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仙閣老闆竟是個大約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女子穿了一件紅底白碎花的中式對襟棉襖,頭上挽了一個高高的髮髻,臉龐圓潤,身材高挑,看上去俏麗而又文靜,原小生進門的時候,她大概已經準備關門了,正在收拾桌子上凌亂的字畫,見原小生進門,就站直了衝原小生微微一笑,臉上馬上出現兩個可愛的酒窩,往原小生跟前邁了兩步,站在原小生前面大概一米開外的地方,用甜甜的聲音問道:“先生,你是裝裱字畫,還是賣字畫呢。
原小生在店裡看了一圈,見滿牆都是各種裝裱好的字畫,有的龍飛鳳舞,有的蒼勁有力,畫面也一律是國畫,談不上栩栩如生,卻各個惟妙惟肖,隨即問道:“你這些字畫都是買的嗎。”
女子莞爾一笑,給原小生介紹道:“南邊牆上的都是賣的,其它的都是給別人裝裱的,不過,先生如果想要的話,也不是絕對不賣,你先看好了,我倒是可以幫你跟他們聯繫。”
原小生就在一副偉人詩詞前面停了下來,看那字雖然寫的十分蒼勁,但總讓人感覺缺少一點內在的骨骼,隨問道:“這幅字多少錢。”又見下面的落款寫着“如雪”兩個字,接着問道:“如雪是誰啊。”
女子臉上隨即飄過一抹紅暈,低頭道:“這是我胡亂寫的,不敢談價錢,如果先生能看得上的話,只要給我裝裱的成本價,五百元就成。”
原小生本來並沒有收藏這些東西的嗜好,也就是隨便問問,但是五百元一副字畫,確實談不上價錢問題,自己既然問了,而且是店主自己寫的,人家又開出了這麼低的價格,要是不賣就顯得有些不太禮貌了,隨即讓女子將字畫摘下來,放在桌子上,又欣賞了一番,便讓女子包起來,
女子見原小生要了她的字畫,有些靦腆臉上馬上露出一絲興奮的笑容,利索地將字畫包起來,便送到了原小生的面前,問道:“先生也懂字呀,可不可以給我指點指點。”
對於毛筆字這東西,原小生還真是個外行,也就是懂個皮毛,只好笑了笑,自我調侃道:“指教實在不敢當,我頂多只能算是附庸風雅吧。”馬上想起了這條街即將就要被拆遷了,就轉移了話題問道:“我聽說,明年你們這裡就要拆遷了,有沒有這麼回事。”爲了不讓女子看出自己的身份,又掩飾着感嘆道:“要是這麼好的地方都拆遷了,就實在可惜了。”
女子一聽原小生的話,馬上也來了精神,道:“這位先生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條山縣誌上說,這條街從建成到現在至少有三百年以上的歷史了,應該是清朝初年的,縣上那些沒文化的領導爲了自己的政績,竟然動起了它的心思,要知道,這樣的古蹟,在我們國家都已經很少見了,拆一條就會少一條,造成的損失根本無法用金錢來衡量。”
原小生剛纔看了這一路,知道女子所言絕對是不爭的事實,如果女子所言屬實的話,那麼臨山街就是一個清初建築羣,其歷史價值是完全已經超出了地皮和建築本身的價值,這樣的建築羣要是拆除了,陳立東所犯的就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政治路線上的錯誤了,而會變成歷史的罪人,
一直以來在原小生心中縈繞的臨山街問題,也漸漸地清晰了起來,忽然想起,馬文傑可是地地道道的條山人,估計對於臨山街的拆遷,也有這方面的考慮,只是一個人勢單力薄,無法跟陳立東抗爭,也就只能消極怠工,大概也是希望陳立東能夠清醒過來,放棄對臨山街的老城改造,
就在這時,從裡面走出一個看年齡大約有七十多歲的老人,老人看上去非常健朗,個頭不高,短髮,山羊鬍,面色紅潤,雙目炯炯有神,穿一件中式棉衣,一見老人出來,女子馬上嬌氣地跑了過去,叫了一聲爺爺,
老人用嗔怪地目光看着孫女,責備道:“小雪,我不是給你說過了,不要在客人面前胡說八道嗎,你怎麼就是不聽呢,人家縣領導是從全局的角度來考慮條山的發展,怎麼就沒有文化了。”
女子撒着嬌,不服氣地辯駁道:“從全局的角度考慮發展的問題,是不是也應該考慮一下歷史問題和文物價值,如果文物價值已經超過了經濟價值,是不是應該有所取捨呢,要是連這個都分不清楚的話,不是沒有文化,又是什麼。”
女子一句話,把老人辯駁的也無言以對了,只能笑了笑,拿出了長輩的尊嚴道:“你說的再好,也沒有人會聽你那些古靈精怪的想法,你自己對臨山街有感情,卻不能強加到別人的頭上。”說完就沒打算再跟孫女辯解,在孫女的肩膀上拍了拍道:“去吧,趕緊把東西收拾收拾去。”
老人說完走到原小生的身旁,笑了笑,給原小生讓了一個座,問道:“這位先生不是本地人吧。”說着一雙眼睛落在原小生的身上,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原小生的心思一樣,
原小生點頭實話實說,卻也沒有將自己的身份說穿道:“我是河灣縣人。”說完,爲了不讓老人繼續追問,便轉移了話題問道:“老先生高壽。”
老人擼了擼胸前的山羊鬍,道:“老朽今年七十有三。”說着又自開玩笑道:“俗語云: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說的就是老朽這個年紀的人啊。”
原小生本想給老人解釋一下,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都是迷信,是封建社會爲了紀念孔子和孟子兩個人,嫌他們死的太早了,並不是咱們這些人到了七十三八十四就得死,話都到嘴邊了,馬上意識到,像老人這樣的人,應該不會不知道這些,馬上改口道:“老先生身體如此硬朗,肯定能長命百歲。”
老先生似乎並不以爲然,輕哼了一聲,道:“這天下能長命百歲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就連這條老街,也避免不了它壽終正寢的那一天,何況我們芸芸衆生呢。”隨即呵呵笑着,又看了原小生一眼道:“看你眉宇間的氣質,可不是一般人啊,如果老朽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是政府的人吧。”
這時老人的孫女小雪也已經把東西收拾完了,靠在老人的身旁,聽老人和原小生說話,一聽爺爺此言,臉上的表情馬上震驚了起來,卻沒有插嘴,
原小生知道再隱瞞下去,就有些不大禮貌了,就淡然一笑道:“老先生真是火眼金睛,我是咱們條山新來的副縣長,我叫原小生,敢問老先生貴姓。”
老人又伸手擼了擼山羊鬍,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卻站起來道:“老朽不知道縣長大人光臨,實在冒犯,望請贖罪。”說着又給原小生抱了抱拳,接着道:“老朽姓齊,單名一個玄字。”又轉身給原小生介紹道:“這是我的孫女齊雪怡,剛纔說話猛撞,還望原縣長不要跟她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原小生也急忙站起來,雙手託了老人的手,正要謙虛兩句,卻感覺一股暗勁,綿綿向自己雙手壓了過來,原小生馬上意識到,這位齊老先生,絕不是泛泛之輩,這是體會到自己也有點手段,故意用暗勁試探,馬上提氣用勁,將老人的抱起來的雙手託在了空中,
老人哈哈笑了起來道:“真想到,原縣長竟有如此手段,實在讓老朽佩服!”原小生也謙虛道:“老先生這把年紀,有這樣的身體,也不易啊。”說着也跟着哈哈笑了起來,
嗣後齊老先生一直問原小生師從何人之類的話,原小生的心思卻不在這裡,應答了幾句,便把話題往臨山街的拆遷工作上引,對此,這位齊老先生一直避而不答,原小生問的緊了,才含蓄道:“其實剛纔小雪所說,也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要把整個臨山街全部拆遷了,所造成的損失可以說是無法挽回的。”說着有笑了笑道:“當然了,我想你們政府既然要拆遷,肯定是經過慎重研究和考慮的,改革發展,就是要除舊佈新嘛,老街畢竟已經是老古董了,只能說對於研究歷史有一定的價值和意義,對條山的發展卻是一個障礙,更何況,在當下這種寸土寸金年代,臨山街幾乎佔去了條山縣城三分之一的土地,對於條山縣長的擴大和發展也不利,該拆遷還是要拆遷的,只是街坊們都在這兒住了好多年了,有點故土難離,鬧點情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希望你們政府能夠理解理解。”
齊老先生對原小生顯然並不信任,說話就顯得非常謹慎,幾乎每句話都在斟自酌句,儘量不說跟政府對着幹的話,
然而從齊老先生的口氣中,原小生也能聽出來,對於臨山街的拆遷,他是持反對態度的,並不希望看到已經這條已經具有三百多年曆史的街道,在條山縣就此消失,這也是一種對歷史負責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