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班,原小生騎了單車直奔外公家而去。今天打柴新民的事兒耽誤不得,必須儘快拿出一個解決方案。要不然等柴新民把這事給柴文山說了,讓柴文山先下手,再要想處置辦法,就困難了。目前在趙學東的問題上,柴文山和南振海還是幕後指使,要是讓柴文山因爲侄兒捱打的事兒,恨屋及烏,從幕後蹦到幕前,直接跟趙學東叫板,趙學東這個黨委書記也就算當到頭了。
天氣冷了,外面又下了雪,外公外婆年事已高,基本就不出去活動了。原小生進屋的時候,外婆正圍着竈臺做飯,外公則坐做窗戶下面的桌子前面拿着放大鏡看一本古書。
“爺爺,奶奶。”原小生進門喊了一聲,就往炕上鑽,外面實在太冷了,估計都有零下十度了,這一路原小生的面部、耳朵和一雙手已經被凍的通紅。
奶奶心疼外孫子,見原小生凍的厲害,就囑咐道:“趕緊把腳伸到被子下面暖和暖和。”
農村裡雖然已經都住上了磚瓦房,但是依然有不少土炕,特別是老年人,冬天怕冷,土炕下面塞一些秸稈、玉米芯之類的柴禾,就能暖和一天,晚上睡覺更是暖烘烘的,不會有半點寒意,不像現在城裡的單元樓,冬天一過十二點,暖氣也基本停了,完全依靠被子和殘存的熱量維持溫度。
“是不是又遇到什麼難事了?”外公一邊看着書,一邊問了一句,好像早已經猜透了原小生的心思一樣。
原小生將手腳一起伸到被子下面,嘿嘿笑了兩聲道:“爺爺就是老神仙,我一來就知道是什麼事兒?”
“切——”外公笑了一聲,道:“你個小兔崽子,嘴甜不頂事。爺爺又不是真的老神仙,什麼事兒都給你解決。說吧,什麼事兒?”
外婆卻一臉不高興道:“你個老東西,孫子進門就問這問那的,也不問問吃了沒有,就說事。吃完飯就不能說了啊。”說着就把一碗熱氣騰騰的南瓜面片送到原小生的手裡,又遞過一雙筷子。
外公不以爲然道:“你以爲他來就是稀罕你做的飯啊。”
外公和外公都一大把年紀了還經常幹嘴仗,人們常說老小孩老小孩,人越老小孩脾氣就越厲害,還越愛較真。這跟孔老二說的什麼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七十古稀壓根就是兩碼事。按照孔老二的邏輯推理,人越老應該越淡定,其實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原小生急忙制止道:“外婆做的飯比五星級飯店做的都好吃,我怎麼會不稀罕呢。”說着呼嚕呼嚕,幾口將一碗南瓜面片扒進嘴裡,一抹嘴,一副香甜可口的樣子。
外婆見原小生吃了南瓜面片,自然樂呵呵地看着外公,也不說什麼了。意思是,看你還敢不敢說我做的飯外孫子不稀罕。外公咧了一下嘴,也沒有再說什麼。顯然是已經看出來原小生是做樣子給外婆看的。
吃罷飯,原小生就把自己最近的情況和今天打人的事兒給外公說了一下。
外公聽完,馬上拍手稱快道:“好,打的好。像這種社會敗類就應該打。看來你那當兵的老子教的你那一身功夫也沒白教。小時候你老子教你功夫,你死活不肯學。後來被你老子BI着學了,跟同學打架也不肯用,總是捱打。我還以爲你小子天生就是個膽小怕事的慫包呢。”
外婆卻在一旁不以爲然道:“也不教點好的,就知道教孩子打架。你以爲我外孫子也跟你一樣要當土匪啊。”
外公馬上反駁道:“土匪怎麼了,要不是我這個土匪,你當年還不知道被日本鬼子怎麼着了呢。再說了,我當年當土匪也是被BI無奈,要不然還能眼睜睜地等着餓死啊。”
外婆也知道當年的事兒多虧了外公及時出現,要不然肯定會慘遭日本鬼子**,是死是活還說不定呢。也不和外公說了,轉臉到竈臺洗碗去了。
不過原小生此來可不是聽外公誇讚的,急忙叉開二老的爭執道:“爺爺,你還是趕緊給我想個辦法吧。得罪了柴新民倒無所謂,關鍵柴新民是縣人大主任柴文山的侄兒,他要是發起飆來,你外孫今後別想混了。”
外公一副藏竹在胸的樣子道:“也不怕,你給我說說,柴文山今年多大了?”
原小生想了想道:“大概有五十多歲了吧,好像幹完這一屆就應該退下來了。”
外公馬上哈哈笑道:“這不就完了,他在位置上頂多也就三兩年的事兒了,到時候他一下臺,誰還會跟你計較這些,放心好了,沒事的。這叫不拼資歷,拼天命。”
原小生本來想給外公說趙學東的事兒,又覺得外公所謂的“不拼資歷,拼天命”的說法似有不妥,就加了一句道:“爺爺,你這話好像也不大對吧。柴文山在河灣縣那可謂權傾一時,光他提拔起來的現任副局級以上幹部就不下十幾個,再加上平時來往的方方面面的關係,也可以說是盤根錯節。人常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是他從人大主任的位置上下來,估計要想整我一個小鄉鎮公務員也就跟捏死只螞蟻差不多吧。”
不想外公嘿嘿冷笑了兩聲道:“扯淡!古話說的好,兵敗如山倒,樹倒猢猻散。”這兩個成語也不知道被外公如何生拉硬扯到一塊的,不過道理說的也非常淺顯明白了,略一停頓,問道:“你知道現任縣委書記孫一民的前任是誰嗎?”
原小生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在考上這個鄉鎮公務員之前,原小生向來都是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更不會去關心縣裡的政治,至於縣委書記姓什名何就更無從知曉了。
外公繼續道:“孫一民的前任叫馬天德,也就是你從高中到大學時候,咱們河灣縣的縣委書記。那傢伙當時在河灣縣也算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人物了。他在任的時候,柴文山還是個副縣長,可是他這個副縣長在馬天德眼裡根本吊都不算。別說是他柴文山了,就是當時的縣長範勝利,他都不放在眼裡。可是現在呢,現在他退下來了,還不照樣整天在大街上提個破凳子轉悠,鬼才會理會他呢。就是偶爾氣兒實在不順了,領着一幫老幹部到縣委鬧鬧,縣委給幾個錢,也就打發了。你想想,連馬天德都是這種結局,他柴文山退下來能好到哪兒去?”
原小生想想覺得外公說的也不無道理。官場之人,眼睛勢力是先天決定的,不管你營造的圈子再牢固,一朝失勢,就會被圈子甩出去,跟圈子裡的人也就再沒有什麼瓜葛了。大家還認你,還給你辦點小事,是因爲你曾經是圈子裡的人,而且是個中心人物,要讓大家再對你俯首帖耳,就絕對不可能了。因爲你一旦離開圈子,就不會再給圈子裡的人帶來任何利益,更不會對圈子裡的人起到任何保護作用了,那圈子有沒有就無所謂了。更何況,你這個老的圈子中心離開後,馬上就會產生一個新的圈子中心。新的圈子中心自然有新的理念和規則,圈子裡的人如果跟你這個老圈子中心走的近了,必然會讓新圈子中心感到不爽。誰也不會因爲念舊而去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