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架打完之後,在河灣縣並沒有掀起什麼軒然大波,起碼在體制裡沒有掀起任何風浪,大家似乎並不知道3月14日晚上,在桃園小區縣長秘書和組織部副部長,大打出手,將十幾個地痞流氓打成重傷,其中還有一個被組織部副部長剁了一條手臂。就連警察局也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過這件事情一樣,早八晚五地上班,一臉嚴肅地爲河灣縣的社會治安而努力工作。
3月15日的三代會,主要是聽取政府工作報告,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大家依然談笑風生,認真閱讀着三代會議程和政府報告,不時誇讚兩句這兩年河灣縣取得的重大成績。代表們一致認爲,河灣縣這兩年的發展,雖然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成績是明顯的,也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第二天的選舉工作雖然出現了一個小插曲,有個上訪戶,突然衝進了會場,大喊冤屈,也被閃電般趕來的警察帶走了,但是整體上進行的還算是波瀾不驚,王雲平全票當選爲河灣縣新一屆縣長。孫一民在會上侃侃而談,將王雲平大肆吹噓了一番,說王雲平是河灣縣自建制以來,迎來的學歷最高、能力最強、閱歷最豐富的縣長,希望新一屆縣政府在王縣長的帶領下,圍繞縣委的工作方針,腳踏實地、銳意進取、破除萬難,取得更大、更突出的成績,給全縣人民交一份滿意的答卷。
直到3月20日,三代會的閉幕,整個河灣縣城都盈溢在有序、祥和的氣氛當中。除了跟會議有直接關係的人民會堂和河灣大酒店路段,處在交通管制之中外,其它所有的地方都保持着跟往日一樣的秩序。上班的照常上班,做生意的依舊營業,閒人們似乎對三代會的情況也並不關心。
原小生每天跟着王雲平,再三再四地對王雲平的講話稿進行審閱、修改,唯恐出現些許的漏洞,一天到晚幾乎也是忙的不可開交。付穎這個縣委組織部的副部長倒是清閒的厲害,畢竟三代會跟他的關係並不是很大。按照縣委的統一安排,她被分配到材料組,負責三代會上所有材料的整理和分發,第一天就把所有的工作都幹完了。閒來無事,便找各種藉口到原小生的辦公室轉轉。
原小生就不無擔心地道:“付穎,你最近還是儘量少往我這裡跑。我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我倆在桃園小區,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就算是警察局那邊當作一般的治安案件來處理,也應該有個情況說明。可現在竟然沒有人提起,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付穎笑了笑道:“我說原主任,怎麼什麼話都讓你說了呢。當時我給你說,恐怕要出狀況,你說孫一民肯定會選擇冷處理。現在孫一民真的冷處理了,你又懷疑起來了。讓我看,你是太過疑神疑鬼了。”
原小生一臉凝重道:“並不是我疑神疑鬼。難道你就不覺得應該發生的事情沒有發生嗎。別的不說,十幾個人重傷,而且弄出那麼大的動靜來,就算不追究什麼責任,起碼警局那邊也應該找你我做個調查取證吧。可現在一切風平浪靜的,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你覺得正常嗎?”
付穎不以爲然道:“事情都過去四五天了,有什麼正常不正常的。既然孫一民要選擇冷處理,肯定就會一冷到底,乾脆當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更何況,那些黑惡勢力,本就是他孫一民養的。他還要怎麼處理。難道他會捅出來,搞的沸沸揚揚,唯恐大家不知道他孫一民黑白通吃嗎。”繼而又安慰道:“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已經這樣了,事到臨頭再說也不遲。”
原小生雖找不出什麼合適的理由跟付穎辯駁,卻還是有些擔心地道:“話雖這麼說,可我這心裡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就是怕發生什麼讓我們無法預料的事情,讓你我都被動。”又覺得一直談論這件事情也沒什麼意義,就直接定論道:“看來現在也只能如此了。”
不想三代會結束後的第二天,事情就來了。縣紀委書記石承運在沒有給王雲平打招呼的情況下,直接給政府辦打來電話,說有些事情要找原小生談談。
說要找原小生談談是好聽的說法,說白了,就是紀委的約談。紀委約談就意味着你已經出了狀況,人家先找你瞭解瞭解情況,給你上點眼藥,至於後面做什麼,主動權就完全在人家手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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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楊吉敏着急忙火地將這個消息告訴王雲平的時候,王雲平就冷冷地笑了笑,道:“縣紀委要約談我的秘書,爲什麼事先不給我打招呼呢?縣紀委這是要幹什麼?啊?”略微沉默了一下,給楊吉敏交代道:“你給石承運說,就說是我說的,原小生最近工作太忙,沒有時間跟他談話,讓他另找時間。”
王雲平口氣雖然說的很硬氣,卻也是一個緩衝的辦法。她也有些搞不明白紀委約談原小生的目的何在。但是按照以往紀委的工作思路,約談秘書,八成都是因爲領導出了問題,先從秘書入手。王雲平也就開始擔心紀委抓了自己什麼把柄,或者是想在自己身上搞什麼動作。當然紀委想要在自己身上搞動作,肯定不會是紀委單方面的意思,而是孫一民的意思。
孫一民這是要幹什麼?如果王雲平不能通過三代會當選,他這個縣委書記就難辭其咎,沒辦法向市委交代。現在既然已經讓你王雲平全票當選了,那就沒有他的責任了。你再出了問題,就跟他沒有什麼關係了。雖說縣委也有領導責任,但是你要貪污腐瀆職受賄,縣委總不能天天盯着你吧。若如此,孫一民就太陰險了,也有點太猴急了。
楊吉敏離開辦公室後,王雲平並沒有馬上把原小生叫過來問個究竟,而是獨自一個坐在辦公室考慮着紀委找原小生談話的目的。思來想去,也覺得可能性並不是很大。自己來河灣縣也就三個月時間,剛剛纔開始進入工作,怎麼也不會有什麼把柄落在紀委的手中。心中踏實了一些,纔給原小生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
其實就在剛纔楊吉敏出去之後,馬上就又去了原小生的辦公室,把紀委要找原小生談話的事兒,給原小生說了。原小生雖心裡有些忐忑,還是做出很鎮定地給楊吉敏開了個玩笑道:“楊主任,看來我在縣裡還算混的不錯嘛,連紀委都有意思請我吃飯啊。”
楊吉敏本來是揣着幸災樂禍的心思,過來看原小生的笑話的,想不到原小生卻能保持如此淡定,也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了,還是有些心有不甘地點了一支菸,提醒道:“小生啊,不是我咒你,紀委找你談話,可不是什麼好事啊。”又壓低了聲音,神秘問道:“你不會是犯了什麼事兒吧?”
原小生就用一雙銳利的目光盯着楊吉敏,反問道:“楊主任,你說我能犯什麼事兒呢?”心中卻想,你他媽是不是巴不得老子出點事啊。
楊吉敏以前是張孝祖的人,卻跟孫一民沒什麼瓜葛,張孝祖離任之後,楊吉敏就成了沒孃的孩子,爹不疼娘不愛,王雲平也看他不大順眼,經常也不給什麼好臉色,政府辦的幾項主要工作也插不上手了,慢慢心理就有些變態了,總想看到別人都倒了黴,這樣心裡才能平衡。
楊吉敏嘿嘿笑着,也聽出點味道,擺了擺手道:“小生真會開玩笑。不管別人怎麼看你,我還是相信你的。就算是紀委的人問起,我也會這麼說嘛。”說完也覺得再待下去,弄不好又會讓自己尷尬,就乾脆起身告辭而去。
楊吉敏走後,原小生就把楊吉敏剛纔給自己說的話,翻來覆去的想了想,覺得除了桃園小區的事情之外,也沒有什麼事情了。當然,還有這段時間,登門拜訪的一些傢伙,要麼提兩瓶好酒,要麼是兩條好煙,自己也照收不誤。這些人要麼是向王雲平示好,順便慰問一下自己這個秘書;要麼是找王雲平辦事的,想讓自己給遞給話。也根本夠不上讓紀委找自己談話標準。那就只能是桃園小區的事情了。可桃園小區的事情,要找自己的也應該是警局,而不是紀委。難道是孫一民想做王雲平的文章,就先打自己這個外圍不成。
正想着,王雲平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原小生整理了一下思緒,也知道楊吉敏在給自己說的時候,已經給王雲平打過了招呼。心裡就想着,這個楊吉敏辦事還算不出格。
進了王雲平的辦公室,原小生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王雲平板着面孔,看着原小生半天沒有說話。原小生就只好主動問道:“王縣長,有什麼工作嗎?”
王雲平這才道:“紀委要找你談話的事情,你知道了嗎?”說着話,眼睛一直看着原小生,好像要從原小生的目光中找點什麼東西一樣。王雲平問這句話,沒有別的意思。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王雲平還是擔心原小生到了紀委後,說出什麼對自己不利的話來。不過自己的秘書,該保的時候,還是保的。當然,大前提是這個秘書還有保下來的價值。起碼是在不出賣自己的前提條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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