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決
陳立東怎麼也沒有想到樊凡會提前動手,而且一下子提前到春節之前,就先給自己來了當頭一棒。根據陳立東的推測,即便是樊凡跟自己有同樣的想法,想要把自己拉下馬,怎麼也會等到春節之後。
畢竟已是年關在即,正是走動和維護各種關係的時候,而且這個時候領導也在做着同樣的事情,也想盡量把自己這一年的政績維持到年底,不願意節外生枝。樊凡能在這個時候出手,就更充分地說明這個小老兒已經動真格的了。
市紀委是在臘月二十三這一天約談的陳立東。當時陳立東還在辦公室跟政府辦主任馬新華合計還有那些市裡的部門沒有打點到,突然就接到了市紀委的電話。
市紀委打電話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同志,陳立東剛開始並沒有當回事,以爲只是一些常規性的節前工作安排,卻不想女同志的口吻非常生冷,讓陳立東務必在第二天早上九點鐘之前到市紀委。陳立東這才感到事情有些不妙,放下電話就給市裡打了個電話,這才知道樊凡在兩天前已經來過了市裡,並在市紀委書記顧年豐那裡參了他一本。至於樊凡跟顧年豐說了什麼,誰也不清楚。
打完這個電話,陳立東的脊背就開始直冒冷汗。自己這些年在條山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別的事情撇開不說,光一條命案就夠要自己命的了。
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三年前,大概是冬春交替的時候,跟往年一樣,這個時候是縣裡最閒的時候,過去一年的工作已經總結完畢,也向市裡交了卷,好好壞壞,結果也已經出來了,起碼保住了沒有出什麼大亂子,領導雖不甚滿意,但也沒有說什麼。而下一年的工作纔剛剛開始,也無需過分擔憂。
在縣裡幾個私企老闆的陪同下,帶上縣裡的兩個記者,陳立東隨便在企業裡轉了轉,算是表達一下對名營企業的關心和支持。如果願意的話,他還可以停下來說上兩句鼓舞人心的話。
做完這些面子上的事情後,接下來就是這些私企老闆的安排了。不過那一次安排的多少有些過分。在一個裴姓私企老闆的別墅裡打了幾圈麻將後,大多數人便知趣地驅車離開。這位裴老闆就眉飛色舞地輕聲對陳立東說,一會讓陳立東開個包。
陳立東起初並不明白裴老闆的意思,愣了半天,在裴老闆的再三點撥下,還是明白了,但並不同意。裴老闆便對陳立東進行了一次從人生觀到價值觀的灌輸式教育。陳立東便同意了,隨後問裴老闆多大年齡了,安不安全。裴老闆自然信誓旦旦地表示絕對安全,而且告訴陳立東,姑娘是她一個遠房親戚,因爲家裡急着用錢,才願意爲黨和國家的事業奉獻一次。
陳立東雖感到有些虧心,但裴老闆隨之帶出來的姑娘還是一下子讓陳立東徹底動心了。按照陳立東的說法,他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水靈的姑娘。那位姑娘雖說有些勉強,但還是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那一晚陳立東感覺自己一下子年輕了二十歲,生龍活虎般地完成了三次巔峰之作。特別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子下身的處女紅之後,好像陳立東身體裡的獸性瞬間迸瀉了出來一樣,渾身的血管也一下子怒張了起來。
然而,就在離開裴老闆別墅的後的第四天下午,裴老闆突然打來電話,說那個女孩子在得到他給的八萬元精神補償之後的兩天,懸樑自盡。
聽到這個消息後,陳立東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聽着那位裴老闆在電話裡的安慰和承諾。
這件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三年時間了,但是在陳立東的心裡始終是一個解不開結。他覺得自己對不起那個自己至始至終連名字也叫不上來的小姑娘。他更害怕裴老闆有一天把這件事情說出去。那樣的話,別說是自己的仕途了,鋃鐺入獄也是很難說的事情。
相比而言,自己在縣城裡的幾個工程中獲取好處的事情,也就算不得什麼了。那也不過是違規批了幾塊地,即便上面查起來,自己完全可以用支持地方發展來搪塞。何況那些錢也不是全都裝進了自己的腰包。即便被樊凡咬上自己一口,樊凡從中也拿了好處,也脫不了干係。而且違規批地是從上到下一條龍式的違規、違法,市裡即便是追究,總不能把所有參與的領導幹部全部擼下來吧。這就叫法不責衆。大家都犯法了,那就不是大家出了問題,而是法律本身出了問題。這雖說是個強權邏輯,卻是實實在在的潛規則。
然而,那個不知名的小姑娘的死,跟自己卻有着直接的關係。作風問題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因爲作風問題而出了人命。而且至今不知道那位小姑娘到底有多大年齡,萬一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一旦被人發覺,那自己就更是在劫難逃了。
呆呆地想着,陳立東的額頭上不禁滲出了一層冷汗。
這時馬新華手裡拿了一張打印好的單子走了進來,見陳立東呆如木雞的樣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便輕道:“陳縣長,這是我剛剛整理出來今年已經拜訪過的領導名單,你看看還有沒有漏掉的。”
說了一邊,陳立東卻好像跟什麼也沒有聽見一樣,依然是一副癡呆的樣子,馬新華就又叫了兩遍。
陳立東這才如夢初醒,擡頭見馬新華正站在桌子旁邊,知道自己剛纔失態了,咳嗽了一聲立馬將臉一拉,問道:“什麼事兒?”又見馬新華手中的單子,跟搶一樣拿過去溜了一眼,道:“新華同志,我看這些歪門邪道的事情,咱們今後就不要繼續搞下去了。我們要跟上級領導溝通感情,方式有很多嘛。爲什麼每年都要搞的這麼俗。”
剛纔還跟陳立東商量這件事情的馬新華,一下子對陳立東這句話有些摸不着頭腦,愣了一下神,還是是是是地應了幾聲,符合道:“陳縣長說的是,每年都這樣搞,咱們不煩,估計市裡的領導也會煩。”
陳立東點了點頭,並沒有提出什麼異議,隨手將單子放在了碎紙機裡。一張雪白的A4紙馬上變成了一對碎紙屑。
馬新華知趣道別,陳立東又叫住,換了一副和藹的笑容道:“新華,你一會到財政局去一趟,讓財政局預支50萬交給小劉。”馬新華點頭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小劉是陳立東的通訊員,不過年齡已經不小了,大概也將四十歲了,跟着陳立東也有十幾年了。這些年陳立東無論走到哪兒都會把小劉帶在身邊。按照陳立東開玩笑的說法,這個小劉就是他寸步不能離的幸運星。
儘管陳立東如此誇讚小劉。小劉卻非常低調,每天除了幫助陳立東處理一些日常事務之外,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跟機關裡對幹部幾乎很少來往。縣裡的鄉鎮黨委書記、鎮長,以及縣局裡的局長、副局長想要通過小劉打通陳立東這一關也極不容易。這就難怪陳立東會對他如此信任了。
至於小劉究竟掌握了陳立東多少秘密,估計不是全部也差不多了。
市紀委讓陳立東第二天報到,陳立東當天晚上就出發了。當然他並不是去市紀委,而是直奔市人大主任田成德家。
因爲害怕被人發現,特別是怕被樊凡的眼線發現,陳立東選擇了趁夜潛行,將近七點鐘,天色已經黑透之後才叫上小劉和司機一塊往市裡進發。所以到市裡就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了。
市人大主任田成德過去並沒有早睡的習慣,不過這幾年隨着年齡的增長,開始越來越注重身體的保養了,作爲田成德圈子裡的核心人物,陳立東對這一點還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一到市裡,陳立東連口飯都沒顧得上吃,便馬不停蹄趕往田成德的家中。
田成德今年已經五十六歲了,幹完這一屆,不管年齡多大,也都該到站了。按理說,應該與世無爭了,然而身處體制的旋窩之中,如果不給自己留個後手,即便是到點退休恐怕也難免禍起蕭牆。那麼培養一批像陳立東這樣有後勁,在自己離開這個位置還能聽自己話的人,就顯得尤爲重要了。
然而,對於陳立東現在的情況,對於條山目前的狀況,田成德還真有些拿捏不定。從本質上來講,他甚至不知道是該拉一把陳立東,還是乾脆來個牆倒衆人推,把陳立東從圈子裡推出去。
因爲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繼續把陳立東留在圈子裡,無疑是要承擔一定風險的。而且這個風險,還極有可能連自己也一起牽扯進去。那樣的話,保陳立東就有些得不償失了。所以下午陳立東打過來電話的時候,田成德猶豫了。但是顧及到多年的情誼,還是決定見陳立東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