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樊凡後面,剛要出會議室門,手機卻響了起來,原小生拿出來看了一下,發現是沂南的號碼,以爲是付穎打過來,也沒大往心裡去。自從那天付穎離開後,原小生心裡一直覺得挺對不起她的,可誰又能料到南素琴會突然從天而降呢,要怪也只能怪也怪她運氣不好了。
接起電話,正準備說兩句安慰的話,卻馬上傳來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
“小生嗎?你現在在什麼位置?身邊還有沒有其他人?”對方一口氣問了一連串的問題。原小生幾乎有些懵了,急忙調動記憶中的碎片,尋找着個聲音到底是誰。大概五秒鐘的樣子,一個身影馬上出現在腦海中:市委書記李東權。
不會吧,這個時候,李東權書記打電話幹什麼呢。儘管已經做出了正確的判斷,原小生還是一時沒有搞明白,李東權書記這個電話的目的究竟何在。但轉念一想,隨即瞭然於胸。這個時候,陳立東,一個堂堂縣委副書記、縣長,在除夕之夜失蹤,作爲市委書記,李東權做出什麼樣的反應都再正常不過了。
“是我。李書記,你好。我現在正跟樊書記在一起。”原小生急忙接過李東權的話茬,同時沒有忘記看了一眼走在前面樊凡。樊凡的步子明顯慢了下來,但並沒有停下來。
樊凡應該也在想,這個李書記會是誰。李天亮還是別人。當然,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市委李東權書記會把電話打到原小生的手機上。然而原小生那種發自內心的尊重之情,還是引起了他的懷疑。
李東權在電話裡接着道:“電話裡說話不方便,這樣吧。你馬上到市委來一趟,我在辦公室等你。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明白了嗎?”
李東權書記簡單交代了一下,便掛斷了電話。
這時,樊凡也停下了腳步,轉臉笑眯眯地看着原小生問道:“小原縣長,這深更半夜的哪個李書記給你打電話呢?”
原小生本想撒個彌天大謊,想了想還是故意爲難了一下,撒了讓樊凡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謊道:“臨山鎮黨委書記李相臣,打聽陳縣長失蹤的事兒。我沒有理他。”
對於這種謊言,樊凡根本不會相信,看着原小生的眼睛,停頓了幾秒鐘,還是順着原小生的意思感慨道:“想不到陳縣長失蹤的消息會傳播的這麼快。看來我們必須趕緊動起來,要不然就更加被動了。市委一旦怪罪下來,我們這些人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謊言已經既然撒出去了,原小生索性繼續道:“我聽李相臣這傢伙的意思,好像他們早幾天就已經知道了李縣長失蹤的消息。”
樊凡不可思議地哦了一聲,道:“是嗎?”停頓了一下,接着道:“這就是我經常給大家說的,我們這些上面的領導幹部一定要加強跟基層幹部的聯繫,要不然,就會什麼事情都矇在鼓裡,明明已經或少眉毛了,我們還什麼也不知道。這就是總書記給我們強調的脫離羣衆的危險。看來我們的領導幹部還是要加強自身學習,提高自身素質啊。”
原小生點了點頭,兩個人已經到了樊凡辦公室門前。樊凡好像也猜出了原小生馬上要走,便笑了笑道:“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要不然南副縣長的千金可要打上門了。”
一聽樊凡此言,原小生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不禁思討,樊凡這傢伙真是隻老狐狸,早就已經知道了南素琴過來的事情,卻一點也不聲張。照此推測,付穎的事情,他也不可能不知道了。然而,跟南素琴畢竟是正常的戀人關係,樊凡即便是知道,也挑不出什麼毛病。領導幹部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談戀愛也不違反原則,就沒大往心裡去。
然而,原小生不知道的是,臨山鎮黨委書記李相臣本身就是樊凡的人。原小生前腳剛邁出縣委大樓,樊凡就給李相臣去了個電話,問了一下剛纔電話的事情。這個電話,李相臣壓根沒有打過,自然矢口否認。樊凡也就更加確定了,剛纔給原小生打電話的人絕不是李相臣。
當然他也想到了李天亮,不過稍加推斷後,馬上就被他否定了。李天亮跟原小生壓根不是一路人,而且兩個人平時也沒有什麼來往,即便是剛纔在會上,李天亮跟自己發生一點不越快,也絕不會給原小生打電話。那麼這個電話究竟是誰打的,樊凡心裡也就多多少少能猜出一點端倪了,自然對自己剛纔給原小生承諾有點小得意。既然原小生是市委書記李東權的人,那麼自己所做的選擇就完全沒有錯了。即便是市委不同意原小生暫時主持縣政府工作,李東權也怪罪不到自己頭上。
從縣委大樓出來,原小生也沒有叫司機,只給南素琴打了個電話,把事情簡單說明了一下,便驅車趕往沂南市。
一路上原小生都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樊凡剛纔提議自己主持縣政府工作的事情。儘管對自己而言,毫無疑問是一次升遷的機會,然而,這個時候出來主持政府工作也並不是什麼好事。儘管陳立東失蹤,縣政府確實需要一個人來主持工作,但是無論是誰出來主持工作,都難免被人猜測。自己如果這個時候按照樊凡的意思主持工作,無疑會把自己推到衆矢之的。別人會認爲,陳立東的失蹤跟自己有關係。這樣一來,即便是自己有一百張嘴也都說不清楚了。
思前想後,原小生還是決定,一會見到李東權書記後,把這件事和盤托出,如果李東權書記也同意自己出來主持工作,那麼自己當然就當仁不讓了,如果李東權書記不同意,即便是樊凡說出一個大天來,也絕不接受。
進市區的時候,原小生特意看了一下時間,發現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鐘了。
沂南市除夕的夜景跟條山縣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因爲今年舊曆年的打春比較,天氣也比往年暖和許多,儘管雪花還在飛舞,但那星星點點的雪花,落地後便化作了雨水,融入了燈火闌珊的夜景中。大街上到處都是擁擠的人羣,煙花燃放的亮光此起彼伏,把夜空也渲染的好不美麗熱鬧。
原小生從主幹道一路往市委開去,進了市委大院,擡頭仰望,就發現市委九層李東權書記的辦公室的依然燈火通明。將車停好,剛準備進樓,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馬上迎了過來,道:“你是原小生同志吧。你可算過來了,李書記正在辦公室等你呢。”
原小生也沒大在意,禮節性說了兩句話,跟着中年便往樓裡走。然而進樓後,中年人卻並沒有領原小生直接乘電梯,而是往漆黑的樓道里走。
走了沒有幾步,原小生心中疑惑,便停步問道:“同志,李書記的辦公室不是在九層嗎。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
那人見原小生不走了,便過來拉了原小生的胳膊,邊往前拖邊道:“原縣長,快點吧。李書記已經等你好長時間了。這會電梯已經停了,我們爬樓梯上去吧。”
扯淡!原小生心中暗道,李書記在樓上辦公,電梯竟然停了。這不是瞎扯嗎。原小生頓感情形不妙,本想折身往回走。但馬上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弄不好從一開始,這就是個騙局,剛纔的那個電話也壓根不是李東權書記打過來的,而是別人借自己對李東權書記不了解的情況,假冒李東權書記,把自己騙到這裡來的。可是他們把自己騙過來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原小生心中疑惑,也不再追問,跟着那人,一直走到樓道的盡頭,馬上從黑暗從竄出幾個人,上前不容分說便將原小生架了起來,又把一塊手巾迅速塞到原小生的嘴裡,威脅道:“最好放老實點,要不然讓你小子玩完。”
本來這幾個毛賊在原小生眼裡根本不在話下,但是爲了弄清這些人的目的,原小生還是選擇了沉默。
從側門出去後,幾個人便將原小生塞進了一輛麪包車裡,又用頭套將原小生的腦袋套了起來。
綁架老子啊!這幫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原小生心中暗覺好笑,假意裝作難受害怕的樣子,將身體蜷縮了起來。就聽車裡那些人馬上發出一陣哈哈的笑聲。
一個道:“這小子平時看起來神氣活現的,想不到也他媽的是個窩囊廢。老子還沒用刑,就縮成烏龜了。”說着便在原小生身上重重地踹了一腳。
另一個道:“剛纔聽哥兒幾個說要弄個副縣長,我這心裡還有點怕怕的,現在看來,副縣長也就這熊樣。”
又一個道:“給你們說,我平生最恨的就是這幫當官的,一個個穿的人模狗樣的,卻他媽的全是吃人飯從不辦人事的東西。包二奶,養情婦,貪贓枉法,喪天害理,壞事做絕。要說犯法,他們這些狗孃養的,乾的那些壞事,拉出去槍斃一百回都不多。”
聽着聽着,原小生心中竟然隱隱動了惻隱之心。他們說的何曾不是呢。現在儘管老百姓的生活富裕了,可某些領導幹部的做法實在太過分了。就拿條山的這些幹部來說,有幾個是乾淨的,可以說把那些科級以上幹部全部拉出去槍斃了,都不會冤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