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新的生命
1309年,聖處女之月(8月)
恰落科茲,塞爾達赫利東部,匈牙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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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駿馬帶着他的白衣主人一起出現在了林間空地,向前狂奔。它低着頭,蹄輕點着地面,從上面滑行而過,快到幾乎沒有觸碰到狹窄的土路。
“夫人,快來!”做在院子裡的老長矛手看到這匹阿拉伯純種馬後,歡快地喊道,“你丈夫回來了!” щшш◆ttκa n◆¢ o
他自己也從三腿凳子上站起來,滿臉笑容地歡迎騎士。
薩雷徹在走到籬笆牆邊,停了下來,安塔爾從馬鞍上跳了下來,滿頭大汗,精疲力盡,但無比快樂。
“歡迎回家,大人!”老斯蒂芬招呼道,“您的旅途順利嗎?”
“溫暖、漫長但快樂的旅程,我的斯蒂芬弟兄,”安塔爾真摯地擁抱了老人,“幫我的馬卸下馬鞍,讓它吃飽!”
“我會的,大人。”
“還有你,薩雷徹,在斯蒂芬叔叔的身邊要聽話!”他撫摸着黑馬的鬢毛,“下午我帶你去河邊喝水,但在這之前我要自己先泡一泡,這天氣熱得要命!”
安塔爾摘下頭盔,脫下旅行披風,走到院子裡的大盆子前,把頭浸在溫水裡,他直起身子,甩掉長髮上的水,艾格尼絲也從涼爽的房子裡走了出來。她穿着一件藍色長裙,頭髮被某人—-應該是老斯蒂芬的妻子—-編成辮子,還用皮繩繫了一個蝴蝶結。她笑了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美麗,然而,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我不能,”安塔爾又朝她走了一步。“我在整整兩個月之後才得再次回家,我可沒時間去注意身上有沒有粘上馬蹄揚起的灰塵。”
“是這樣嗎?”艾格尼絲也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你們跑出去偷偷喝酒,然後半天都沒有消息?”
塞班點了點頭,擠出一臉佈滿皺紋的微笑,捏了捏安塔爾的肩膀,和他一起進了石屋。
“好吧,斯蒂芬弟兄!”安塔爾轉向老矛兵,“她對你也這麼不友善嗎?”
艾格尼絲沒有衝向他,也沒有像往常一樣撲向他的脖子。她耐心地慢慢走過院子,一直注視着她丈夫的眼睛,神秘地微笑着。
百合花騎士保持着同樣的習慣,但國王並不同意:婚禮結束後,除了那匹阿拉伯戰馬外,他還送了騎士三匹馬作爲結婚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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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嚥了咽口水,看了看和他一起縮着脖子的老斯蒂芬。
“你的衣服上全是泥土,”艾格尼絲說,“我不敢相信你這麼不注意衛生!”
安塔爾已經把他的耳朵和尾巴都夾了起來。
“一個新的生命正在我身上誕生了。”她容光煥發地低聲說,“我們要有一個孩子了,安塔爾。”
“女人,說到這裡就夠了!”老斯蒂芬對他臉色通紅的妻子說道,他不習慣僕人可以像這樣與他們的主人交談,也不喜歡他的妻子沒用多久就適應了這種不尋常的恩惠,當然,安塔爾和艾格尼絲認爲這種待人方法是理所當然的。
“在那個血腥的夜晚,很多人都死了,幾乎所有的布達衛兵都死了。”安塔爾回憶起攻佔布達的情景,“我當時不明白爲什麼要救你,斯蒂芬弟兄,但我知道我必須這麼做,現在我明白了,是因爲上帝希望我那麼做,我也愛你,老人家。”
“有什麼問題?”安塔爾反問道,“有太多問題了,太多麻煩需要解決。科塞吉家的人嗜血成性,就像瘋子一樣,他們攪亂了一切,隨心所欲地殺戮和掠奪着。”
他們終於在餐桌旁坐下,卡特琳夫人爲他們準備了一頓節日大餐。她有足夠的時間準備,因爲她早在幾天前就知道家主會回家。藏紅花鹿肉、大蒜羊肉、烤蘋果、蒔蘿鯉魚和新鮮出爐的餡餅擺在桌上,香氣四溢。
無奈之下,查理·安茹無所畏懼的首席騎士悄悄牽着馬回到馬廄,耐心地等待着妻子變回一個安靜的天使。
“沒事的,斯蒂芬弟兄,”安塔爾拍了拍老矛兵的背,“別害怕,一切由我來處理!”
“我們該走了,先生。”老斯蒂芬說,“自從你睡着以來,風已經把鐘聲吹到這裡很多次了。”
“聽着,威廉·巴託之子安塔爾!”女主人握着他的拳頭說,“我可以忍受你離開幾個月,你在打仗,我不知道你是否還活着……但是但你終於回到我身邊時,我希望你能好好呆着,而不是一句話不說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你明白嗎,我親愛的丈夫?”
她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陣馬蹄疾馳的聲音。波卡家族的塞班獨身一人,無人護送,低着頭站在院子裡,一臉愁容,似乎在爲受到邀請而有些不知所措。
恰落科茲石屋旁的馬廄裡一共有四匹馬,它們都是公馬,其中三匹是用來騎的,一匹則是馱馬。和他的叔叔一樣,安塔爾不喜歡擁有很多馬,雖然根據規則,一名聖殿騎士可以擁有三匹屬於自己的馬匹,但威廉總是保持着一匹軍馬,而且一直堅持這麼做。在杜比察的馬廄裡,有翁貝託的阿德索,安塔爾的薩雷徹,以及幾匹馱馬,還有那匹威廉從聖地帶回來的那匹叫沙魯爾的公馬,自從安塔爾認識他以來,他只騎過那匹馬。
“塞班大人!”安塔爾跑出去熱情地抱住了男人,就像擁抱自己的父親一樣。他沒有忘記,也不會忘記多年前那個滿臉是血、面容憔悴卻堅毅的騎士曾告訴他,如果他死去的兒子是安塔爾的兄弟,那麼他就會把男孩當做自己的親兒子,可以向他提出任何要求。
“我們就在這裡,就在小多瑙河旁邊!”
“拜託,伊斯特萬弟兄,”百合花騎士把他拉到一邊,“別總是一副擔心的模樣!來吧,幫我把馬匹牽到河邊去!”
安塔爾擺了擺手,但老人並不理解。
“如果我要靠別人來剪我的鬍子,我還需要我美麗的妻子幹什麼呢?”他開玩笑地問道,並向她走了一步。
“很抱歉,”安塔爾看着白髮蒼蒼的客人,“塞班大人,原諒我沒來參加您妻子的葬禮。”
“就像他們那該死的父親一樣,”老人臉上的肌肉緊繃起來。“他們只是在繼續他遺留下的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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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消失在廚房裡,出來時手裡拿着一大塊麪包、一塊煙燻火腿和一個紅蔥頭,把食物塞到騎士的手裡。“帶上這些,在河邊游泳很容易餓。但別在外面呆太久了,晚餐很快就準備好了!”
這便是男人的宿命,大人。老人無奈的神色向他表示道。
安塔爾不知道她在幹什麼,他沒有感覺到她的腹部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只是一如既往的舒適柔軟。然後,他突然明白了這個動作的含義,瞪大了眼睛。他想說些什麼,但他的喉嚨突然發乾,一個聲音也出不來。他只是默默地目瞪口呆,直到艾格尼絲終於開口,證實了他的想法。
“這是在弄什麼呢?”安塔爾朝廚房聞了聞,問道,但老夫人直接把他趕了出去,她不像是個僕人,更像是房子的第二位女主人。
“一點也不,我的孩子,”他讓騎士安心,“一個國王的人不可能總是能去他想去的地方。責任至上,你和陛下一定已經計劃好了以後的行動。”
艾格尼絲也向他邁出一步,她伸手輕輕握住丈夫的右手,拉到自己的小腹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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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塞班認真地聽着,“有什麼問題嗎?”
“基督的聖傷啊!”卡特琳夫人驚慌地跑到他們面前。“你們去哪了,這麼久纔回來?我們還以爲你們出事了!”
“嗯…關於這個,”安塔爾伸手去拿他的酒杯,“目前國王本人也不確定該怎麼辦。他現在還不敢冒與貴族們開戰的風險,根蒂爾樞機的措施似乎已經平息了雜音,但是……”
這天在河邊,白雪和薩雷徹沒有互相攻擊,誰知道呢,也許這匹白色種馬感覺到了阿拉伯的王子不會久留,用不了多久它又能成爲馬廄裡的主人。
安塔爾摸了摸自己溼漉漉的鬍子,確實比平時長了一些,他只是懶得一直打理。
這一天與其他日子不同,安塔爾挽着妻子的胳膊進了屋,然後一個多小時都沒有從房間裡出來。當他們終於再次露面時,老斯蒂芬和他的妻子卡特琳不禁相視而笑。
安塔爾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皮變得越來越沉重,鳥鳴聲也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遠。他意識到老人在輕輕推着他,他睜開眼,照耀在第七根樹枝上的陽光似乎不再那麼刺眼了。
安塔爾與他分享了從家裡帶來的麪包、火腿和洋蔥,老人則從他的衣服裡變出了一壺帕林卡酒。他們趴在草地上,談論着生活,像兩個活了一輩子的人。
安塔爾在恰落科茲河裡好好地洗了洗,但老斯蒂芬沒有冒險下水,他寧願呆在岸邊,用手舀着河水洗臉並照看馬匹。
“沒出什麼事,卡特琳阿姨!”他說道,“我們只是在岸邊漫步,喝着酒,聊着故事,然後我就睡着了,什麼都沒發生……”
不過,雖然薩雷徹是馬廄裡地位最高的,但凱撒纔是最強壯的。在這匹肌肉發達的種馬旁邊,薩雷徹看起來幾乎像是一匹小馬駒,儘管作爲一匹阿拉伯純種馬它已經夠大了。
“晚上你會知道的,我的騎士大人。”她把手放在背後說道。
他們又聊了很久很久。
你看吧,先生,我告訴過你。老斯蒂芬用眼神說着話,但安塔爾站了出來。
“你又沒有剪鬍子,”她笑着說,“難道布達沒有令你滿意的理髮師嗎?”
“不,塞班大人,”安塔爾搖了搖頭,“即使是伊萬·科塞吉也沒有這麼魯莽,就好像他們是要激怒國王一樣。還有特蘭西瓦尼亞的總督拉斯洛·坎……他手上有聖冠,只有武力才能奪回。紅衣主教根蒂爾宣佈剝奪聖冠的權力是徒勞的,只要聖冠還在拉斯洛·坎的手上,查理王的合法性就會遭人質疑。還有馬泰·查克……”
“如果您允許的話,”艾格尼絲在他的臉頰下印下一個吻,她不再明顯地對她的丈夫感到不滿,“我邀請了赫克託之子塞班共進晚餐。自從他的妻子去世後,他就只剩下自己一人了,生活中並沒有太多的樂趣。”
“沒有愛,生活將會多麼平靜!”當確保女人們聽不到他的聲音後,老斯蒂芬說道,“平靜,安全……但卻無趣!”
百合花騎士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從地上爬了起來。他一定睡了很久,他心想,他能在自己身體的每一寸皮膚的刺痛中感覺到這個,這是隻有在午後陽光下睡了幾個小時纔有的感覺。
“我無法告訴你,”騎士伸展着四肢,“我是多麼懷念這種不受打擾的睡眠的。”
他們默默地坐在餐桌旁,一言不發地吃着豐盛的晚餐。鹿肉、蘋果、鯉魚和餡餅都吃光了,桌上只剩下了羊腿的殘渣,主人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白色公馬白雪一直在爭奪薩雷徹的位置,它想成爲馬廄的主人,但每當它有機會在田野或河岸上與其較量時,它總是輸給比它年長得多的薩雷徹。他們隔得也是最遠的,讓它們同時喝水的唯一辦法是由安塔爾帶着薩雷徹,而老斯蒂芬在幾步遠的地方帶着白雪。
馱馬參孫的小麥色鬢毛一直垂在眼睛上方,和聖經中的名字一樣,它也很強壯。它是一隻有些呆滯又冷靜的動物,平時無聊地看着黑馬和白馬的戰鬥,但似乎很喜歡和同樣平靜的凱撒交朋友。
薩雷徹像一位王子一樣佔着馬廄裡最好的位置,上面沒有屋頂。白天陽光照在上面,晚上月光和星光灑在它身上。
“如果她對我能有她對你一半好,”老人開玩笑地嘀咕道,“我會每時每刻都感謝上帝!”
“我們可以開始了嗎?”安塔爾笑着說,他的目光在食物上掠過,口水都要流了出來。
老斯蒂芬告訴騎士,他和他的妻子一直沒有孩子。不管他們多麼想要一個,上帝都沒有給他們。然後,也許是受到了帕林卡酒的影響,也許是因爲異常愉快的氣氛,又或是兩者都是,老斯蒂芬向安塔爾承認,自從認識他以來,他就把騎士當做自己的兒子一樣,他會愛安塔爾的孩子,並把他當做自己的孫子一樣疼愛,希望騎士不要因此而生他的氣。
艾格尼絲驚訝地看着安塔爾,他竟然提出了這樣一個悲痛的話題,但老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但我們該回家了,”老人低聲說道,“我們吃晚飯要遲到了,而我不想承受那個女人的怒火……”
“進來吧,好先生!”艾格尼絲站在門口,對他們微笑。“趁飯菜還沒涼!”
“馬泰·查克不是已經向查理低頭了嗎?”他皺眉問道,“他不再是威脅了。”
“低頭這種事可太容易了,”安塔爾喝了口酒,“馬泰·查克並沒有就此放棄,他只是在等待機會。他會製造更多的混亂,等着瞧吧。”
“我希望你是錯的。”
“我也希望如此,塞班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