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衛生院出來,原小生先回了一趟家,又去了一趟外公家,主要是前段時間自己受傷後,怕外公、外婆上了年紀,又因爲擔心自己而出點意外就得不償失了,一家人就一直隱瞞着,想來也有段時間沒有過去了,再不去,難免又要被外公收拾。去了一趟倒沒有什麼事兒,給外公、外婆捎帶着置辦了一些年貨,把這段時間的工作情況給外公說道了說道,吃了中飯就直接回了鄉政府。
選舉結束後,本該清靜下來的鄉鎮府大院卻還是一番熱鬧的景象,院子裡擺滿了各式的車輛,主要還是以摩托車和自行車爲主。原小生就以爲這是新當選的村長來鄉政府認門拜碼頭,見見自己的包片領導和包村幹部,也沒大往心裡去。不想剛進門,就被南素琴神神叨叨地拉進了團委辦公室。
原小生一臉疑惑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啊?”
早上出院的時候,南素琴也過去了,幫着辦理了出院手續,醫藥費當然是陳永年親自過去結算的,這是趙學東的安排,陳永年不敢不服從。算了算,除了報銷的部分之外,也就花了七八百元,梅小林還推讓了一番說,這點錢衛生院負擔了,陳永年卻硬是把錢塞進了財務室。當時南素琴並沒有說什麼,怎麼忽然間就變成這幅德性了呢。
南素琴將原小生拉進自己的辦公室,又往窗外看了看道:“你進來的時候就沒有看見外面那麼多自行車嗎。選舉剛結束,鄉政府就亂套了,好幾個村的老百姓都來鄉政府上訪,鄉政府現在都快成信訪局了。”
原小生馬上想起昨天尉三民給自己說的情況,想不到這麼快就應驗了。尉三民說,尉賢臣和尉永奎可能要在信訪工作上做文章,卻也不知道具體情況,自己還琢磨了半天,覺得這兩個混蛋怎麼也要閃過春節之後纔會有所動作,那時候自己已經到市裡參加幹訓班去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也正好落個清閒,萬想不到他們節前就已經開始了。看來這兩個混蛋確實想要給趙學東製造點麻煩。
想到這裡,原小生馬上問道:“老百姓都反應些什麼情況呢?”
南素琴撇了撇嘴道:“要麼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要麼就是些狗屁不值的事情。有些甚至是經濟改革之前的問題,要追溯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有些當事人都死了,根本就沒辦法解決,可這些老百姓卻哭天抹淚地說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黨和政府不能不管。黨和政府倒是想管,可是怎麼管呢。我覺得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原小生笑了笑問道:“你也看出來了?”
南素琴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不好說,問題的關鍵是,春節將至,縣裡再三要求鄉鎮一定要搞好維穩工作,咱們鄉的選舉剛剛結束卻出了這檔子事兒。縣裡一旦追究起來,難免要對這次選舉產生懷疑,那就更加麻煩了。我看趙學東這次恐怕要倒黴了。他前兩天還去了我們家,表了半天功,說選舉工作開展的如何如何順利,今後尉南鄉的大發展如何的指日可待,現在看來,別說是大發展了,就是想維持局面恐怕都會有困難。”
趙學東去南素琴家的事兒,原小生自然不會多問。趙學東平白無故去南素琴家,當然不會是看望南素琴去了,也跟某些新當選的村長書記一樣,去拜自己的碼頭,給南振海彙報工作。
原小生沉默了一會,覺得跟南素琴在這裡說什麼也沒有用,幫助趙學東渡過此次難關,也是義不容辭的事情,就起身告辭。南素琴卻一把將原小生拉住了問道:“你要幹什麼去?”
南素琴這是明顯已經看出了原小生的意圖。原小生只好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南素琴卻虎着臉道:“你給我坐下,哪兒也不準去,你對趙學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跑前跑後,幫了他那麼多的忙,還差點把自己的小命都送了,這次無論如何,我也不讓你去了。你也知道尉南鄉民風彪悍,那些老百姓都是直性人,三句話不對頭,就能向你揮拳頭。再說了,人家有沒有針對你也說不定。我再不讓你冒這個險了。”
原小生沉默了一下,在南素琴的嬌嫩的臉蛋上拍了拍,安慰道:“你就放心吧,我沒有那麼容易死。再說了,跟人打架也是一種無能的表現,你老公我怎麼能那麼沒有素質,動不動就跟人打架呢。我也就是把情況給趙書記彙報一下,讓他心裡有個數。”
南素琴依然雙手抱着原小生的腰,聽原小生說起老公兩個字,臉上不禁紅了一陣,又在原小生的臉上盯着看了半天,也知道自己勸不動,只好降低條件道:“你只准把你知道的情況給趙學東彙報一下,可不許給自己身上攔事兒。要不然我可不饒你。”說着手往下滑,塞進原小生的衣服裡,掐了一把。原小生負痛,也只好答應了下來。
到二樓的時候,趙學東和付穎的辦公室已經被包圍了起來,一夥老百姓站在樓道里吵鬧個沒完,口口聲聲說,如果鄉政府不給他們解決問題,他們今天就不回去了。樓道里除了李清水在維持秩序之外,竟然不見一個鄉鎮幹部,幾個副職也不見蹤影,估計一見這個陣勢,都不知道躲到那兒去了,而趙學東和付穎的門都緊閉着。原小生扒開人羣,走過去問李清水道:“李書記,趙書記呢?”
李清水就指了指趙學東的辦公室道:“正在辦公室向上訪的羣衆瞭解情況呢?今天早上已經接待了不差十來個了,可這些人從趙書記的辦公室出來,卻還是不走,堵在樓道里吵鬧,實在讓人沒辦法。”
原小生看了一下時間道:“李書記,這樣吧。你看能不能先安排上訪的羣衆到食堂吃飯,讓他們有什麼問題,等吃完飯之後再說。”
李清水也不是傻子,一聽原小生的話,就什麼都明白了,這也是目前替趙學東和付穎解圍的唯一辦法,馬上給食堂打了個電話,讓食堂多準備吃食,接着吊起嗓門喊道:“沒有輪到的,現在可以到鄉政府食堂先吃飯,等吃完飯,再來解決問題。食堂今天特意給大家準備了肉炒麪。大家管飽吃,費用由鄉政府負擔。不過去的晚了,恐怕就只能喝湯了。”
老百姓還是比較實在的,也都在樓道里等了一早上,早都餓的潛心貼後背了,一聽有飯吃,一下子就炸了鍋,幾乎在一剎那,就消失在了樓道里。從趙學東和付穎辦公室出來的人,伸了伸腦袋,一下子不見了衆人,只見原小生和李清水陰沉着臉,站在樓道里抽菸,心裡就開始發虛了,怯生生地問:“其他人都幹什麼去了呢?”李清水就虎着臉道:“都吃飯去了,你們要是餓了的話,現在也可以過去。”
那兩個傢伙就對李清水和原小生笑了笑,帶着複雜的心情離開了,沒有到樓道口,就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應該是給尉賢臣報告剛纔的情況。
原小生這才敲了敲門進了趙學東的辦公室。趙學東正在本子上做記錄。原小生暗道:這個趙學東還真沉得住氣,難道就不把眼前的事情在腦子裡過一過嗎。其實原小生完全錯了,趙學東也並不是沒有意識到這是尉賢臣和尉永奎在變着法兒地整他。然而面對如此多的羣衆上訪,他又能如何呢。
作爲一個鄉鎮黨委書記,他的職權實在有限,在還沒有找到一個好的應對策略的時候,只能按照正常程序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