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痛心的幻覺

柏母和孫子柏飛擠在門外向裡頭窺視着,不過,很顯然的,柏飛是被強行按壓在那裡的。

“奶奶,我不要在這裡,我要去看動畫片啦!”

“噓——!”柏母急忙噓他,“小聲點兒,被聽到了不好!”柏母繼續從門縫內向裡頭瞧,嘴角邊勾起一抹壞笑。

“聽什麼啊?我要去看動畫片啦!”柏飛扭動着身體掙扎着。

“乖,馬上好,馬上好!嘿嘿,小飛啊,這美女真的是那個蘇小姐嗎?我怎麼瞅着不像啊!”

“哪裡不像啊,她就是媽媽啊!”柏飛不耐煩地說道。

“嘖嘖,我覺得吧,她吧,似乎是變漂亮了,尤其是那一頭染過的長髮!唉,如果我能再年輕個二十歲,我也要去弄個離子燙,再漂染個金色發……喂,小飛,你別跑啊,陪奶奶一會兒嘛……”

柏母雖是自言自語,但她的話卻全數傳到了屋內兩人的耳中。

“蘇小姐……”

“叫我蘇菲吧。”

蘇菲轉身關好房門,並加了反鎖,看得柏強一陣緊張。

這是什麼情況?莫非……不是吧?柏強下意識地吞嚥着口水。

“蘇,蘇菲,你最近好嗎?”柏強努力使自己保持鎮靜。

蘇菲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勾:“不好,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你……”柏強訝異地望着蘇菲,要是以前他絕對不會相信蘇菲的話,可是現在,在他親眼目睹過那些非人類的生物之後,他的接受尺度也顯然擴大了。

“你看我現在的外表,尤其是這頭紫色長髮。或許每個人都會認爲我是留長了之後漂染而成的,不過你應該明白,人的頭髮在兩三個月之內沒可能長這麼長吧!”

柏強點了點頭,面部神情也恢復了平靜。

“這就是我重生的標誌!如果你還是不信的話,我可以讓你親眼見識一下我重生後的能力。”

蘇菲走上前,在柏強還未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動手解開他的睡衣釦子。

“蘇,蘇菲,你這是在做什麼?”柏強趕緊推拒着蘇菲,但胸前傷口的疼痛令他有些力不從心,“蘇菲,我是喜歡你,但是我沒打算和你在這種情況下做出……那種事,我……”

柏強那略顯蒼白的臉頰上漾起兩抹尷尬羞窘的紅暈,說出口的話也是絲毫沒有說服力。

“哪種事?你別想歪了。”蘇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手上的動作並未停止,“我只是想查看一下你的傷口而已,畢竟這是我替你動的手術,也是我替你縫的針。”

柏強一聽,臉頰陡然爆紅,原來從頭至尾都是他一個人在窮緊張,人家蘇菲對他根本就沒那份心思,真是糗大了!

蘇菲解開柏強胸口的繃帶,柳眉皺了皺。柏強在她的印象裡應該算是強壯的男人了,沒想到傷口的癒合速度卻是這麼慢。也對,她見慣了樺的那種非人的傷口癒合速度,現在再看正常人類,自是覺得不可同日而語了。就包括她自己,現在的傷口恢復速度也是叫人驚訝不已的。

“你躺着別動,如果害怕的話,我可以先讓你昏迷一段時間。”蘇菲將柏強的身體放平,面無表情地說道。

“呃,不,不用,我想保持頭腦清醒!”柏強的嘴角抽了抽,雖然他現在不是躺在手術檯上,而蘇菲的手中也沒有手術刀,但他就是感覺自己像是正等着被解剖的動物,心裡有些緊張,但同時又有些期待,因爲替他“解剖”的人是蘇菲。

兩個多月前的那一幕再次回映在他的腦海中。他替蘇菲擋下了子彈,而蘇菲替他動了手術。在死亡的邊緣是蘇菲拉了他一把,那個溫熱但卻並不溫柔的吻至今仍令他心悸不已。從那時起,他就已經放棄了自己可以和蘇菲白頭偕老的想法,不過他卻並未放棄自己對她的感情。她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他一輩子都忘不掉她!

如今,當蘇菲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時,他很激動,但同時更加確定自己與蘇菲是不可能的,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對她,永遠只能仰望。

在思緒馳騁間,柏強感覺胸口一陣如火燙般的灼熱難耐,而蘇菲覆蓋在他傷口處的雙手似乎還發出刺目的白光。在他還沒來得及進一步感受自己的身體有何種感覺時,耳邊卻傳來蘇菲那淡漠的聲音。

“好了。”

好了?柏強詫異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胸口,居然發現自己的傷口不見了,竟連一絲傷疤都沒有留下。

“不管怎麼說,你受傷是因爲我的緣故,所以,我有必要還你一個健康的身體。”蘇菲解釋道。

柏強擡眼望着蘇菲,眸光中透着幾許複雜的神色。其實他從來都沒有怪過蘇菲,相反,他因爲替她擋了一槍而感到心情舒暢,可是現在,他的傷口沒了,就像他從未捱過那一槍一樣。

她當真是斷得完全徹底啊!

“你來我家就是爲了要替我治好傷口嗎?”柏強起身下牀,除了因長時間臥牀讓身體顯得有些僵硬以外,他已經完全恢復了健康。

“其實,我有一件事情是想要拜託你的。”蘇菲望着柏強的神情顯出幾分嚴肅……

直到晚上八點鐘,蘇菲才柏強家裡走出來。柏母和柏飛自是極力挽留她的,這讓她覺得很有幾分親切感,對於柏強一家人,她並不覺得討厭。

蘇菲剛走出柏家的大門沒幾步,一道冷冷的男音便自一片陰影中傳了出來——

“女人,你終於知道出來了!”

沒錯,那男人正是尾隨而來的樺。

蘇菲勾起脣角,並未搭理他,徑直向前走去。樺見了很生氣,下一秒便拽住她的胳膊。

“你沒聽到我說話嗎?”樺咬牙。

“聽到了。”蘇菲淡應。

“聽到爲什麼不說話?”樺真的很想掐死眼前的女人。

“先離開這裡再說。”蘇菲突然親暱地挽着樺的胳膊,拉着他就朝前走。

在蘇菲的身後,柏母趴在自家大門口,目瞪口呆地望着蘇菲和一個陌生的高大男子相依着離去。

原來,她已經有男友了,那爲什麼還要招惹她的兒子?柏母在心中暗想。

若是一般人,他們通常會想,蘇菲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朝三暮四,腳踩兩隻船。不過,柏母卻不同,她很樂觀地認爲是她兒子柏強太有魅力了,就連有主的名花都被她兒子給吸引了。

走過一個路口,蘇菲鬆開樺的胳膊,雙手cha在牛仔褲兜內,和樺保持着一段距離。

樺受不了蘇菲對自己的那種可有可無的態度,有用的時候就對他很親暱,沒用的時候就一腳踢開,實在很過分!沒辦法了,誰讓她被他愛上了,所以,她休想忽視他!

“你不是說已經和那個男人斷了聯繫嗎?爲什麼還要去見他?”樺忍不住bi問道。

“我找他有事。”蘇菲淡淡地迴應。

“能有什麼事?”樺的聲音飆高。

“不關你的事。”蘇菲不受影響,依舊淡淡地迴應他。

“你!該死的女人!”樺幾欲抓狂。

“是啊,我是該死,這樣崎兒就不會消失了。”蘇菲的語氣沒有變,只是說出口的話卻讓樺的怒氣瞬間偃旗息鼓。

“你不是說崎兒已經在你的肚子裡了嗎?”樺的聲音沉了下來。

“是啊,”蘇菲擡起頭看了看天空,沒有月亮,一片灰濛濛的,“這樣吧,你帶我去婦產科醫院吧,我想做個bc,看看崎兒的情況。”

樺皺了皺眉頭,他早就知道自己之於蘇菲來說,不像個男人,更像個免費的人體飛行器。不過,他對此也並不是太反感,畢竟別人都沒有他的這種能力,如果蘇菲可以將此看成是他的努力的話,那麼他願意當她一輩子的人體飛行器。

樺感覺到蘇菲的不安,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是下意識地將她的腰摟得更緊。

“你替那個男人治傷,不怕他將你當成是怪物嗎?”樺忍不住開口。

“不會,因爲他見過你這個怪物。”

樺氣結。

“即便他不會,但他的家人也會覺得奇怪吧!原本還臥牀休息的病人突然之間恢復了健康,而且胸口的傷疤也不見了!”樺只是在就事論事,不過他沒察覺到自己在提及柏強時,臉色臭得很。

“他不會那麼蠢的,而且就算他宣揚出來也沒人會相信,反倒會認爲他以前的受傷也是裝出來的。”蘇菲不以爲然。

“你很欣賞他?”這句話一出口樺就後悔了,太明顯了,語氣太酸了!

“嗯,從某一方面來說,他還是值得信任的。”蘇菲回答,忽而擡眼看他,“你都已經清楚我在做什麼了,還問這麼多,莫非是在吃醋?”

“……”樺的嘴角一抽,接着一咬牙道,“哼,是又怎樣?”

“沒怎樣,只是覺得很無聊罷了。”蘇菲涼涼地說道。

樺的身形一抖,翅膀差點失去平衡,這女人實在是有夠可惡的!

“我對他並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就跟對你一樣,所以,你吃他的醋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吧!”蘇菲緊接着解釋了一句,豈料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反倒令樺接受不了了。

“你對我沒感情,那你爲什麼還跟我上牀?”

“生理需要。”

“生理需要也不會那麼契合吧?生理需要你會抱我抱得那麼緊嗎?生理需要你會吻我吻得那麼激情嗎?我就不信沒有感情的兩人會瘋狂到那種地步!”

樺很生氣,因此他說出了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說出來的話語。

聞言,蘇菲沉默了片刻,開口道:“你這麼說似乎也有點道理,不過,我並沒有小說中說的那樣,見到你會臉紅心跳,一刻不見就想得發慌,而且我覺得沒有你,我反倒會輕鬆自在。”

樺的臉色愈來愈臭了,蘇菲這女人真的讓他很想吐血。

“不過,若是讓我找另外一個男人激情一場的話,我會覺得噁心。”蘇菲如實說出自己的感受。她不是矯情的人,也從來都沒有欲擒故縱的嗜好,她對自己是相當坦白的,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認爲的。

樺因爲蘇菲的這句話而心裡平靜了些,他已經覺悟到一個事實,同蘇菲在一起,心臟絕對要夠強,因爲大起大落的精神感受是時常會出現的。而從這一點認知上來講,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他才能受得了蘇菲,因此,他絕對不會對蘇菲放手的!

當蘇菲和樺到達市中心的婦產科醫院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三十分了,剛好有個值班的男醫生在。

蘇菲說想要bc一下看看肚子裡的寶寶,可是當男醫生在替蘇菲把脈,外加聆聽心跳之時,遺憾地說道:“不好意思,蘇小姐,您並沒有懷孕!”

聞言,蘇菲笑了笑:“對不起醫生,請您再說一遍,剛纔我沒聽清!”

“蘇小姐,雖然我很明白您想要個孩子的心情,但是,很抱歉,您並沒有懷孕!不過沒關係的,您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

“機會?”蘇菲低着頭,聲音也很低沉的,“你又明白什麼?”

“蘇小姐,您真的不用沮喪的,您以後還有很多機會……”

“夠了!”蘇菲猛地站起身,一把薅起男醫生的衣領口,笑着說道,“醫生,您剛纔是在開玩笑的吧,嗯?”

“呃,沒,沒有,我不想欺騙您,但事實上您真的沒有懷孕啊!”

“放屁!”蘇菲猛地推搡了男醫生一下,害他摔倒在地上,“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心裡清楚,庸醫!!!”說完轉身離開。

樺在門外早已聽到了蘇菲和男醫生的對話,於是,他也陰惻惻地走進病房,惡狠狠地瞪了男醫生一眼,冷冷地說道:“庸醫!!!”說完追着蘇菲離去。

男醫生顫顫地自地上爬起,訕訕地自言細語道:“這年頭還真是什麼怪事都能遇到了,我他媽的得罪誰了我?我這纔剛升職不久就被倆人罵做是庸醫了!切,真他媽的晦氣!”

深夜,蘇菲回到家,當她爬上二樓時,見到客廳內的沙發旁亮着一盞暈黃的小燈。小燈那柔和的光輝投射在沙發上的一個蜷縮在一起的小身體上——

奶黃色的小睡衣,軟軟的紫發,纖密的睫毛,白皙到幾近透明的漂亮小臉……

崎兒?

蘇菲在心中驚喜地喚道,似是聽到她的呼喚一般,沙發上的小身體動了動,繼而睜開銀眸望着她。

“啊,媽咪你終於回來啦!”小身體從沙發上爬下來,擡起小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崎兒這就去給媽咪放洗澡水!哦,對了,媽咪,你肚子餓了吧?廚房裡有崎兒做好的宵夜哦!”小身體衝着蘇菲甜甜一笑,繼而便邁動着小短腿向浴室走去。

蘇菲望着那抹小小的身影,沒說話,只是躲在黑暗中的眼睛溼潤了……

“蘇菲?”身後的樺忍不住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蘇菲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客廳內一片漆黑,剛纔的一幕只不過是她的幻覺而已。

蘇菲依舊不說話,直接向浴室走去。樺從未見過蘇菲的背影像今晚這麼孤獨落寞過,他不明白蘇菲爲什麼會在那晚欣喜地告訴他她懷孕了,那究竟只是她的自我安慰,還是她因思念崎兒過度而產生了精神妄想?

樺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其實蘇菲的心裡一直都強烈地不安着。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夠倚靠在他的懷裡大哭一場……

清晨,當七點的鬧鐘響起時,蘇菲依舊閉着眼睛不起。她沒有睡着,而是在想着事情。她不願去想崎兒,可是崎兒的笑臉卻會自動向她腦子裡鑽。

這時,一道清脆的童音傳進她的耳內——

“媽咪,起牀啦,崎兒做了你最愛吃的早點哦!”

蘇菲裝作沒聽見,一遍又一遍地告誡着自己這只是她的幻覺而已。可是她卻感覺到一個小身體爬上了她的大牀,並企圖掀開她的被子鑽進被窩內。

幻覺,這只是幻覺……

蘇菲將被子裹得緊緊的,不讓那個小身體鑽進被子裡。雖然她知道這真的只是幻覺,但她仍舊忍不住閉着眼睛對身邊的那個小身體說道:“崎兒乖,媽咪很困,讓媽咪再多睡一會兒!”

“媽咪……”蘇菲感覺到小身體落寞地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她,接着,她的額頭上便被一樣軟軟嫩嫩的東西輕碰了一下。

“那好吧,媽咪再多睡一會兒,崎兒在這裡看着媽咪!”

蘇菲聽到小身體如此說道,繼而四周一片寂靜。過了幾分鐘,蘇菲忍不住睜開眼睛,見到崎兒正蜷縮着小身體依偎在她的身邊睡着了。

蘇菲輕輕地起身走到窗戶前拉開窗簾,她想,這樣,她的幻覺就會消失了。然而,她想錯了,她依舊看得見崎兒。

清晨的陽光投射在大牀上,崎兒那一頭罕見的紫發閃着晶亮的光華,濃密纖長的眼睫擱淺在眼瞼處,小嘴粉粉的,整個人就像一個漂亮純真的小天使。

是的,小天使!

當初她替崎兒取名字的時候,就是音擬angel這個英單詞,蘇安崎,安崎兒,安安,崎兒……

蘇菲想伸出手去撫摸崎兒的頭髮,手至半空中卻又縮了回來,她怕自己一摸,崎兒就會消失不見。

“蘇菲!”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臥室內,蘇菲認清現實般閉上眼睛,再睜開來,牀上的崎兒果然消失不見了。

“你要相信自己,相信崎兒!”樺突然對她說了一句話。

聞言,蘇菲的身形一僵,繼而轉過臉望着樺,先是面無表情,過了好一會兒,突然又淡淡地笑了笑:“我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喜歡你了!”

樺的心臟陡然漏跳一拍,不過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因爲這種事情以前也發生過,他已經不會樂觀地認爲蘇菲這次就一定是認真地在說這句話。

不過,無論真假,聽了她的這句話,他感覺心情很好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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