她從來沒打聽過她的陸將軍,她竟然從來沒想過要打聽她的陸將軍!
“拙言常說老天有眼,不但有眼,還亮得很,阿鳳受過那麼多的傷,身上傷痕累累,臉上卻一絲兒傷疤也沒有。”秦王說着,笑起來。
李夏看着他,老天有眼?也許,真有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