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明款款坐進大班椅裡後,也沒有給尚平安讓坐,就直接問道:“什麼事兒,說吧。 ”尚平安又嘿嘿笑了兩聲,在程海明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道:“是這麼回事,我那小舅子,你是知道的,就是那個不成器的貨,最近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想要養‘雞’。我想想覺得也是好事,總比他整天瞎‘混’強,‘雞’棚都建好了,鄉鎮上來了人說不合法,要求立即拆除。我去看了一下,也確實存在問題,佔用了基本農田。可是幾萬元都投進去了,拆了就全扎進去了。”
尚平安說着就表現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看着程海明。程海明冷冷地笑了兩聲,道:“我說老尚,你也夠可以的。在縣府‘混’了這麼多年,怎麼連這點事兒都擺不平呢。我都替你丟人。”變換了一下坐姿,接着問道:“你小舅子是哪個鄉鎮的?”
尚平安見程海明有幫忙的意思,急忙道:“是西王鎮的。”又把身體往前坐了坐道:“你是不知道,要是柴新民還好說話一些,人家趙學東不買咱的賬嘛。我給人家打電話,人家卻給我擺譜,說什麼隨意佔用基本農田是犯法的。沒有逮人已經算是給我這個縣府辦副主任面子了。你說這不是純心給我難堪嗎。”又沮喪着臉道:“人家給我點難堪倒無所謂,關鍵是你弟妹那一關,我實在是過不去。回到家裡就是冷嘲熱諷,要是有一份奈何,我也不敢來麻煩你程大人。”
尚平安這麼一說,程海明心裡就犯起了嘀咕。正如尚平安所言,要是換了別人還好說一些,這個趙學東也確實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兒,自命清高不說,平時還愛發牢‘騷’,說些過分的話,‘弄’的有些大家都不敢接他說的話。尚平安說了既然不管用,自己說了也未必能成,就有了推脫之意道:“尚老弟,並不是老兄我不想幫你這個忙,實在是……”說了半截腦子裡忽然閃出一道靈光:
現在縣府那邊羣龍無首,暫時由常務副縣長南振海主持工作,市委卻對南振海不放心,暗地裡進行調查。而南振海是最不喜歡楊吉敏這個兒的,要是能讓尚平安在縣府那邊做些工作的話,說不定張慕雲還真能讓張慕雲和柴南派系打起來,到時候就有熱鬧看了。
“要不這樣吧。”程海明又將話鋒一轉道:“我試着跟趙書記說說,不過人家趙書記是否給我這個面子,就說不定了,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尚平安見程海明應承了下來,自認爲程海明畢竟是縣委常委,趙學東就是再牛X也給幾分面子,就覺得這事肯定能成,一‘激’動,站起來拉了程海明的手道:“程大人,你可算是小弟的救命恩人了。你要是也沒轍了,我今天晚上還不知道怎麼給家裡的婆娘‘交’代呢。”
程海明故作深沉道:“我剛纔不是已經給你說了嗎,成與不成,現在還說不定。你也先別急着謝我。事成之後,請我喝酒纔算。”
尚平安自認爲這是程海明給自己打的官腔,也不在意,假意不高興道:“程大人說的這是哪裡話,就算是你不給我幫這個忙,難道我還能不請你老兄喝頓酒嗎。”又滿臉推笑道:“不過,你程大人出馬,他趙學東就是再牛X,也要給幾分面子的嘛。”
程海明擺了擺手,略作停頓後,就把話題轉移了道:“老尚,最近在縣府那邊‘混’的怎麼樣呢?南副縣長應該比‘女’縣長好伺候吧。我可聽說,南副縣長對你非常器重,看來你老弟這次是要鹹魚翻身了。”
尚平安一邊搖頭一邊道:“南副縣長……嘿嘿……不好說。”話說了半截,戛然而止,又神秘問道:“南副縣長的事情,難道……你老兄就沒有聽到一點風聲?”
程海明抿嘴一笑道:“聽說到是聽說了一些,不過我相信南副縣長還是經得起考驗的。”說着就用眼睛在尚平安的臉上尋覓着,像要從尚平安的臉上找什麼信息,見尚平安只是淡淡的表情,便接着道:“不過,誰又能真正說的清楚呢。我總覺得市委這次要對付的不會是一個單純的南振海,而是……柴南集團。”
尚平安不禁一愣,卻只將嘴角略微地歪了一下,道:“這個還真不好說。你老兄神通廣大,是不是聽說了什麼了啊?”
程海明一擺手道:“咱們還是不要談論這個的好。”沉默了一下卻又道:“這裡面的事情,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還用多說嗎。你想想,以柴南集團這麼多年在河灣縣的經營,誰會最忌諱他們?除了一把手恐怕沒有別人了吧。爲什麼呢?因爲別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忌憚人家。張慕雲在河灣縣也待了有些年了,對柴南的勢力也算相當瞭解了。他要是不把柴南集團連根拔掉,想要在河灣縣有所作爲根本沒有可能。”
尚平安不禁聽的有些入了神,疑‘惑’問道:“程大人,你的意思是說,這次市委對南振海的調查,是張慕雲倒的鬼?”
程海明馬上趁熱打鐵道:“除了張慕雲還能有誰?柴南集團在河灣縣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爲什麼這麼多年市委都沒有動他們,偏偏張慕雲剛剛上臺,就要對他們進行調查呢?這不是明擺的事情嗎。張慕雲同志,這是在爲自己在最後一班崗上,大展拳腳而掃清障礙。另外我給你說,就在剛纔,南振海的未來‘女’婿灣子鄉黨組書記原小生,還跟張慕雲大幹了一仗。原小生算個什麼東西,一個小小的鄉鎮黨組書記有什麼資格跟張慕雲幹仗,這是誰在給他撐腰?”
尚平安就越發感到驚訝了道:“你說什麼?原小生跟張慕雲幹了一仗。這不是開玩笑吧。據我所知原小生這小子平時膽子就不小,可是你說他跟張慕雲幹仗,我還真有些不大相信。”
“說的就是啊。”程海明馬上鄭重其事地符合道:“原小生是有些膽子,可要跟張慕雲面對面地衝突,要是沒有人給他撐腰,他哪兒敢!就算是他在灣子鄉幹出了一點成績,但他也應該清楚,如果沒有縣委和縣府的大力支持,他怎麼可能做得到呢。我給你說,我當你是自己人,纔給你說這些話的。我估計,河灣縣又一場政治角逐恐怕馬上就要拉開帷幕了。這個時候,我們可不能站錯了隊。”
尚平安一雙迫切的目光看着程海明問道:“老兄有什麼高見,不妨指教指教。你也知道你兄弟我一向木訥,對這方面的事情不太敏感,你也給老弟我指一條明路,別讓我‘蒙’在鼓裡,到時候受什麼牽連。”
程海明見尚平安漸漸上了鉤,就故意裝作爲難的樣子,沉默了半天才道:“有些話我不能給你說的太明白了,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一點建議:俗話說的好,勝者爲王敗者寇。該怎麼站隊,你就應該心中有數了吧。”
尚平安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什麼,在那裡思索了半天,站起來道:“謝謝老兄指教,就不打擾你工作了。”說着告辭而去。程海明也沒有挽留,站起來做出一副要送送尚平安的樣子。尚平安說了一句,程主任忙,不用起來了,程海明便又坐了下來。
從程海明的辦公室出來,尚平安就呸呸地啐了兩口,心中暗道:你他孃的把老子當三歲小孩了?站隊?我他媽的一個副主任能站個狗屁隊啊。就算是老子想要站隊,恐怕也沒有那個資格。竟把小舅子的事情給拋擲腦後去了。
然而回到縣府,見南振海的辦公室‘門’開着,尚平安還是鬼鬼祟祟地溜了進去,一見南振海便如同廈坡倒豆子一樣,把程海明剛纔給自己說的事情,全部說給了南振海。當然也免不了要加鹽調醋地渲染一番。
說完了,尚平安本想着南振海說什麼也會誇自己兩句,起碼給自己個什麼暗示,卻想不到南振海聽完之後,只是淡淡地說道:“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忙你的去吧。”好像是聽尚平安在彙報一個稿子的審查問題一樣,臉上竟然也沒有任何的變化。
尚平安不覺失落了起來,又把怨恨記在了程海明的頭上,覺得自己剛纔其實已經上了程海明的大當,又將程海明狠狠地罵了兩句。
不想剛進辦公室,電話就響了起來,還以爲是南振海回心轉意了,又要問自己點什麼,接起來卻發現是自家婆娘的電話。婆娘在電話裡沒好氣地說,他那不成器的小舅子又到家了,說鎮上已經給他下了最後通牒,讓他在三日子之內務必將建好的‘雞’棚全部拆除,要不然鎮上就要派推土機推了。
尚平安憋了一肚子的火兒,一聽婆娘又給自己找麻煩,就沒好氣道:“你最好不要給我說你家那些爛事,我沒有能力管,也不會去管。你弟弟犯了錯誤,動了基本農田,就讓他立馬給人家恢復耕地!”說完啪地一聲將電話掛斷了。
剛坐下來,電話又響了起來,接起來還是婆娘的電話,不過這次婆娘沒等尚平安開口就破口大罵道:“尚平安,你個窩囊廢,老孃這輩子嫁你算是瞎了眼了。你給老孃‘挺’好了,馬上滾回來,我們馬上離婚!”
一聽婆娘的恫嚇,尚平安不禁又愣住了,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也沒有聽清楚婆娘後面又罵了什麼難聽的話,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便像喝醉了酒一樣溜到了桌子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