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悅能先給鄉里墊付五百萬元,當然是好事,但是這五百萬無疑是馬悅的一種恩惠,原小生還是不想把公事參入太多的私人感情。畢竟世事難料、人心叵測,雖說馬悅現在應承墊付五百萬修路的缺口,可明顯是給自己的一個人情,一旦馬悅投資灣子鄉,以後的很多事情,都會因爲這個人情而受到牽制。說不定馬悅用這個“人情”來要挾自己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對於馬悅的好意,原小生還是斷然拒絕了,道:“還是我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吧。辦法終歸比問題多嘛。”
其實此時此刻的原小生心裡還真已經沒有什麼好辦法了。缺口五百萬,公路局頂多給批二百萬,還差三百萬。雖說差的已經是小數目了,可對於原小生,對於灣子鄉一個人口八千餘,人均收入三百多元的鄉鎮而言,三百萬可不是什麼小數目。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閒話,太陽就漸漸從山坳中露出了半邊紅潤的臉龐,灣子鄉好像突然間就從黑夜過度到了白天一樣。因爲馬悅一行過來考察而住鄉的幾個幹部,駱當仁、牛小枝,還有司機小劉也都零零散散地起牀了。
駱當仁撂開門簾,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院子裡的原小生和馬悅,就睡眼朦朧地有着嗓子打趣道:“喲,小兩口一晚上沒睡覺啊?”說着將半盆髒水順便倒在了院子裡的樹下面。
馬悅的臉色馬上就紅了起來,卻沒有接駱當仁的話茬,問候了一句道:“駱鄉長早啊。”原小生擺手玩笑道:“去去去,什麼小兩口老兩口的,你們這些老夫子腦子裡滿都是封建殘餘思想,我和馬總正在這兒談工作呢。哪兒像你,一腦門子的花前月下談情說愛。”說完又覺似乎不妥,多少有點不打自招的味道,哪兒有大早上就談工作的呢,但也只能這樣掩飾了。
駱當仁就呵呵笑了笑,暗含了諷喻道:“你們談,你們談,我們這些老夫子滿腦門子都是花前月下談情說愛,你們這些年輕人才是瓜田李下一本正經。”
原小生也不想跟他再說這些無聊的事情了,停頓了一下,口氣嚴肅了起來道:“駱鄉長,一會十點鐘,我們召開一個班子成員會,研究兩件事情,你讓牛主任通知一下。我馬上去你房裡找你。”
駱當仁見原小生不開玩笑了,就點了點頭,道:“好吧。”接着有些爲難低頭沉默了一下問道:“張鎖成,你看……關鍵是謝部長那裡恐怕不好交代。”
原小生馬上就有些窩火了,道:“駱鄉長,你這是怎麼回事,已經說好的事情,就不能再更改了。你要是覺得謝維東那裡不好交代,就把責任推到我這裡來,我給他交代,我就不信了,現在的幹部都成了碰不得、動不得的花瓶了。我們也不過是給他個通報批評,就有人要我們交代。謝維東要是再問你,你就給他說,通報批評張鎖成是我原小生的意思,讓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你再給他附加一條,明確告訴他,要是張鎖成今後再犯類似的錯誤,就不光是通報批評了。”
駱當仁站在那裡半天才含糊勸解道:“原書記,這樣做是不是有些……我覺得像這些小事情,能退一步還是儘量退一步,沒必要把關係搞的太僵了。”
原小生道:“這並不是退不退步的事情,更不是我們要把關係搞僵,而是人家不把我們灣子鄉黨委放在眼裡,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就敢給我們下馬威,故意要找我們的茬兒,我們再退就退到溝裡去了,你說能退嗎。我告訴你駱鄉長,我還就不相信一個謝維東能把我原小生怎麼樣”
原小生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駱當仁就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好點了點頭,正欲離開,原小生卻又將他叫住了道:“駱鄉長,我看這樣,你叫龍書記馬上以文件的形式,出臺一個對班子成員、組織委員張鎖成的通報批評,同時要求全鄉上下引以爲戒,遵守工作紀律。”
正欲離開的駱當仁就又愣在了那裡,他大概怎麼也沒有想到原小生的手段竟然會如此的強硬,而這種強硬的手段,從另一個角度考慮,無疑是一種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現。駱當仁在機關待了半輩子,雖說沒有什麼功勞,但也是從一般幹事一直到正科級幹部,穩穩當當走了過來,面對原小生的強硬,他多少還是有些難以理解。
但是善良的本性,讓他並沒有像一些別有用心的人一樣,準備坐山觀虎鬥,沉默了一下還是勸解道:“原書記,我看……以文件的形式通報批評,就算了吧。張鎖成的問題,充其量也就是個無故曠工。在機關黑板上通報一下就算了。”
原小生豈能不理解駱當仁害怕自找麻煩的真正用意。但是原小生和駱當仁之間,畢竟存在非常大的性格差異。這也是駱當仁不是帥才的一個根本原因。作爲一個地方上的一把手,如果沒有殺伐決斷的勇氣和決心,根本就不具備起碼的領導能力。
不過原小生還是緩和了一下口氣,道:“駱鄉長,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也不是我不聽你的勸,更不是我一時意氣用事,而是我認爲這件事情必須這樣處理。你照做就是了,如果出了什麼問題,由我一個人承擔。”
駱當仁進了自己的房間後,馬悅才用同學的口吻道:“小生,雖然我現在已經不在官場了,但是我覺得駱鄉長說的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有些事情,太較真了反而不好。”
原小生沉默了半天,就冷冷地笑了一聲道:“馬悅,你這樣說,我並不怪你。畢竟你們生意人要和氣生財嘛。不過作爲一個黨人,是絕對不能這麼幹的。你看看現在的社會,民怨四起,反腐之聲一浪高過一浪,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就是因爲我們在對待我們自己幹部的問題上,因爲亂七八糟的裙帶關係,總是一味的縱容,一味的理解原諒,什麼知錯能改就是好事,什麼犯錯誤的幹部不一定就不是好乾部,什麼經濟時代難免犯經濟錯誤,什麼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這些亂七八糟的縱容思想在黨內作祟,才使得一些幹部一步步遠離了羣衆,一步步走進了的深淵。甚至於我們的某些黨紀都是含糊其辭,不夠明朗,故意爲處理幹部留有餘地,以至於上下,集體。作爲一個執政黨,要是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就不是口頭上說說了,而是要變成現實的。你想想,你那個私人會所之所以能生存下來,原因何在?”
停頓了一下,原小生繼續道:“當然了,我並不是有意詆譭你的私人會所,存在即合理嘛。即便是沒有你的私人會所,他們照樣還會到別的地方。但是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你那個私人會所,時間肯定長久不了。我相信中樞絕對不會容忍現在的任意蔓延的,到時候,你那個私人會所恐怕要關門大吉了。所以,我還是奉勸你,最好事先有個準備,即便是不在我們灣子鄉投資旅遊產業,也最好搞點實業。那樣賺的錢,也更踏實一些。”
馬悅點了點頭,又將話題說到了灣子鄉的整體開發上了,道:“其實我並不是不想投資你們灣子鄉,只是覺得你的想法有些過於急功近利了,而且對我們這些投資商的要求也太過苛刻了。特別是旅遊產業的開發,是否能夠受益,真的是個未知數。一旦失敗,將是血本無歸。”
原小生笑了笑道:“我覺得這還是一一個人的經營觀念問題。旅遊產業能否賺錢,並不取決於一朝一夕,而是要把眼光放長遠一些,往後看五年,甚至十年。五年之後整個國家的經濟是個什麼樣子,國民生活是個什麼狀況,豐衣足食後的人們生活需求在哪裡,我們沂南市、河灣縣又是個什麼狀況,這一點我還是建議你看一看市長王清華同志在今年人代會上所做的政府工作報告。
王清華同志的政府報告中,大篇幅地強調,沂南市今後的經濟發展“兩條腿走路”,一是緊抓製造業不放鬆,二是加大旅遊開發力度,在全市範圍內形成一個大旅遊資源羣。對於王清華同志的這個政府工作報告,我是這麼理解的:我們沂南市本身就是傳統的製造業大市,所以今後市裡對製造業這一塊,肯定是穩中求進;而對於旅遊這個準備發展的產業,必然要加大扶持力度,並在政策上給一定的傾斜。”
馬悅聽着聽着就忽然問道:“照你這麼說,王縣長給你們灣子鄉的五百萬扶持資金,有沒有可能是市裡給的呢?”
原小生點頭笑了笑道:“這一點並不重要。不過我覺得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上次王縣長帶我去見李東權書記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蹊蹺。當然了,誰給我們錢的事情並不重要。”
馬悅就建議道:“既然市裡要扶持發展旅遊產業,你們灣子鄉今後的發展目標又是旅遊產業,正好響應了市裡的號召,你爲什麼不再到市裡跑一跑,看能不能找齊剩下的資金缺口呢。”
原小生搖了搖頭道:“市裡已經給了我們五百萬了,不能什麼事情都伸手向上面要。要不然,人家會說我這個黨組書記沒能耐,只會伸手向上面要錢。”說着笑了笑,又道:“要是下次再去市裡,我希望是以模範的身份,而不是叫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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