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錢成貴總覺的這個年輕人渾身上下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詭異,可他到底哪裡不對勁,卻又沒法用語言形容。
就像這回,他背地裡悄悄安排他下鄉交流,原本板上釘釘的事情,居然在縣委組織部的常委會議上被徹底推翻?而且大哥被縣委常委組織部長弄的很是難看,他黃一天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招商局中層,他到底背地裡耍了什麼法術,居然讓縣委組織部的張部長都能爲他說話?
錢成貴臉上的表情像是一塊染布,一會紅一會白一會又變成鐵青,黃一天像是看戲似的瞅着他那張不停變幻的老臉,嘴裡“嘖嘖”道:“錢局長,聽說您要推薦我和武達下鄉交流?”
錢成貴悶聲不吭,看向黃一天的眼神簡直要吃人。
黃一天卻是無所謂表情,他慢慢把兩隻手從辦公桌上擡起來,當着錢成貴的面輕鬆扭了幾下頭,輕描淡寫口氣:“真是不好意思,讓錢局長失望了,聽說我和武達下鄉交流的事情到了縣委組織部不知爲什麼被卡住了,要不你問問你大哥,他可是常務副部長,肯定知道具體的情況?”
錢成貴兩隻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他忍無可忍衝黃一天問:“你到底想說什麼?你要是沒什麼正經話要說趕緊給我滾出去!”
“你也是老大不小的東西了,別老是張口閉口滾滾滾的”,黃一天一臉上露出幾分不樂意,“你見過有人在地上滾的嗎?就算有那也不該是我黃一天,要是你錢局長想要滾一回試試,我倒是願意當一回看客。”
“你!”
錢成貴氣的要吐血,面對下屬一次次肆無忌憚的挑釁,他再也憋不住心口一團火躥出來,猛的一下從老闆椅上跳起來,衝着黃一天伸手一指:
“你要是再不滾我可要報警了!”
“只有最無能的人遇到麻煩的時候纔會想到求助警察,錢局長你連這點小事都擺不平,你可真是夠衰的!”黃一天真要壞起來,毒舌功夫簡直氣死人不償命,他看着錢成貴被自己氣的幾乎要暈死過去,心裡暗暗解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錢成貴之前一而再的對他不利,若不是看在錢紅紅的面子上,他早該出手教訓這個老狐狸,如今不過是小試牛刀讓他吃點苦頭他就受不了?就這點道行也配稱官場老狐狸?簡直是玷污了狐狸的狡猾名聲!
“你罵誰無能?”錢成貴儼然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整個人像是帕金森綜合症患者不自覺渾身上下瑟瑟發抖。
“這個辦公室除了你我還有別人嗎?我當然是在罵你無能!”
黃一天出口羞辱錢成貴的時候,那說話口氣跟平常說話幾乎沒什麼兩樣,平淡語氣中隱藏的殺傷力卻比聲嘶力竭的唾罵更加讓人感覺憤怒千倍萬倍。
錢成貴感覺自己要是再聽黃一天多說一句話自己肯定要被氣出心臟病來,他二話不說轉身要走,剛一擡腳卻被黃一天用力抓住了手臂。
“你想幹什麼?難道你還敢動手不成?我警告你黃一天,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錢成貴眼神裡不自覺露出恐懼,口中聲嘶力竭衝他吼,心裡卻不自覺嚇的痙攣起來,他是真擔心黃一天會不管不顧在辦公室裡動手揍他一頓。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是這小子不敢做的?何況自己背地裡幹下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把他往絕路上逼?
黃一天卻衝他皺眉埋怨:“你緊張什麼?我不會打你,那不是文明人做的事情,我不過是來向你彙報工作,至於把你嚇成這樣嗎?”
這傢伙明明把錢成貴當猴耍,嘴裡卻一本正經說是來找領導彙報工作?這樣的彙報工作行爲多來幾次,恐怕錢成貴要被他氣的腦袋出毛病。
黃一天見錢成貴一言不發兩眼瞪着他,自顧彙報道:“錢局長,有件事我跟你說一聲,我和武達既然編制還在開發區,招商局也不要我等了,我等也不需要在那兒上班了,明天我們就準備回去上班了,以後招商局這塊工作就跟我沒關係了,你看行嗎?”
錢成貴巴不得這瘟神趕緊滾蛋,忙不迭點頭:“只要張二江同意你們回去,我絕不會阻攔,你這樣的惡人我招商局不需要。”
黃一天聽了這話,頗爲“讚賞”道:“錢局長還真是明事理的人,得了,我也不跟你廢話了,我一會跟胡承悅把工作交接一下,你我之間的上下級關係到此就算是正式宣告結束了,不過我還要提醒你的是,我黃一天說話一般不玩虛的,上次和你說的事情你讓胡晨悅到鄉下調查了,很好,是不是得到什麼提示,所以纔有底氣和我鬥,其實究竟如何?我想你還是考慮考慮,對了,我也累了,您看咱們今天就聊到這?”
此時的錢成貴哪敢對黃一天說半個“不”子,他只是麻木的不停點頭,到最後根本不知道黃一天到底又說了什麼?到底又是什麼時候離開了局長辦公室?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覺,辦公室裡早已只剩下他一人靜靜站在原地發呆。
從錢成貴的局長辦公室出來後,黃一天慢悠悠踱着步子來到胡承悅的辦公室,一進門,胡承悅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報,瞧見合議庭進屋臉上皮笑肉不笑打了聲招呼:“黃主任來了!”
說完這句話屁股像是粘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雖說胡承悅現在是黃一天的下屬,他自己卻一直還保持以前當科長時的架子,整天擺出一副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德性,對黃一天這個頂頭上司的態度從未有過半點尊重。
事情明擺着,因爲招商南京塗老闆一事,胡承悅和縣委辦的張志和成了死敵,黃一天卻跟張志和是關係很鐵的好兄弟;胡承悅一向對錢成貴局長俯首帖耳忠心不二,黃一天卻跟錢成貴一直不對眼。
道不同不相爲謀。
平日裡黃一天懶得跟胡承悅這種小人計較,今天若不是出於最起碼的工作責任心需要把手頭的工作跟他交接一下,他絕不會主動跟他多說一句話。
“胡承悅,有幾件工作上的事我要跟你交代一下。”黃一天一屁股坐在胡承悅對面辦公桌上,平靜眼神看向他說。
“工作上的事?”
胡承悅疑惑神情看向黃一天,自從他到招商局一室工作,室主任黃一天從未在工作上對他提出任何要求,說白了,那就是不信任,不重用,今天他這是唱的哪一齣?
“八成這小子存心要找我麻煩?我可得小心防備着。”胡承悅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向黃一天的眼神不由多了幾分警覺。
黃一天壓根沒什麼興趣揣摩胡承悅的小心眼,衝他鄭重道:“胡晨悅,你可能還不知道,我跟武達馬上要回經濟開發區管委會工作,招商局這裡的工作我跟你簡單交接一下。”
“真的?”胡承悅原本提防眼神裡突然綻放煙花,他顯然對好消息突然到來感覺有些不適應,如果這是這樣,那麼黃一天走的位置留下來還不是自己的,想到這兒猛的身子往前傾衝黃一天追問,“黃主任你沒開玩笑吧?你和武達真要回開發區管委會?”
“這麼大的事我能跟你開玩笑嗎?我和你開過玩笑嘛?”黃一天沒好氣回了他一句。
“那你回到經濟開發區以後是什麼職位?”
“那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了,錢成貴說把工作上和你交接,那麼咱們還是把工作先交接一下吧。”
“好好好,你說。”
胡承悅像是突然被打了雞血,抑制不住的興奮情緒令他的原本稍顯蠟黃的臉上顯出幾分神采,他趕緊低下頭看黃一天擺放在面前辦公桌上一沓材料,仔細聽他交代相關工作。
招商局成立時間不長,工作內容也不多,十多分鐘的功夫黃一天把手裡的工作內容詳詳細細跟胡承悅說了一遍,說完轉身準備走人,胡承悅卻滿臉堆笑挽留他。
“黃主任,您這就要走了,我能不能問您幾句話?”
胡承悅以前從未稱呼黃一天一聲“黃主任”,今天見黃一天要離開招商局心情一高興嘴巴也變甜了,他是個聰明人,心裡自然清楚黃一天此時離開招商局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
黃一天一走,招商局一室的主任位置就空缺出來,他胡承悅原本就是當過招商科長的人,又跟老領導錢成貴一向交情匪淺,只要下點功夫,招商一室主任的位置舍他其誰?
天下掉下個官帽子砸到頭上,胡承悅能不興奮?
胡承悅破天荒主動起身爲黃一天倒杯水,滿面春風衝黃一天問道:“黃主任,你在招商局乾的好好的,如果繼續幹下去,提拔也是正常的事情,怎麼突然要走啊?”
“怎麼?你捨不得我走?你要是捨不得我離開我可以留下。”黃一天衝胡承悅陰笑一下,他心裡清楚胡承悅是錢成貴的心腹鐵桿,跟他說話自然多留個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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