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嘴,……”
本來我想喊停大嘴,讓他先別急着動手,可惜還是晚了一步,手下留情四個字被無情的槍聲淹沒了。
我倒不是同情哪個紅色石像,只是隱隱感到它和古弈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哪怕只是一個側影,都能讓我想到古弈身上,那個輕柔乖巧的女孩。然而我還是喊的有點遲了,隨着幾聲清脆的槍聲,我心裡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擔心,到底在擔心什麼,我也說不清。
嗯?怎麼回事?
在我想象中,那尊紅色的石像應該伴隨着子彈碎石飛濺纔對,只是……那幾顆子彈竟然全部穿透過去,難道那個石像是空的?還是不是石頭的?
本來大嘴想一鼓作氣把石像腦袋打的稀巴爛,但現在也和我一樣,靜靜的盯着石像頭上的幾個窟窿,窟窿裡面紅白的的糊狀物正緩慢流出,咕咕的噴着血泡。
“老崔,過來看看,真他孃的見鬼,石人還能流血”大嘴驚顫顫的說道,同時向後連退了好幾步。
“裡面是真人!”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石像的裡面是真人。
不會是古弈吧?突然間我被自己無端生出的想法快嚇尿了,遠觀那個石像的側臉像極了古弈,我揉了揉眼睛確定無疑,就是古弈的一個側影。是巧合還是冥冥中的安排,我拖着發沉的腿向石像挪了過去。
這時候大嘴也跟了過來,變得安分多了,可能被剛纔突如其來的變故嚇的不輕,臉都變色了。
“老崔,這張臉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你不覺得熟悉嗎?”大嘴先後左右的在石像身上看了好幾遍,愣愣的看着我。
“是古弈”我簡單的迴應了大嘴一下,也沒在理會他的死人般表情。
那排窟窿眼流出的正是腦漿和血水混合物,還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腥味,我繞道了石像的後面,果然這裡還有一張臉,可惜只剩下小半個額頭了,什麼也看不出來,碗口大小的裂口裡面血淋淋的,還有隱隱的毛髮烤焦的味道。
不用看即便裡面有人,也被爆頭了,波波沙口徑的子彈,再加上瞬間的空腔效應形成的貫穿傷,是非常駭人的。
“石像竟然是利用真人作爲模具製成,真夠陰的手段,大嘴砸爛看看,希望它不會是她吧”我向後退了幾步,看着大嘴的動作,如果換做平時我自己就動手了,也用不着大嘴幫忙,但是現在不行,我怕看到不忍看的一幕。
只見大嘴躬了下身子,攏圓了工兵鏟對着石像的胸口就拍了下去,石像從頭大腳出現了一道細細的縫隙,第二次拍下去的時候,便徹底的開裂了,半寸多厚的外殼全部龜裂成小塊,散落了一地,一團白花花的東西順勢倒了下去。
從石像裡面掉出來的是一具黑髮飄飄的女屍,可惜只剩下半個腦袋了,光着身子。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因爲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現代的人,雖然身體還保持了女性的玲玲曲線和飽滿形態,但皮膚明顯很鬆弛,也沒有丁點血色,完完全全一具慘白色的人皮囊。
更讓我和大嘴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女屍倒地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原本還光潔的皮膚,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老化,先是皮膚開始變的像枯樹皮般,皺皺褶褶的,接着身體裡面的肌肉帶動四肢骨骼在抽搐,直到捲曲成一團,轉而又慢慢的化爲了一灘血水,露出一副單薄的骨架。
那股惡臭撲鼻而來,幸虧我們都帶着防毒面具,即便這樣也沒抵擋住那股讓人乾嘔的味道。惡臭還算能夠受的了,畢竟以前也是多次接觸。只是眼前發生的纔是令人震撼,一具光潔的屍體,在短短的數分鐘內就完成了千百年來的蛻變,不管她生前多麼雍容華貴,到頭來只是一灘臭水。
“老崔,這……這他媽是怎麼回事?馬王堆漢的軑侯利蒼的夫人辛追都保存的也沒有這麼完好,難道是冤魂不散?”我能聽出來,大嘴說話的時候舌頭都直了,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大嘴怕的就是鬼,以前大嘴怕鬼在全連隊都是出名的,別看他坨大,一說起鬼魂之類的,立馬就鬆了。
“因爲她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招魂了,身體裡面的怨氣被人爲頓住散不盡”我說道,也只能這樣說了,世界上的奇術太多了,大部分已經失傳,沒有失傳的也在破四舊的時候被搜刮乾淨了。
我記得在倒鬥經略有過關於走陰人的記載,他們擅長招魂,不過那也是發生在明朝以前的事了,如今走陰人早就銷聲匿跡幾百年,很有可能這門神秘的秘辛早已絕傳。
自古南有趕屍將,北有走陰人,北方多戰事,再加上瘟疫饑荒,每年客死他鄉之人數不勝數,故而涌現出一波專門負責運送屍體的隊伍,他們像走鏢一樣,翻越千山萬水,得讓一個個人能在死後衣錦還鄉。只是由於北方地域遼闊,天氣又忽冷忽熱捉摸不透,導致屍體腐爛不堪,蚊蟲,蛆蟲不斷。所以很多時候,運屍人其實是在間接的傳播瘟疫和疾病,久而久之便被當朝明令禁止了。
運屍人的消失,被很多用心良苦的道士術者看在眼裡,他們覺得有利可圖,有空可鑽,便利用自身的便利替剛死之人招魂,只要不出七七四十九天,他們都有辦法把死人的靈魂招魂,再附在特製魂幡上,一路上搖鈴唸咒,最終把死者的靈魂送歸故土,放逐於廟門,好讓地府專員前來帶走,這樣那些死者便不會靈魂無所寄託,遊蕩在人世界,最後魂飛魄散。
這樣做倒是無可厚非,死者家屬花錢買個心安理得,然而一時間走陰人比死人還多,十有八九的人都是濫竽充數的閒散人員,久而久之就又引起當朝者的注意,一紙傳遍迷信的紅色大榜貼於城門,發現走陰人就地問斬,從此紅極一時的走陰人便從地上轉到地下,一直到滅絕。因爲他們是不允許有子嗣的。
好在他們的招魂手法以文字的形式記錄了下來,就比如我手中的倒鬥經略就這樣說道:“人之將死,靈魂離散,須以招魂之術複製其精神,使其歸於正廟,得意輪迴,招魂有術名招魂術云云”
後來招魂術被遠播到胡蠻之地,被他們發揚光大,不光招魂死人,還能進行活人剝魂術,就是強制將活着的人靈魂召喚出體,再以屍珠封其口,讓其變成名符其實的行屍走肉,作爲人殉被葬於幾十米地下,相伴着那些達官顯貴的屍體。比如我眼前的這個女屍,就是被施以剝魂術。
“她的嘴裡面應該有東西纔對,找找看”我對大嘴說道,如果真的被施以剝魂術,她的口中肯定有顆屍珠纔對。
大嘴看了我一眼,壯着膽用工兵鏟緩慢的在那堆血水中劃拉了一會,果然找到顆米黃色的球狀東西,大小和小時候玩的玻璃球差不多,大嘴小心翼翼的把米黃珠子用撈出來在鞋幫蹭乾淨,用手電照了好一會,臉色馬上就變了。我還沒來得及給他解釋聽呢,已經揣進了衣兜。
“老崔,是不是裡面還有女屍,看來這趟差出的值了,快走,便耽誤老子發財的機會啊”大嘴說的字正腔圓,一副恬不知恥的表情,很讓我無語。
“走吧,只是下次不能開槍了,下手溫柔一點點”我給大嘴提了一點建議,畢竟被剝魂之人大多都是無辜的少女,她們在世時受盡百般欺辱,死後應該被善待纔對,當然我心裡還有另外一個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