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闆很懂領導藝術,不會把話挑的太明,李東權能聽出來,這是要說汾城的問題,對原小生多少有些不放心。
這也難怪,畢竟是一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這麼重大的事情,交給他辦,連自己剛開始都很不放心,不過後來的實事證明,原小生辦事還是非常穩重的,無聲無息中就一點一點揭開了汾城的蓋子,現在就算誰想隱瞞也沒辦法隱瞞了。
“陳書記,你還能相信我嗎。”李東權突然問道,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管有什麼困難,只能頂住硬上。
“哦。”陳明仁可能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還是接着道:“讓我相信你當然沒問題,但是你不能給我撂挑子,還有一件事情,我得提醒你一下,如果你想撤的話,現在還來的及。”
李東權淡然一笑道:“陳書記,我明白你的意思,汾城的蓋子一旦揭開,我這個市委書記恐怕就當到頭了,即便是算不上瀆職,起碼是工作上的嚴重失職。”
陳明仁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你明白就好,當然了,我不能讓你吃這個虧,我會盡量想辦法,不過,我還得把醜話給你說在前面,你的副省級恐怕是沒戲了,所以你一定要想好了,辦法倒也不是完全沒有,現在還有兩條路可供你選擇,第一到此爲止,對汾城問題的調查暫時先放一放;第二把你從沂南調出來,我考慮了很長時間,覺得還是把你從汾城調出來的比較好,你看呢。”
李東權笑了笑道:“陳書記,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你這兩個辦法,我都不能接受,我從來沒有幹過臨陣脫逃的事情,現在不會幹,以後也不會幹,更何況,即便是我選擇放棄,原小生和田明軒二位同志恐怕也不會答應。”
李東權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陳明仁就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都沒有意義了,便客套了兩句,掛斷了電話。
讓原小生萬萬想不到的是,對馬強的審訊會如此順利,可以說,從原小生和程遠峰站在馬強面前的那一刻,這位在汾城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傢伙就徹底軟了,沒等原小生和程遠峰審訊,就問如果自己主動交代問題,能不能保住命。
原小生和程遠峰對視一眼,知道問題變得簡單了,當初本來認爲最難突破的傢伙,竟然是個軟蛋,這就難怪程遠峰嗣後要說風涼話了。
指示人混入鬧事的人羣中,藉機焚燒鄉政府;誘殺馬水成的情婦陳秀琴;指示服刑犯人準備毀掉隱藏在鄉政府的證據,馬強對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惡性供認不諱,並承認這一切都是陳安國指示自己這麼幹的,至於陳安國讓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他就不清楚了。
到這裡,問題又出來了,馬強的交代跟趙東林的敘述出了差錯,據趙東林交代,汾城的真正幕後主使是馬河川,而馬強交代出來的卻是陳安國,他們兩個到底誰在說謊。
從關押馬強的房間出來,程遠峰就非常堅決道:“毫無疑問,是馬強在說謊,原因很簡單,馬強是馬河川的兒子,當然不會出賣自己的老子,所以故意將這些事情都推到陳安國的身上,實事上,即便是陳安國的指示,也是馬河川的意思。”
原小生看着程遠峰問道:“按照你的意思,我們該怎麼辦,請示市委把陳安國和馬河川都抓起來。”
程遠峰道:“這樣當然更好。”
原小生繼續追問道:“如果趙東林和馬強有一個人在說謊呢,我們豈不是要冤枉好人,另外,僅憑他們兩個人的口供,恐怕不足以拘捕這麼重要的兩個人物吧,我給你說,到時候一旦審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們兩個恐怕就要喝一壺了,非但如此,此事也很有可能因爲我們兩個犯的這個錯誤而不了了之。”
李東權的壓力絕不是空穴來風,這就說明,汾城的問題絕不單純,很有可能已經牽扯到了省裡的某些領導,實事雖然已經很清楚,但是在沒有足夠證據的情況下,一旦將馬河川和陳安國抓起來,馬上就會給人留下反攻的把柄。
程遠峰無奈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現在一個月都過去了,我們總不能抓兩個小卒卒就這樣坐等吧。”
原小生便笑着在程遠峰的肩膀上拍了拍道:“程局,我看你這性子還是有些太過急了,既然一個月都等過來了,還怕多等幾天。”
程遠峰道:“現在的問題不是多等幾天的事情,而是遙遙無期。”
原小生看着窗外,鄭重其事道:“不會太久了,肯定不會太久了。”又轉身指着程遠峰道:“你別看我們只抓了這麼兩個小卒卒,這兩個小卒卒可是他們的命脈,起碼馬強是馬河川的命脈,他絕不會希望自己的兒子被判刑坐牢,所以,接下來,這隻老狐狸肯定會動起來,只要他動起來,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程遠峰卻提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道:“如果馬河川這隻老狐狸不動呢,我們該怎麼辦。”停頓了一下接着分析道:“你想想,通過我們這段時間的瞭解,你也能看出來,馬河川肯定個精明的不能再精明的傢伙,這個時候,他最明智的選擇便是丟車保帥,只要他不出問題,今後就有機會將自己的兒子從監獄裡撈出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原小生不得不承認程遠峰的分析很有道理,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思慮之中。
王仁成的突然造訪,確實給沂南市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衝擊,首先,市委書記李東權、副書記田明軒都必須全程陪同,其次,這位分管組織工作的省委副書記所到之處必然是所有工作的中心,而且,王仁成動不動就要召開全市主要領導幹部大會,這樣一來,作爲常務副市長,原小生就被捲進了無休無止的會議之中,根本無法分神去解決汾城的問題。
這樣折騰了三四天,原小生實在按耐不住了,去找李東權請假,正好碰上田明軒也在李東權的辦公室,就直截了當將自己的想法給二位領導說了出來道:
“李書記、陳書記,王書記搞的是組織和黨建工作調研,跟我我們有什麼關係,爲什麼整天把我們也綁在會議室,照這樣下去,市裡的工作還怎麼搞,汾城的問題還怎麼解決。”
停頓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道:“我不想再耗下去了,要求請假,今後這樣的會就不參加了,請二位領導批示吧。”
其實,原小生進來之前,田明軒正跟李東權說這個事情,覺得王仁成如此做法實在欠妥,畢竟是歲終年末,市裡很多工作都等着大家去做,卻整天被王仁成綁在會議室開會,豈不是浪費時間,田明軒甚至直截了當說王仁成這樣做肯定是另有企圖,其目的就是要阻止對汾城問題的進一步調查。
不過見原小生如此衝動,還是給頂了回去道:“我說你這毛孩子市長是怎麼回事,啊,讓你開兩天會就受不了了,就你那兒事兒多,別人就沒事了,我給你說,你小子別給我耍橫,要不然,讓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田明軒的話雖然說的很衝,但絕對是一片真情,汾城的問題能調查到今天這一步,足以說明,原小生是一個既有能力又懂策略的年輕幹部,對於這樣的幹部,唯一要做的就是盡一切力量保護,但很明顯,原小生現在的位置正處在風口浪尖,單純保護肯定是不行了。
還是李東權用緩和的語氣道:“小生,你不要衝動,仁成同志能到沂南搞調研,說明對我們沂南的工作非常重視,我們一定要全力配合,你那邊的事情就暫時交給程遠峰他們去搞,你看好不好。”
好不好也只能如此了,原小生點了點頭,正準備離開,田明軒卻又開鑼了,突然道:“要不這樣,你就說自己生病了,需要休息,下次開會的時候,我給王仁成說。”
李東權急忙阻止道:“老田,這樣不太合適吧,這樣豈不是有欺瞞領導之嫌。”
田明軒不客氣道:“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遇什麼鬼念什麼咒,我看我們就不要拘泥於這些小節了,我倒要看看他王仁成到底要耍什麼把戲。”
果然,第二天的黨建工作會議上,王仁成見原小生沒有到會,馬上就問了起來,李東權只好按照原計劃說原小生請了病假。
按照常規,市委書記打了招呼,就不應該再繼續追問了,王仁成卻一下子板起了臉,陰陽怪氣問道:“是真病了,還是聽我講話煩了,啊。”
李東權正想做進一步解釋,田明軒卻不願意再忍了,直接攻了上來道:“王書記,咱們先不管原副市長是真病了還是假病了,你能來沂南來調研,我們歡迎之至,但總不能整天把市委班子成員都綁在這裡開會吧,你別怪我說話難聽,照這樣下去,我們的工作還搞不搞。”
王仁成向來知道田明軒是個大炮,卻未曾想到會炮的如斯程度,這是對自己權利的公然挑戰挑戰,是對自己這個省委副書記的極端不尊重,甚至可以說是對自己的蔑視,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