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府之前,莫顏就有預感,所謂的賞花會絕對不會太平,她既然來了,就做好足夠的準備面對夏若雪曾不出窮的幺蛾子。
春雨綿綿,打開馬車的車窗,遠處綿延不斷的羣山沉浸在雨的世界裡,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京郊的風景極美,空氣清新,莫顏最喜歡這種泥土混合着不知名野花的芬芳。
“顏顏,不如咱們先去看看柳葉吧,我總是覺得心裡有點事。”
陳英嘆息一聲,有時候不是你想找麻煩,而是麻煩找上門,各種算計,躲閃來不及,多虧莫顏提前得知柳葉有了身孕,不然的話,若是柳葉流掉了胎兒,莫顏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恩,也罷,我的莊子離這裡不遠,咱們先去看看吧。”
在染髮坊賺得銀子之後,莫顏用銀錢買了京郊的一個小莊子,只有二百畝中等田,莊子不大,五臟俱全,挖了一個很大的池塘用來養魚,夏日種一些蓮花,花瓣,蓮藕,蓮子都可食用。
莊子買下之後,莫顏是打算種藥材的,可惜所帶的幾家佃戶雖是老莊稼把式,卻對藥材一竅不通,這方面需要找個明白人打理。
柳葉的情況不適合遠行,莫顏吩咐家中的下人找附近農家借了牛車,把柳葉送到了莊子上,保胎藥,墨冰提前給灌上了,只要安心靜養個十天半個月就好。
“正好我也沒事,去你的莊子上做客。”
季寶珠沒有意見,莫顏讓車伕調轉馬頭,一行人折回去,朝着自家農莊的方向進發。
下雨天,馬車裡陰暗,墨冰點燃了蠟燭,又在小几拿出糕餅點心,幾樣精緻的小食。
“顏顏,這是你們府上的廚娘做的嗎?”
陳英拈了一塊芝麻薄脆,香甜可口,脣齒留香,而且外形相當美觀,她不敢相信是御史府廚娘所做。
在京都的高門人家,御史府廚娘的水平自稱倒數第二,絕對沒人稱倒數第一,樣式彆扭,偷工減料,陳英記得御史府的糕餅都是在外面的點心鋪子採買,也就是尋常百姓人家粗陋食物,她這種嘴被養刁了的高門千金,是無論如何都下不去嘴的。
“算是我們府上的吧,是王爺莊子上的廚娘,我借來用用。”
万俟玉翎給了莫顏廚娘的賣身契,不過廚娘的家人都在莊上上工,莫顏不忍心讓他們夫妻分離,只說借用一段日子。
“哇,王爺這都替你想到了!”
陳英表情誇張,剛纔莫顏當着衆位小姐的面,秀了一段恩愛,陳英仔細觀察衆人的表情,張着嘴巴太久,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平日那麼注重形象的小姐們也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季寶珠抿抿嘴,沒有問出口,當初她就發覺南平王和莫顏有點什麼,她是過來人,能感覺到南平王的視線總是圍繞着莫顏,那個人那麼淡漠,讓誰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嘿嘿。”
莫顏倒了一杯茶水,茶葉是千金難求的高山雲霧,一年的產量也就那麼幾兩,而且採茶地地勢陡峭,聽王府馮管事說王府的庫存都送來了。
“天啊,高山雲霧!”
季寶珠驚呼,她最喜歡飲茶,高山雲霧湯色嫩綠明亮,清香持久,品後口留餘香,她在戶部侍郎府上喝過一次,爲此,季粉蝶邀請了幾個要好的姐妹,只有一小撮而已,每人一杯,季寶珠喝了一次便迷戀上這個味道。
“是啊,你喜歡,走的時候帶走一小包吧。”
莫顏要了季寶珠的桑蠶絲,正愁沒有答謝的機會,用高山雲霧作爲回禮也好,答謝也好。
“不不不,這太珍貴了!”
桑蠶絲稀少,在世面上卻是能見到的,而高山雲霧不同,族妹季粉蝶那一小撮還是花了重金在黑市上購得,十分不易,據說一壺水量的茶葉,用了季粉蝶三年的月例銀子。
“都是身外物,不值當什麼。”
莫顏擺擺手,迅速地包了兩個油紙包,見者有份。
“天啊,顏顏,我祖父一準兒高興。”
馬車一個急轉彎,陳英正在歡呼雀躍,不小心腦袋碰到了車頂,她忍不住唸叨,御史府的馬車真該換換了,又破舊又狹窄,靠墊不舒服,這麼一小會兒,她腰痠腿疼。
莊子的莊頭劉長貴是万俟玉翎的人,早年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爲了救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兵被敵方砍傷了腳踝,從此腿腳上出現問題,走路成了踮腳。
殘疾之後是不能打仗了,劉長貴心灰意冷回村,發現爹孃早已經去世多年,唯一的媳婦跟着村頭的野漢子有了首尾,給他戴了一頂綠帽,家中無牽無掛,劉長貴背了一個包裹,到京都給人做雜活。
“小姐,柳葉被送過來了,您放心,小的婆娘已經安置妥當了。”
劉長貴在戰場上退下來,身上帶着一股子匪氣,因爲腿腳的關係在京都找不到合適的工,就跑到賭館給人做了要債的打手,後來被万俟玉翎發現,收到麾下,莫顏身邊可用的人不多,劉長貴就做了她的下人。
“恩,讓你娘子做點好吃的,我帶了姐妹來,今兒就不去酒樓,留在莊子上好了。”
佃戶人家有一個能幹的寡婦,帶着個女娃,日子過的不容易,劉長貴對寡婦照顧有加,後來二人有了感情,拜堂成親,搭夥過日子。
寡婦小李氏做的飯菜不錯,擅長做湯麪,尤其是香菇雞絲湯麪,絕對不比酒樓的大廚差,當初劉長貴就是看中了小李氏的手藝,看來現代所說的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同樣適用於古代。
莫顏簡單交代幾句,馬車進入莊內,幾排青磚大瓦房,上面的瓦片是過年之前新換的,裡面的擺設做了整理,馮管事以爲莫顏會去小住一段日子,特地讓王府的下人幫忙拾掇過。
前院的花草沒有經過精心地打理,肆意生長,不知名的各色野花,比府上精雕細琢的景緻多了自然之感。
柳葉被安置在最後一進院子的下人房,雖然是下人房,條件不比京都的府上差,內室的牆壁都是重新粉刷的,桌椅板凳,箱櫃等物一應俱全,小李氏已經幫柳葉換了一套鬆軟的裡衣。
“郎中來過了吧,胎兒保住了?”
柳葉臉色蒼白,睫毛纖長,眼角處有淚痕,熟睡的她看起來很是柔弱,應該是安胎藥中含有迷藥的成分,有着鎮定心緒的功效。
“小姐,多虧您提前止血,又給餵了藥丸。”
柳葉剛被送過來就清醒了,哭哭啼啼,吵得小李氏頭疼,和劉長貴一商量,在湯藥中加了助眠的藥材。
“恩,郎中留下藥材了吧?記得每日按時給她服用,若是這丫鬟要鬧,就把我說的話重複一遍。”
柳葉回到永平侯府不會有好果子吃,今兒當着京都小姐們的面前,莫顏誇下海口,所以任誰都不能劫走柳葉,等胎兒坐穩之後,她會同樣開一個問診會,邀請京都有名氣的郎中,證實此事,然後再把柳葉送到永平侯府上打臉!她就不信,姨母大呂氏能容得下這個卑賤的庶長子!
“到時候,永平侯府必定要熱鬧,這樣我祖父也不會叫嚷着和那等人家結親了。”
夏家除了世子夏明軒,還有幾個青年才俊,都在國子監唸書,在京都算是小有才名,老陳國公雖是使槍弄棒的,卻對讀書人情有獨鍾,一直想讓陳英找個肚子有墨水的夫婿。
莫顏神秘一笑,論墨水,有誰能比得過自家大哥?滿口子曰,京都誰人不服?配上陳英正合適。
窗外的雨沒停,姐妹三人進入到內室品茶閒聊,說一些京都的風土人情,高門隱秘事,聊的熱火朝天,不亦樂乎。
而此時,在通往京都內城的官道兩側,正埋伏着一羣山匪。他們都是從江南流竄過來,被袁煥之收編,專門幫着護國將軍府上做一些暗地裡上不得檯面的勾當。
“老大,莫家小姐怎麼還不出現呢?”
天氣不好,下着雨,兄弟們頂着雨在乾草稞子旁邊埋伏,喂着蚊子,難受得很,等了半個時辰了,還沒見到一輛馬車的鬼影子。
半個多時辰以前,有人過來送信,莫家小姐已經提前坐着馬車離開,不管車上有幾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抓起來,到時候打劫到山頭上,使勁糟蹋。
本來,對方是高門小姐,這些山匪們還是有點打怵,但是袁小將軍對他們有再造之恩,不然早前在江南犯事,若被官差下了牢獄,不是砍頭就是被髮配到大西北做苦工了,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不能忘恩負義。另外,袁煥之給了他們不少銀子,並且承諾事成之後送衆人到大吳的地界上,大越的官兒手再長,也伸不到大吳去。
“誰知道,聽說御史府窮酸的用老馬拉車,沒準馬車壞到路上了。”
爲首的老大長相兇惡,滿臉的絡腮鬍子,說話間,從嘴邊吐出一根乾草,罵罵咧咧,“媽的,磨磨蹭蹭的,老子晚上點了立春院的小桃紅,還不知道來得及不,銀子都給了!”
“老大,小桃紅不過是個小婊子,怎麼和細皮嫩肉,冰清玉潔的莫家小姐相比?而且莫小姐還是那個人的未婚妻,想想咱們兄弟能玩上第一手,我這幾天夜夜春夢呢。”
滿口黃牙的手下臉上帶着猥瑣之色,抓耳撓腮,摩拳擦掌,就等着小美人上鉤,聽說才十三歲,水嫩嫩的青蔥年紀呢。
“兄弟們,都打起精神,晚上老子去找小桃紅,這初夜的日子,就讓你們做新郎。”
絡腮鬍子大手一揮,說得很是豪邁,衆位小嘍囉跟着咋呼,舉着手上的刀槍棍棒大呼,“老大威武,老大英明!”
“老大,有發現,來了一輛馬車!”
其中一個個子矮小的山匪爬在樹上遠眺,聽聞賞花會,故意擠兌走了莫小姐,給衆人制造機會,只有一輛孤零零的馬車,定是莫小姐無疑!
馬車內,趙桂花捂着臉頰,眼神中滿是憤恨的光。墨冰的幾巴掌用了內力,她的臉上青紫,已經腫得很高,上面隱隱有紅血絲。
哼,莫顏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爲什麼不打葉宛西?因爲莫顏打不起,卻欺負到她頭上,那個陳英,和莫顏一個鼻孔出氣,暴發戶出身怎麼了?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是活人!
今日在賞花會上,趙桂花丟了大臉,夏若雪有人安慰,但是她沒有,衆位小姐都覺得她是以卵擊石,身份不高還想找莫顏的麻煩,自不量力,用嘲諷的口吻說了她幾句。
趙桂花委屈得想哭,發現一個知心的姐妹也沒有,除了李月娥,她心裡清楚,和李月娥是利益關係,因二人有相同的目的。
桃花宴她留下也是丟人現眼,趙桂花很識相地告辭,提前坐着馬車離開,她盤算先去買一盒藥膏塗抹到臉上,等天黑再回府,若是這個樣子回去,被家中那些等着看笑話的知道,還不一定怎麼嘲諷呢。
“小姐,約莫還有半個時辰呢,您累了,先休息一會兒。”
自從貼身丫鬟紅兒被害,趙桂花的貼身丫鬟就換了一個叫翠兒的,還算機靈,就是有些木訥。
“知道了,到時候喊我。”
趙桂花不耐煩地擺擺手,話音剛落,馬車瞬間停下來,慣性使得她身體前傾,小几上的茶壺茶碗滾落了一地。
“怎麼回事?”
莫顏欺負她就算了,如今車馬都和她作對!趙桂花大怒,正要呵斥,突然地,車廂門打開,衝進來三四個男子,直接用破布捂住她的嘴。
“嗚嗚嗚……”
不只是趙桂花,身邊的翠兒也是如此,幾個男子身上帶着血腥氣,陰森森一笑,趙桂花頓時嚇丟了魂魄,感到不妙。
“車伕弄死了,直接丟出去就好了。”
絡腮鬍子的老大打了一個呵欠,沒想到這麼簡單就抓到了人,看來未來南平王妃身份不怎麼樣,皇上賜婚卻得不到南平王重視,身邊連個護衛都沒有。
“唔唔唔……”
弄死車伕?趙桂花眼睛凸出,劇烈地掙扎,想要說話,問清楚對方是什麼人,她很懷疑這些人是莫顏找來對付她的,可轉念一想,莫顏雖然喜歡暗地裡算計人,卻從沒打過損人名聲的主意。
“老大,這和咱們想的差距甚遠啊!”
幾個小嘍囉嘖嘖幾聲,看這位“莫小姐”濃妝豔抹,臉上還腫了一大塊,似乎是得罪人被收拾了,哪有一點未來南平王妃的尊貴!
“哎呀,湊合用吧,那邊不是還有個丫鬟,還不錯,估計都是雛兒。”
事情順利,大鬍子咧着嘴一笑,抓起馬車上的點心,“咱們蹲坑這麼久,老子都餓了,別說,這府上的點心不錯,你們都嚐嚐!”
“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這皮膚還是挺滑嫩的!”
小嘍囉把手伸到趙桂花的衣衫裡毛手毛腳,丫鬟翠兒也被侵犯,幾人不時地調笑兩聲,馬車上氣氛曖昧。
“莫小姐,您得罪了人,還是別掙扎了,咱們會好好伺候您,讓您舒服的,實不相瞞,除了咱們兄弟,還有幾十號人在山頭上等着呢!”
小嘍囉們起了色心,把趙桂花的外衫解開,只留下豔紅的肚兜。趙桂花的皮膚還不錯,不算白皙,但是緊緻細嫩,比尋常小戶人家女子要好很多,她身上一股子濃烈的香粉味道。
“大爺我就是號這一口!”
一個小嘍囉把鼻子湊在趙桂花的身側猛嗅,讓她紅了眼眶,劇烈地掙扎,什麼莫小姐,她纔不是勞什子的莫小姐,難道是被這羣腦殘人士誤抓,成了莫顏的替罪羊?
“嗚嗚……”
馬車進入到山野之間,四周沒有住戶,其中一人給把趙桂花口中的破布拿下來,淫笑道,“莫小姐,您喊吧,就算是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我不是莫顏,你們抓錯了人!”
趙桂花用力喘息着,她的衣衫被冷汗打溼,頭髮全部貼在側臉上,妝也花了,看起來分外狼狽,此時她內心焦急,言語急切地懇求道,“各位大爺,你們行行好,我真不是你們口中的莫小姐啊,你們開個價,要多少銀子我都給,只要肯放我回去!”
出來參加賞花會,竟然這麼倒黴,趙桂花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要有一線希望,她就要努力爭取,莫顏倒黴,她比任何人都高興,但是,成爲替罪羊的不該是她!
馬車裡濃烈的脂粉香氣夾雜山匪們身上的臭氣,令人近乎作嘔,那邊翠兒已經被兩個山匪調戲地臉紅氣喘,呻吟聲連連,而山匪們猴急地脫了衣褲,赤身裸體,絡腮鬍子邊吃點心,邊饒有興致地觀看,完全不理會求饒的趙桂花。
“少囉嗦,給她堵上嘴!”
趙桂花的哭喊聲擾了衆人的興致,再次被堵上嘴巴,她的手腳被捆了個結實,扔到一旁。
“你說你不是莫小姐就真的不是,你當老子傻啊?”
絡腮鬍子滿口點心渣子,從地上撿起茶碗,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翻個白眼道,“莫小姐,您就別掙扎了,您的臺詞我們心裡有數,不就是哄騙咱們放了你,你以爲我們會放虎歸山?”
這些小姐們,總以爲自己纔是精明人,假裝自己不是莫小姐,這點在衆人出發之前早就想到了,哼哼,騙鬼呢?
山匪頭目的話,讓趙桂花絕望地閉上眼睛,看來今日是凶多吉少了,只祈求老天能出現奇蹟。
傍晚時分,雨勢變大,天地間陷入了一片雨的世界,從一盆盆水澆下來一般,官道上並不算平坦,有低窪的地方積水,馬車在雨中無法行進,莫顏派下人騎馬去各府上送消息,今日就在莊子上宿一夜。
季寶珠由於身體上的缺陷,在洗漱之後就睡了,只留下陳英和莫顏低聲閒聊,在西園詩會,二人一見如故,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二月十六,天氣晴朗,陽光很是耀眼,季府的人來接季寶珠,順道送來了莫顏急需的桑蠶絲,讓她抱着寶貝了半天。
季寶珠和陳英各自回府,莫顏稍作整理,墨冰抽了抽嘴角,“小姐,您就算在莊子上耽擱時辰,回府一樣要學規矩。”
心思被丫鬟看穿,莫顏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小聲地爲自己辯駁,“哪有……”
墨冰就是万俟玉翎放在她身邊的萬年臥底,這邊有什麼風吹草動,万俟玉翎肯定在第一時間得知,害她都不敢多看旁的男子一眼,就怕被打小報告。
回到御史府上,李嬤嬤特地出門迎接,從午時後不停歇地操練莫顏到掌燈時分,莫顏苦了臉,還要維持京都小姐們的微笑禮儀,內心已淚流滿面。
“小姐,張大姑娘來了。”
不得見外男,胡班主來府上不方便,因此改爲張大姑娘,她來的目的主要和莫顏報告幾件事,一是蝴蝶班的戲安排情況,收入支出和盈餘,這些賬目透明,莫顏並不擔心有人做手腳,私下的打賞並不計入賬上,都歸個人所得。
二是《雙鳳奇案》已經刷新大越百姓對父母官的認知,從前在他們眼中,父母官都是草菅人命的,如今多了一些正能量,更能理解仵作這個差事。
在大越,仵作屬於下九流,和死人打交道,被認爲是不吉利的,好人家的閨女都不會嫁給仵作,覺得晦氣,自從蝴蝶班開戲,京都衙門裡拖到三十歲沒找到媳婦的老光棍,竟然有多家的閨女主動請媒人上門提親,他美滋滋地收穫了美嬌娘。
“是嗎,還有這等好事!”
莫顏剛學完規矩,慵懶地斜靠在小榻上,想不到這些懸疑戲倒是成全了一部分仵作,聽說在汴州,有一個很久之前的兇案,和雙鳳奇案有類似的地方,衙門的官差翻出卷宗,重新勘察尋找線索,竟然破獲了一起兇案,當年的兇手隨之落網。
“所以啊,在京都的幾個城,幾個仵作上門找到蝴蝶班,想拜師黑蝴蝶,他們覺得其中一些驗屍手段非常的靈活先進。”
張大姑娘這幾天已經接待了好幾個仵作,其中還有個年過花甲的老頭,老頭最是激動,他呼喊着可算見到了奇人,一定要在臨死之前見到黑蝴蝶一面,否則死了都閉不上眼睛。
仵作們本着學習的精神,原來大家都藏着掖着,通過《雙鳳奇案》開始交流,彼此從中受益匪淺,越發崇拜黑蝴蝶。
他們猜測,能寫這個案件,把其中驗屍過程分析這麼透徹的人,定是個高人同行,但是對於解剖屍體,始終懸着心。
死者爲大,關於解剖,親人會不會認同?但是他們不得不承認其中有些非常有道理,而且是抓住兇手的關鍵。
“你先接待着,等三月三之後,我抽出時間,到時候和他們面談。”
古代的仵作職責和現代法醫差不多,說起來還是同行,莫顏對這羣人很有親切感,若是能把現代的一些常識運用到古代,或許會幫助更多的人,查找真兇,爲死者說話,給百姓們一些安全感。
瀘州楊小花的案子,衛知府已經上報了刑部,刑部幾位大人商討之後,在早朝上提了出來,万俟御風立刻點頭,在大越各個城池頒發通告,禁止民間動用私刑,沉塘,浸豬籠等,一旦被發現,將嚴懲。
女子的地位低下,並不能改變什麼,莫顏能做的暫時只有這些,若是以後有了能力,她會想辦法逐步改善,大越的封建制度是千百年來形成的,一夫多妻,莫顏沒想過從根本上篡改,只是想讓女子能自強一些,不倚靠男子一樣活的很好,就比如麗娘。
張大姑娘走後,外頭一片漆黑,到了就寢的時辰,莫顏和墨香練習武功之後,把墨香打發了,自己坐在油燈之下裁剪。
夜晚動針線費眼睛,不過是一會兒,莫顏就覺得眼中酸澀,她在內室走了一圈,嗅了嗅花香,繼續熬夜趕工。
手動測量過万俟玉翎的腰圍和腿圍,看着纖瘦的他,都是精壯的肌肉,還是挺浪費布料的,還有這些牛筋,上面要先包一層細棉布。
做這些要揹着墨冰和墨香,二人問要送什麼禮物,包括馮管事同樣八卦,每每衆人問起,她總是神秘一笑,諱莫如深。
二月十七日天還不亮,有人拍響了御史府的大門,趙府上的丫鬟婆子來詢問,是否有趙桂花的消息,十五賞花宴會之後,趙桂花便沒有回府,爲了不影響名聲,趙府昨日偷偷尋找了一天,今兒才急了。
“趙桂花失蹤了,跑來問本小姐作何?人又不是我藏起來的。”
莫顏打了個呵欠,對這麼早被叫起身很不滿,人丟了,去找京兆尹衙門尋人,正好李月娥和趙桂花還是好姐妹,定是願意盡一份力。
趙府的丫鬟婆子言談間懷疑是莫顏和趙桂花有了爭執,她們小姐想不開,找個沒人的地方自盡了,不單單是上門詢問情況,也是來責難的。
清晨鳥語花香,可莫顏卻沒觀賞景色的心情,現在這人都魔怔了,好事找不到她頭上,有點什麼破事,指定第一個想到她。
“你們安心吧,就趙桂花的臉皮,豈是本小姐能打擊的?”
三言兩語打發了趙府的丫鬟婆子,不過莫顏也在疑惑,趙桂花不是那種因爲別人說辭就躲避起來的人,之前和李月娥決裂,在京都小姐們中處處碰壁,可該參加的聚會,哪裡都少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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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說,這個趙桂花到底去哪了?”
就算未來想給袁煥之當小妾,也要在乎名聲的,不知不覺地消失兩天,聽丫鬟婆子的意思,二月十五那天晚上就不見了,或許是雨大,躲避到哪裡出不來了?
“反正趙小姐是決計不會躲起來不見人的。”
墨香思量一下,恍然大悟道,“莫非是這個趙小姐想出來的幺蛾子,她真的躲起來,趙府上門找人,小姐您就被當成靶子了!”
莫顏搖搖頭,這個可能性非常低,趙桂花夜不歸宿,肯定是對名聲有影響,趙府忍耐一天,不得已上門問詢,肯定是沒辦法,以此推測,趙桂花真的失蹤了。
一上午,莫顏都顯得心不在焉,她和李嬤嬤告假,想要出門採買針線,正好在門口處遇到了陳國公府上的馬車。
“顏顏,趙府的人到你們府上了嗎,聽說趙桂花失蹤了!”
陳英擦了擦臉頰上的汗,她也是才學完規矩,本想讓身邊的丫鬟上門,怕丫鬟說不清楚,只得自己親自跑一趟。
“一大早就來拍門了。”
陳國公府上都去了,看來事態嚴重,結合那天的事,衆人不自覺地想到莫顏的身上,以爲趙桂花受委屈想不開,這個時候夏若雪雪上加霜,召集幾個小姐妹,公然說着莫顏的壞話。
御史府和永平侯府就算撕破臉了,莫顏已經寫了家書給爹孃,相信二人不會在乎這點小事,孃親說過,和永平侯不過是面子情,要是能劃清界限更好,因爲永平侯那人有點拎不清。
“是嗎,身正不怕影子斜,讓夏若雪蹦踧吧。”
也就十天半個月而已,等柳葉情況穩定了,莫顏就準備聲勢浩大地向對永平侯府打臉,她有皇叔撐腰,還有護短的親人,永平侯府算個屁!
說是如此說,還是要調查一下,前段來府上翻找東西的,可以確定是袁煥之的人,順着這條線,暗衛追查到幾處護國將軍府的暗樁,現在敵在明,他們在暗,一直派人盯梢。
莫顏覺得趙桂花突然失蹤有蹊蹺,她耐心等待消息。
而成爲茶餘飯後談資的趙桂花,已經被剝得一絲不掛關在一間地牢,那天被一羣山匪帶到山上,其中幾個人喝醉了酒,她在陪着衆人云雨之時套話,驚詫地得知背後的主使人竟然是袁小將軍。
袁煥之想要弄死莫顏,這是爲什麼?難道其中有什麼隱秘?趙桂花忍受破身之痛,思索一天也沒明白其中癥結,由愛生恨還是夏若雪指使?
瞬間,袁煥之在趙桂花心中的形象跌落到谷底,她想不到自己如今的悽慘竟然是心上人造成的!
從破身子到現在,已經來了幾十號山匪,衆人開始還溫柔以對,昨日爲首的絡腮鬍子得知抓錯人,吃了掛落,心情不好,在她身上發泄了好幾次。
當初她不是沒說過抓錯人,誰讓這幫蠢貨不信來的?如今她沒了清白的身子,這些蠢貨也不用想好了!
事到如今,到底要怎麼辦呢?名聲沒了,不能回府,回去也是死路一條,她有什麼辦法?
她心中有李月娥的秘密,現在又多了袁煥之的,要不要在臨死之前揭發二人?
“趙桂花,來來,接客了!”
在山上,趙桂花就像一個下等妓女,這兩天遭受無數打罵,她都挺過來了,好死不如賴活着,她要親眼看着害她的人下地獄。
夏若雪,莫顏,李月娥,包括袁煥之,她恨!她全部都恨!若是沒她們,怎麼能毀了她的後半生!一個都別想好,她要報復!
“快,讓大爺爽爽,給大爺去去火!”
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山匪壓着趙桂花的腦袋,強迫她,看着高高在上的小姐如今跪在地上,做着下賤的動作,山匪心理多了一種滿足感,但是老大說了,任務失敗,他們已經打草驚蛇,只能迅速離開到大吳去。
“你們要去大吳?”
趙桂花得到消息很是驚詫,這些人走了,還有她的命在?她眼眶紅紅地低聲祈求,“我如今跟了你們,是萬萬不能回府的,不如帶着我一起去大吳吧!”
“再說吧,快點,快點!”
山匪催促着,心中尋思,他們一羣老爺們路上寂寞,從前都在搶百姓人家的女子,和趙桂花這種千金小姐沒的比,不如帶走。
陽光一絲一縷透過窗紗鏤空的縫隙,落在光滑的大理石上,永平侯府正院,大呂氏正在品茶冷笑。
“若雪,我教導你這麼多年,讓莫顏那個小狐狸精給你壓下去,讓我有什麼臉面?”
開個賞花會被打了幾個嘴巴,京都的小姐們不說,背地不曉得怎麼嘲笑呢,而且橫生枝節,趙桂花失蹤了。
“娘,趙小姐失蹤可不怨女兒,她自己離開,而且,還是莫顏害的!”
夏若雪憤憤不平,袁煥之到底是不靠譜還是故意爲之?抓個人也能抓錯,讓莫顏那個騷狐狸在背後偷笑,她自己平白無故惹了一身腥!
柳葉被帶走,沒有一點消息,聽說並不是被藏匿在御史府,若是胎兒真的被保住,還有些麻煩。
但是夏若雪以爲,莫顏多半是故弄玄虛,郎中走之前說,就算她不給重金,以他的醫術仍舊無力爲之。
“莫顏莫顏莫顏,若雪,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了,你可是永平侯府的嫡女千金,給袁煥之做了繼室,讓娘跟你丟人,現在你連個黃毛丫頭都鬥不過,這麼多年學的本領都被狗吃了?”
大呂氏十分惱火,府上的人有意瞞着,她還不知曉柳葉有身孕一事,衆人都在觀望着,想得到確切的消息,畢竟柳葉沒有喝避子湯,她們的確疏忽了。
夏明軒邁着大步進門,見房內氣氛低落,要出口的話咽回去,他想和娘說,若是柳葉肚子孩子能保下,就讓她平安生產,柳葉是他第一個女人,肚腹中的孩兒是他親骨肉,夏明軒不忍心。
“明軒,你看看你妹妹的樣子!”
大呂氏只有一子一女,夏明軒是她的驕傲,也是她沒有永平侯寵幸一樣能穩坐永平侯府夫人位置的原因,她的兒子有出息。
“娘,您消消氣,別過分苛責妹妹。”
夏明軒眼下青黑,面容憔悴,他牽動嘴角,猶豫片刻,勸了幾句。才兩天,他的下巴上長出一層泛青的胡茬,柳葉不在,他一個人舔舐着心中的傷口,長夜漫漫,分外寂寞。
他的顏顏,那個天真又明媚的顏顏,再也回不來了嗎?從什麼時候開始,莫顏不再對他微笑,偶爾見面,不過是點頭而已。
“行了,娘知道了,還不是被府上的小蹄子鬧的!”
往常永平侯對女子只新鮮一個月,現在見到後院那朵白蓮花,整日邁不開腿,長在那裡了,除早朝和在衙門辦差,剩下的時間都在後院陪着人家,那朵白蓮病歪歪,三天兩頭的找廚房要滋補的湯藥,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永平侯府沒有銀子養着這樣的蛀蟲!
夏若雪嘆息一聲,精明如孃親也有鑽牛角尖的時候,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跌倒了就要爬起來,她還有更多的手段對付莫顏,她不行,還有李月娥呢!
“小姐,袁小將軍在您的院子。”
秋意在夏若雪的耳邊小聲回稟,夏若雪一聽袁煥之來了,趕緊回到院子裡,怎麼搞的,其中出岔子,莫顏和趙桂花差太多了吧,害得她平白擔了責任!
“若雪,都是袁某不好。”
以前這些山匪做事還算精明,可能是昨日下雨,衆人的腦袋沒合上,進了水,所以纔出了差錯。
袁煥之早上發了火,白白折騰一回,做了無用功。官家千金失蹤,京兆尹衙門定會立案,這些人是不可能繼續在京都混了,莫顏沒抓到,白白折損一批人手,他也窩火着。
“袁郎,那莫顏那怎麼辦,就這麼放過她?”
重點是莫顏,怎麼才能讓莫顏倒黴,其餘人就算是炮灰也好,陪葬也好,夏若雪一點不關心,反正趙桂花也不是什麼好鳥。
“夫人說的算,你說這麼處置,這次爲夫聽你的計策,免得出岔子。”
袁煥之上前兩步,擁住夏若雪,忍住心中的噁心嘔吐之感,阿蘇說了,眼神可以看出人心,所以他儘量垂眸,不讓人看到他的真實想法。
“袁郎,我們夫妻可是一條船上的。”
夏若雪故作小鳥依人的姿態依偎在袁煥之的懷裡,雙眸閃着精光,讓她策劃當然可以,她要好好盤算,製造出連環計,莫顏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