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衛生院出來,趙學東見原小生並無大礙,就讓李清水通知了原小生的父母。這次李清水汲取了上次的教訓,又看到了事實真相,說的倒是非常妥當。儘管如此,原小生的母親蘭新葉還是在電話裡擔心地問長問短,最後又想起,自己問來問去,不如直接去衛生院看兒子,就掛了電話,給丈夫原振東去了個電話,急忙往衛生院趕。
原振東正在街上招呼水產店生意,一聽說兒子被人捅了一刀,後面的話就直接忽略了,將一把殺魚用的彎刀夾在衣服裡就往衛生院趕。
衛生院的人也都認識原振東,見了面難免要打個招呼,原振東也不理他們,瞪着眼睛問小生在哪個病房,醫生就給原振東指了指具體位置。
一進病房門,原振東見兒子躺在牀上,正跟南素琴說話,牀頭還掛着血漿,兩隻眼睛幾乎要冒出火來了。南素琴急忙站起來叫了聲伯父,站在一旁,見原振東臉上的神色不對,就寬解道:“小生已經沒事了,您放心好了。”
原振東也不接南素琴話茬,冷冰冰地問原小生道:“誰幹的,是不是雲蛋?”
原小生從來沒有見過父親如此表情,想坐起來解釋一下,傷口又實在疼得難受,只好躺在牀上道:“不是雲蛋,是我在工作的時候跟人發生了點小摩擦,已經沒事了。”
原振東就將被子撩起來,看看傷勢,氣呼呼道:“這是小摩擦嗎,我看要不是你躲避及時,這一刀下去就能要了你的小命。這傢伙下手也夠毒的,竟然敢用三棱刀扎我兒子。看我不廢了他!”說完就往外走。
這時蘭新葉也趕了過來,一把將男人拉住道:“你要廢了誰?也不問明情況就在這裡耍威風,你以爲你現在還是當年啊。”
原振東瞪了老婆一眼道:“現在怎麼了,誰敢動我兒子,我就敢廢了誰。不信試試。”
原小生過去還老以爲父親對自己並不怎麼關心,想不到到了關鍵時候,竟然做起了拼命三郎,一陣激動,叫了一聲爸,又解釋道:“你教的我一身功夫,你想想別人把我扎我一刀,他自己能傷的輕嗎。”
原振東還是不肯善罷甘休道:“這樣也不行,敢動我原振東的兒子,他就是不想在尉南鄉混了。”說着竟然從衣服里拉出殺魚刀,一邊往外衝一邊道:“老子不剁了他就不姓原。”
蘭新葉急忙將丈夫攔腰抱住,道:“我拜託你就省點事兒吧,還嫌不亂啊。兒子好好的比什麼都強,你找人家幹什麼呢。小生剛纔不是給你說了嗎,他也把人家打了,還比小生傷的重,你這使的是哪門子性子呢。”說着眼淚都快下來了。南素琴也在一旁勸解了幾句。
見此情景,原振東也好意思再鬧下去了,將手中的殺魚刀摔在桌子上,道:“行了,你們不要勸了,我不去了。”
這時範李俊也把尉小黑安頓了下來。原小生剛纔出手還是留了情面的,打的三個部位,全是脫臼,並不會造成骨折重傷,梅小林過去後,三下五除二就把問題給解決了,又擦了一些止痛消腫的藥水,包紮了,躺在牀上就沒什麼事兒了。
範李俊撩簾進來,見裡面站着三個人,南素琴是認識的,原小生的父母卻從來沒見過,就嘿嘿笑了笑,對原小生道:“原主任沒事了吧。”又見牀頭掛着血漿,就埋怨道:“小黑這王八蛋也太不像話了,竟然敢拿刀子捅人,我已經給派出所報了案,等他傷好了,就把他關起來,再讓他吃幾天號子飯(蹲監獄的意思)。”
原小生寬容道:“範村長,報案,我看就不用了。他這次也受了教訓,只要他知錯能改,願意好好做人,比什麼都強。”
範李俊就笑着誇讚道:“小生不愧是大學生,知理明事,寬宏大量,就怕他死性不改。”說着又嘿嘿地笑了兩聲。原小生就發現範李俊的笑容跟尉三民多少有點相似,心裡就想,這當村長是不是都這幅德行,也不好說什麼,也笑了笑道:“這個你放心,我相信他從今往後也不敢了。要是他再禍害老百姓,你給我說就是了。”
不想原振東卻接了話道:“拿刀子捅人的是叫小黑,對吧。我記下他的名字了。你告訴他,我原振東說的,要是他再敢胡作非爲,我原振東第一個滅了他。”說着停頓了一下,又餘恨未盡道:“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個村幹部,你也不要給我兒子說了,直接告訴我。我幫你解決。”
原振東可能誤會了這裡面的事情,以爲範李俊給兒子找的麻煩,說話自然不會客氣。範李俊看了原振東一眼,見原振東的身旁扔着一把殺魚刀,知道不是善茬,又聽原振東稱原小生爲兒子,大概就明白了七八分,這是人家在護犢子,誰的兒子被人捅一刀,心裡能受得了,急忙賠笑道:“你是原主任父親吧,真是不好意思,在我們村裡發生這樣的事情,完全是我這個當村長的責任。你不用管了,小生看病的醫藥費,我全包了。”
原振東哼了一聲,不再理他。範李俊也不好再待下去了,從口袋裡掏出五百元,塞到原振東的手裡,道:“這些錢你們先拿着給原主任買點營養品,好好補補。醫藥費,回頭我一塊結算。”說完就要走。
原振東豈肯輕易接受,又將錢推給範李俊道:“匣子村的吧,這錢你還是拿回去……”下面應該是要說,留着釘棺材板吧,卻沒有說出來,停頓了一下,道:“小生的醫藥費,鄉政府會報銷的,就不勞你費心了。”範李俊尷尬地笑了笑,又給原小生和南素琴打了個招呼,轉身離開了病房。
範李俊也不是錢多燒的,想給原小生付醫藥費。今天的情景他也看到了,原小生在村民代表跟前一通演說,那些村民代表馬上有唯原小生馬首是瞻的意思,要是原小生能提出來讓他繼續連任,哪怕就是暗示一下那些村民代表,他這次選舉也都十拿九穩了。可人家原小生就是不願意開這個口。在他的觀念中,原小生之所以不願意開口,就是因爲沒有得到好處,現在正好有個表現的機會,卻被原小生的父親給阻攔了。
範李俊心裡的那點歪主意,早被原小生看了出來,以爲父親也看了出來。範李俊一出門,原小生就向父親伸出了大拇指,促狹一笑道:“想不到老爸也懂官場的門道。”
原振東馬上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下,不屑道:“什麼狗屁官場門道。”說完,拾起地上的殺魚刀,道:“要是沒什麼事兒,我就先走了,攤子還沒人招呼呢。”蘭新葉不大放心,害怕男人又去找那個叫小黑的人,就跟着送了出去。
父母剛出去,南素琴就憋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道:“看不出來,你爸的脾氣還這麼火爆。”
南素琴本是無心之言,原小生卻聽着不是味,回了一句道:“要是躺在牀上是你,你爸估計要把全縣公安都調來了,不把尉小黑槍斃了纔怪。”
兩個人又開始拌嘴了。不過兩口子過日子,馬勺沒有不碰鍋沿的,這樣倒更顯得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