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來這裡找你們的第二個目的。”我喝了口茶, 看着忒洛，“連聖域的人都沒看出什麼，你怎麼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是教皇, 教皇沒事陪着你幹什麼？”忒洛用一副你是傻瓜的表情看着我, “再說, 從我看到你們開始, 他的眼睛基本上就沒離開過你。”
我老臉一紅, 輕輕咳了一下，眼角瞥了瞥史昂，他低頭看茶杯, 彷彿裡面放的是什麼瓊漿玉液。
“我想跟跟希緒弗斯單獨談談。”
忒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希緒弗斯, 離開了自己的位子。眼見史昂一動不動, 我還沒開口, 忒洛就不客氣了。
“看什麼看，走啊。難不成希緒還能吃了他？”忒洛一眼瞪過來, 就差直接動手拖着他走。
史昂還是不動，只是看着我。我朝他點點頭，他略微動了動，最後還是站了起來，跟着忒洛離開了。我想, 忒洛應該能給他好好上一堂課吧, 畢竟, 我們的是多麼的相似。
他們離開之後, 我和希緒弗斯對視良久沒有說話。他的眼睛一直是閉着的, 但是我知道他的眼睛是看着我的方向。聽史昂說，他在戰鬥中毀了自己基礎的五感之一, 最終領悟到了第八感。
我記得，那裡曾經有一雙如愛情海般海藍色的眸子。
“你……這些年，過的如何？”最終他打破沉默，問道。
“發生了很多事……”我回憶起了很多，那麼多故事彷彿就發生在昨天，“不過都過去了，現在我過的很好，吃了睡睡了吃，又回到以前在聖域的生活了。”
“不，你看起來比那時快樂得多。”希緒弗斯笑笑，手指在茶杯的邊緣摩挲着，“你想跟我談些什麼？要避開史昂。”
“我想請你幫個忙。”我看看他，繼續道，“原先遇到你們，真的只是意外，我以爲你已經……本不想打擾你們的生活，不過現在能幫得上忙的，只有你們了。”
“你的身體怎麼了？”他手指一頓，皺眉問着。
“領悟了第八感果然是與常人不同的嗎？”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真的看不見麼？”
“我早已不是聖鬥士，第八感於我沒有任何意義。”他搖搖頭，擋住了我的手，“我以前說過，人都是會變的，一直沒有變的人是你。從我認識你至今，我想你的外貌並無一絲改變吧。十五年了……”
我沉默。
我並沒有過多的關注過我的外貌，那一點點的不和諧的地方，便是從未改變。甚至，從我來到這個世界，直至在聖域成爲死神，我的樣貌就沒有改變過。這就是爲何我一直在旅行，從未敢在一個地方停留過多時間的原因。
“你身上，多了些冥界的味道。”希緒弗斯說的很含蓄，我知道他想說，你已經是死去，是冥王的力量讓你復活。
“嗯，所以有些事要麻煩你。”準確的說，現在的身體纔是我的新生，之前的人生，並不屬於我自己，“我希望，在史昂需要的時候，你能幫他一把。”
“……我不想回聖域，只想跟她平凡的過一輩子，然後可以毫無遺憾的離開。”
“我並不是要求你回聖域，只是……在史昂來找你幫忙的時候，希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一次即可，好麼？”
“爲什麼你會覺得我能幫上他？”希緒弗斯頓了頓，用最平常不過的口氣說，“我現在不過是個普通人，我想，他不需要我的幫助。”
“能幫得上忙的，大概只有你了。”我不想去深究他話裡的含義，我的時間並不多，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不想來破壞他們平靜的生活，“能讓雅典娜鬆口的，只有你。”
希緒弗斯的手指微顫，並不答話。
“是雅典娜救了你，不是麼？”
“……難怪你連忒洛也要趕開。”希緒弗斯苦笑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我也只是猜測。能從冥王手裡搶人的，除了那位在奧林匹斯山上的，還能有誰呢？”這是他與雅典娜之間的秘密，或許只是雅典娜不忍他死去，其中的緣由也只有當事人知道。
“我明白了。如果需要，我會盡力的。”希緒弗斯嘆了口氣，猶豫的對我說，“這件事，不要告訴忒洛。”
“嗯，就算你不答應我，我也不會告訴她。”我笑了。
“呵，不知道我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希緒弗斯開玩笑似的說。
“來不及了。”我一本正經的對他說，最後還是沒忍住笑意，呵呵的笑了會兒。
“你……是不是有事？不然……”希緒弗斯後半句話沒說完，我卻知道，他要說，不然爲什麼像交代後事一樣，來找他。
“不告訴你就是不想讓你多想。你也感覺到了，這是冥王給我的身體。在聖域，這樣的身體，多少有些問題的。如今還有雅典娜，聖域的神力讓我有些吃不消，可能……會需要休息一陣子。”對希緒弗斯，還是照實說比較好。
“一陣子是多久？”希緒弗斯顯然對我的含糊的用詞略有不滿。
“嗯……或許幾天，或許幾年？”其實全要看雅典娜在聖域呆多久。
“你這樣瞞着史昂能瞞得過去？”希緒弗斯皺着眉，“我能一下就感覺到你的問題，他一直在你身邊，不會一無所知。”
我愣住了，倒也並非我刻意瞞着史昂，只是最近我們之間的問題一個一個冒出來，我還未找到對他說這些話的時機，便先來找希緒弗斯了。
“你還是找他多談談吧，他對你的關切，連我都能感覺到。”
到忒洛敲門進來，希緒弗斯的話一直在我的腦海裡盤旋。他對你的關切，連我都能感覺到。是這樣麼……我說聖域的伙食不好，之後與他一起用餐的時候便發現，味道有了變化；我說臥室的石牀硬的擱得慌，第二天晚上牀上就多了層褥子；我看得津津有味的書，第二天那些類似的書就會從高高的書架上放在了桌子邊；我喝涼水胃疼，之後的每一杯水都是溫熱的放在手邊……
人總是這樣，總以爲自己付出了很多，默默忍受着什麼，卻從不知，身邊的人爲自己付出了什麼。
不記得是怎麼跟忒洛他們道別的，只記得回到聖域之後，史昂並沒有離開我的身邊。
“蘇，你的身體，是不是……”史昂坐在我身邊，小心翼翼的開口。
“……對不起。”我看着他，道歉的話語自然而然的說出口。
“蘇？”史昂傻了眼，不確定的看着我。
“我說，對不起。”我摸了摸他的頭，繼續道，“我一直以爲是你不信任我，其實，從頭到尾，都是我自己不相信自己。”
史昂笑了，抓住我的手放在臉頰邊，輕輕蹭了下，不再說話。
心與心之間的芥蒂一點點解開，我們不停的說着，彷彿想把心中所想，全部都說給對方。
直至夜色籠罩，史昂拉着我的手，一起走上星樓。他說，這裡是最好的觀星點，歷屆教皇均在此觀測星象。
“就在這裡，好麼？”史昂擡頭望着星空，問。
“好。”
他果然都是知道的，只是從未說起，默默的做着。
在星樓的一個房間裡，我躺在柔軟的牀上，這裡可以看到外面最美的星空。
“我等你醒來。”史昂坐在我的牀前，額頭抵着我的。
“嗯……晚安，史昂。”我閉上眼睛。
“晚安，蘇。”輕柔的觸感從脣上略過，之後便是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