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回了?”李夏仰頭看着五哥,“不用回,咱們去。”
李文山一個怔神,“啊?真要去?阿夏,我看江公子這請客,只怕是衝你來的,你真要去?”
“去看看,就咱們倆,六哥功課緊,別打擾他了。”李夏沉吟了片刻,“我回去換件衣服,你在二門裡等我。”
李文山答應了,和李夏一往外一往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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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葉千挑萬選出來的這家明州館子,是明州商會經營的,嵌在明州商會會館裡面,往外另開出幾間門臉,平時做的,多數是商會的生意,這會兒,不光這間明州館子,整個明州商會會館,都清靜的沒有一個閒雜人。
江延世一件淡紫長衫,站在臨着會館內那座假山魚池的小巧暖閣門裡,看着一路走一路說着話的李夏和李文山,目光落在李夏身上,看着她仰着頭,看着李文山,且說且笑的明麗笑容,和那雙他站這裡,都能看清楚的瑩亮雙眸,一腳踩出暖閣門,迎了上去。
“六哥兒沒來?”江延世迎上幾步,衝李文山拱了拱手,笑問道。
“六哥兒過幾天就要下場考試了,正急慌的厲害,江公子的盛情,也只好偏了他了。”李文山長揖到底,李夏跟着曲膝行福禮。
“阿夏光臨,這盛情就不算枉費。”江延世看着李夏直起身子,微微欠身,往裡讓李夏和李文山。
李夏進了暖閣,轉頭四下打量,江延世推開對着假山魚池的暖閣門,示意李夏,“一間小館子,除了菜品過得去,也就這座假山,和這池子錦鯉了。”
李文山跟在李夏和江延世身後,出了暖閣,轉身打量四周,這個季節,假山上青苔翠綠,一叢蘭草飄逸下垂,映着碧清深邃的魚池,確實挺不錯的。
“這是四明山?”李夏站在暖閣伸在魚池上面的一角,轉頭看着四周問道。
“姑娘去過四明山?”江延世驚訝中透着意想不到的驚喜。
“沒有,看過幾張四明山的山水畫,和這座假山一樣的氣韻。”
她見過江延世畫的那幾張四明山,就是她站在這裡的角度,只是比這兒氣勢盛了百倍千倍,這裡是江家在四明山裡那座莊子的位置。
江延世哈哈笑起來,衝李夏長揖到底,“姑娘之聰慧,在下……佩服得很。”
李夏忙曲膝還禮,“不敢當。”
怪不得他喜歡這家館子,看來,他很懷念那座莊子。
“咱們就坐在這裡賞景吃飯?”江延世的語調態度,隨意了不少,看着李文山和李夏笑問道。
李文山無可不無可,李夏點頭笑應。
小廝進來,在兩邊架起屏風,擡了幾隻薰爐放到角落,阻攔驅散了已經不多的寒意,正午的陽光灑下來,曬的人暖洋洋十分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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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品一樣樣擺上來,李文山本來就心胸寬廣,諸事無忌,這會兒有阿夏在,心情更是寬鬆自在,專心品嚐美味,吃的愉快非常。
李夏真沒吃過正宗的明州菜,凝神一樣樣品嚐。
江延世吃的極少,他沒心思品嚐這些菜了,他的注意力都在李夏身上,看着她對着每一碟子菜品,先細細的看,再舉起筷子,簡直就是小心翼翼的挾起一點點,嘗毒一般送到嘴裡,慢慢品的時候,神情之專注,讓他幾乎忍俊不禁。
有些菜,品了片刻,她就歡快乾脆的伸出筷子,挾起不算小的一塊,痛快的放進嘴裡,他從她微微彎起的眼睛裡,看到了眉開眼笑,百花綻放。
有些菜,品完之後,那筷子猶猶豫豫,看的他都跟着提着心,憂慮無比起來,吃,還是不吃呢?
有幾樣菜,品上幾下,他從她一下子抿起來的嘴角上,和微微後撤的筷子上,看到了驚懼,看的他忍不住伸筷子過去,挾一口嚐嚐,這菜裡的什麼味兒,把她嚇成了這樣?
李文山吃的心滿意足,李夏吃的十分愉快,江延世看的心情飛揚,他頭一回覺得,吃飯這事,有意思極了。
小廝撤了飯菜,收拾乾淨,擡了茶桌,紅泥爐等過來,江延世屏退小廝,坐到茶桌旁,“這茶也是明州出的,我家裡在四明山上有個莊子,莊子四周,都是上好的茶園,阿孃喜歡山茶,就讓人在茶園裡種了許多山茶花,這間茶園裡出來的茶,就有了些山茶的香味兒。”
江延世一邊提着銀壺燙杯子茶壺,一邊語帶笑意的說着閒話。“我和阿孃都很愛這樣的茶,阿爹不喜歡,他說茶最要潔淨,容不得雜味沾染。”
李文山兩眼微直的看着燙杯子洗茶分茶沏茶的江延世,看的心裡一聲接一聲的感嘆,他聽古六說過不知道多少回,說看江延世沏茶,能看的忘了喝茶。
江延世沏的茶,看就足夠了,根本不用喝,喝也喝不出是什麼味兒的,這話實在,他覺得他根本喝不出是不是茶,江延世就是端一杯那魚池水給他,說一句極品好茶,他指定能喝出個極品好茶來!
李夏從江延世修長有力的手指,看到那一襲紫衣,再看到江延世臉上眼裡的輕鬆笑意,一邊看,一邊凝神聽着他的話,他阿爹喜歡潔淨,可他阿爹真不算潔淨啊。
這話裡,好象有很多故事一樣……
“你翁翁呢?喜歡這樣有花香的茶嗎?”李夏挪了挪,靠近茶桌,伸手掂了幾根茶葉,舉到鼻尖下聞着。
“翁翁啊,從我跟在他身邊,我只喝這座茶園裡的茶,慢慢的,他也就喜歡了。”江延世看着聞着茶葉的李夏,衝她眨了下眼,李夏失笑,“那你有沒有讓你阿爹也習慣這樣的茶味兒啊?”
“阿爹啊~~”江延世拖着尾音,“有時候,我空了,就請他喝一回,他還是不喜歡,不過我請他,他還是願意嘗一嘗的。”
“江公子沏的茶,哪有人不願意嘗的?”李文山感慨的接了句。
李夏呆了下,噗一聲笑起來,江延世看着笑的前仰後合的李夏,跟着笑的連手裡的銀壺都拿不住了,放下壺,指着李夏,“你五哥這話出自本心,你這笑,也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