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家小姐是?”
對那丫鬟貿然的態度,洛傾雪也不惱,反而低首垂眸,淡淡地擡手將額前的碎髮別到耳後,眉宇間帶着淡淡的笑意,盈盈淺笑着道。
那名身着鵝黃色衫裙的丫鬟頓時愣怔了下,壓下心頭的震驚,低着頭神色恭謹,“我家小姐道,若平安郡主不肯來,只需告訴您;往事俱已矣,來者猶可追,無論如何好歹姐妹一場,難道您連這最後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她?”
話音剛落,洛傾雪頓時兀自笑了。
仍跪坐在旁邊的平媛眉宇微微顰蹙着,縱然在漠北呆了十餘年,可這次回來對雲都的事情幾位哥哥可是給她狠狠惡補過的;至於這位平安郡主與那宋芊芊之間的糾葛更是;若不是因爲雲景疏,她本也不願招惹上這位傳聞中刁蠻任性的郡主。
刁蠻任性?想到這裡她在心裡搖搖頭,果然傳言不可信!
那鵝黃色衫裙的丫鬟眉頭緊鎖,擡起頭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洛傾雪,這位平安郡主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呵呵,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本郡主也不好不給她這個面子不是。”洛傾雪淡淡地笑着,“前面帶路吧。”
直覺有些詭異,可又說不上來哪裡,平媛頓時神色緊張,驚呼出聲,“傾雪!”
“不妨,你先與旁人一起,我去去就來。”洛傾雪淡淡地笑着,“前面帶路吧。”後半句卻是對那來傳話的小丫鬟說的。
鵝黃色衫裙的小丫鬟連連點頭,“平安郡主,請!”
半途,錦笙陡然拉着洛傾雪的衣袖,壓低了嗓音,以只有她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道,“小姐,你當真要去嗎?”宋芊芊那個人,她從來都打心眼裡不喜歡;以往因爲自家小姐對她好,她便將一切都當成是理所當然,搶走夫人的寵愛,搶走老爺的喜歡,甚至連小姐最心愛的物什,她也總是不放過。
每次只要小姐拒絕就會露出那樣可憐兮兮的神態,好似被人欺負了一般,那樣淚雨漣漣的模樣;甚至不止一次,她看到自家小姐被老爺訓誡,因爲那些莫須有的事情;剛開始的時候小姐還會辯駁幾句,可漸漸的,小姐也變得沉默,變得越來越孤冷,越來越清傲;她知道,表面上是這樣,可內心,小姐還是難過的。
她也曾經站出來替小姐辯解過,可最後得到的都是懲罰,最後甚至連小姐也開始疏遠了她,她也變得沉默了;自那時起她便明白,有些事情夫人亦或者是老爺,未必不知道真相,只是他們需要一個臺階,那個臺階便是小姐。
自那時開始對宋芊芊,她便討厭到了極點;不過是個孤女,也妄圖霸佔屬於小姐的東西,夫人的寵愛,老爺的愛護,還有那些挑撥離間的話;以她那樣惡毒的心思,焉知今日不會生出什麼惡毒的心思來。
“不妨事。”洛傾雪擡手拉着錦笙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宋芊芊打的什麼主意她又怎麼會不明白;別忘了如歸樓,那是誰的地盤。因爲鳳城歌對她的特殊,因爲容末接風宴上的慷慨相助,九公主想要毀了她的清白,讓她與容末再無可能;而宋芊芊想要的只怕是要讓雲景疏對她死心罷了。兩個人果然還真是一拍即合,她到底該不該稱讚一聲用心良苦呢?
……
握着手上的書信,容末嘴角微微勾着,帶着淺淺的笑意;語氣波瀾不驚,聽不出絲毫的語氣,“你家郡主讓你送來的?”
“是。”那小丫鬟低着頭,身子明顯顫了顫。
“只是不知你家郡主是哪一位?”容末那宛若謫仙般的容顏上染上三分淡淡的笑意,“流雲國的郡主數位,請恕在下,實在看不明白。”
“我家郡主乃鎮北侯府平安和樂郡主。”小丫鬟深吸口氣。
“哦?”容末嘴角微微勾着,“行了,你回去吧,告訴她,容末會……準時赴約。”
“是。”小丫鬟聞言像是聽到特赦令般,腳底抹油,一溜煙地跑不見了。
那邊,雲景疏也收到了同樣的信箋。
“爺,這……有蹊蹺。”梓旭眉宇微微顰蹙着,平安郡主從來不是這等孟浪的人,更何況有什麼話非要在宋家的宴會上才能說。
看着那書信上漂亮的簪花小楷,那樣情深意切的字字句句,雲景疏只覺得胸口被漲得滿滿的,或許當初的母妃說得對,女人最在乎的不是名分,而是夫君的寵愛;他雖然無法給她正妃的位置,但她一定是他最寵愛的寵妃。
就在他思緒尚未來得及飄遠的時候,卻猛然聽到梓旭的聲音,不亞於一盆冷水,當頭棒喝。
“嗯哼?”雲景疏眉宇微微顰蹙着,轉頭看着他。
“屬下只是覺得平安郡主向來極是知禮,謹慎,斷不可能在宋家宴會上做出這等私會外男的事情來。”想到那個清冷絕美的女子,梓旭原本清冷的眸色不由得染上了點點暖意。
雲景疏斜睨了他一眼,心裡卻也不由得染上了三分疑惑,“那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梓旭低着頭卻也是說不上來。
“好了,不管怎麼樣,到時候去看看就知道了。”雲景疏深吸口氣,將心頭的激動全都壓在心底。
跟着那鵝黃色衫裙的小丫頭緩步向前,路過花園,繞過小徑,穿過九曲迴廊;最後來到青茗苑的門口;兩邊沒有任何的侍衛或者守門小廝,她低着頭嘴角微微勾着,果然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嗎?
宋芊芊一見到她趕緊迎了上來,“姐姐,我就知道你回來得,你還記得芊芊的是不是?咱們姐妹這麼多年沒見了,妹妹可是有好多話想對姐姐說呢。”
話音未落,她朝那小丫鬟使了個眼色,那小丫鬟會意地拉着錦笙,“這一路走來,錦笙姑娘想必也是累了,不如雖奴婢去旁邊歇歇吧。”
“不必了。”錦笙面色冷硬。
“既然人家都開口了,去吧。”洛傾雪淡淡地笑着,朝錦笙笑笑。
“可是小姐……”錦笙眉頭緊皺。
“不妨事的。”洛傾雪淡淡地笑着。
直到看到錦笙被那小丫鬟帶走之後,宋芊芊這才滿意地笑了笑,轉頭看着洛傾雪,“真是羨慕姐姐呢,不說旁的,這錦笙對姐姐還是這麼的掛心,便是連一步路都肯離的,不像我那幾個丫頭……哎,說這些做什麼,姐姐,我們去屋裡說啊。”
“我那可憐的母親福薄卻是沒能再給我添一個妹妹,宋姑娘還是依着品階喚我一聲郡主吧。”洛傾雪淡淡地笑着,語氣平和,好似再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般。
宋芊芊臉上的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不過很快又回過神來;臉上染上了三分悲慼和哀痛的神色,她低着頭垂下眼瞼,語氣帶着哀傷,又好似在懷念,“是了,我怎麼忘了,許是近來回憶的太多竟是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楚了;無論如何當年姐姐……不,當年郡主對芊芊的疼寵和愛護,芊芊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樣的屈辱,那樣的折磨,還有麗城別院的三年,她在心裡咬牙切齒,這些所有的所有,她都會千百倍的還回去,又怎麼能忘了?
“哦?是嗎?”洛傾雪淡淡地笑着,聽着那分明噁心得讓人想吐的話,可是她卻沒有任何的表情波動,因爲對面前之人早已經不在乎了吧,“只是這該忘的還是忘了吧。”
“姐姐!”宋芊芊頓時抿着脣,眼底滿是貪戀地望着洛傾雪,“讓我最後叫你一聲姐姐,好不好?我知道,姐姐是我流雲國的天之驕女,便是尚未及笄,求娶的人便早已經排列成隊的;再有兩個月的時間,姐姐就要及笄了,只是到時候,芊芊只怕沒有那個機會參加姐姐的及笄禮了。”
那樣的語氣,帶着無比的哀傷和黯然。
洛傾雪淡淡地笑着,“芊芊也快及笄了吧,本郡主記得你也只比本郡主小三個月而已。”
“芊芊哪能與姐姐這金貴的郡主之身相比。”似是因爲洛傾雪的沒有拒絕,宋芊芊眼中蘊着水光,好似很激動般,她有些忘情地拉着洛傾雪的手,“姐姐,妹妹身得平寒也沒什麼好送你的,也唯有自己做的刺繡能拿的出手,姐姐你與我一同去內室看看好不好,好不好?”
那樣帶着期待的眼神,洛傾雪點點頭,心中卻早已經是宛若寒冰般。
進入內室,聞到那撲面而來的甜膩味道,洛傾雪別有深意地看了看軟榻小几上的薰香爐。
宋芊芊卻已經獻寶似的將繡好的屏風拿出來,“姐姐,這是芊芊花了整整半年繡的,希望姐姐能尋得如意郎君,幸福美滿。”
“宋姑娘有心了,只是這屏風既然是你花了這麼多時間繡的,本郡主無功不受祿,若是拿了倒是有愧。”洛傾雪看着那繡得精緻的屏風,臉上的笑意仍舊淡淡的,“若是宋姑娘沒有其他事情,那本郡主就先告辭了。”
“姐姐!”宋芊芊頓時眉宇微微顰蹙着,隨即低着頭又是苦笑一聲,“原來,我一直沒有了解過姐姐,我以爲姐姐你……罷了;郡主來了這麼久,連一杯茶都沒喝,暖冬那丫頭也真是,讓她泡個茶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姐姐……這屏風是妹妹繡給你的,你就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芊芊去去就回,好不好?”
“……”洛傾雪低首垂眸,眉宇淡淡地卻是沒有說話。
宋芊芊卻是當她默認了,臨走時還特地用銀針挑了挑香爐,又給裡面添了好幾塊香料之後這才離開;只是走得匆匆忙忙,卻沒有發現洛傾雪臉上那飽含深意的淺笑。
“九公主,我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您安排的人呢?”
匆匆走出房間,宋芊芊轉頭來到一處偏僻的廂房,站在她面前的赫然是那位身着鵝黃色衫裙的小丫鬟;她此刻面色扭曲,嘴角斜勾,“哼,我還以爲她有多聰明,結果也是個蠢貨。”
“九公主,您?”宋芊芊有些着急,眉宇也微微顰蹙着。
“放心,這個時候那兩個人應該已經進去了。”九公主轉頭瞧着天色,眉宇間猛然劃過一道厲色。
“那我們去看看吧。”不知道爲什麼,宋芊芊總覺得心裡七上八下的,眉宇微微顰蹙着,試探着開口。
九公主也有些擔憂,“嗯,行;容公子和我三皇兄就快過來了,咱們快過去看看,別把事情搞砸了。”
“錦笙呢?”宋芊芊猛然想起來,“那丫頭對洛傾雪最是忠心,如果讓她發現了什麼端倪,到時候事情只怕不好收場。”
九公主沒好氣地癟癟嘴,“不過一個賤丫頭而已,已經被本公主解決了。”
“解決了?”宋芊芊眉宇微微顰蹙着,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已經被九公主拉着,“快,我們快過去。”
“啊,九公主您慢點兒。”宋芊芊觸不及防,被九公主用力一拽,腳下踉蹌,險些一個跟斗栽倒在地;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又是被用力一拉,“九公主,您慢點兒。”
九公主回頭沒好氣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真是,囉囉嗦嗦的,沒用的廢物!”
回到房間外面。
宋芊芊眉宇微微顰蹙着,屋子裡面靜悄悄的竟是什麼聲音都沒有。
“怎麼回事?”九公主眉頭緊鎖,語氣有些不善,“不是說洛傾雪已經進去了嗎,怎麼會什麼動靜都沒有?”
“這,我也不知道啊。”宋芊芊抿了抿脣,瞧着九公主那面色扭曲的模樣,心裡竟然有些心驚膽戰的;洛傾雪有多少手段心計她不知道,但她卻知道她和她娘最後之所以會淪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都是因爲她;想到這裡,她眉宇不由得有些黯然,九公主卻是早已經等不下去。
她轉頭看着宋芊芊,“你在這裡等着,我進去看看。”
“可是九公主……”宋芊芊話未說完,九公主已經衝了進去,然後就只聽到“啊——”的一聲悶響,她的心裡陡然“咯噔”一聲。
聽到屋內的動靜,洛傾雪嘴角微微勾着,可惜了,只進來了一個。兩個乞丐,呵呵,果真是最下賤的人吶;既然她這麼安排了,不讓她好好享受一番,只怕是有些對不起他呢!至於後面那個,她垂下眼瞼,她既然那麼想嫁給雲景疏,便成全了她吧。
“淺白。”洛傾雪輕喝一聲。
“屬下在。”淺白人如其名,整個人一襲白衣,白紗附面,只是嗓音卻帶着微微沙啞色。
“宋芊芊就交給你了。”洛傾雪嘴角微微勾着。
淺白麪色沉了沉,看着躺在地上的宋芊芊低頭應聲道,“是。”
雲景疏剛走進青茗苑的時候,發現兩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他眉宇微微顰蹙着,直覺便有些不對勁;來到約好的房間,剛坐下還未來得及開口就只感覺到後脖頸一疼,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熱,好熱。
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只覺得全身發熱,嘴脣乾裂,嗓子沙啞;水,他好想喝水,好渴求一個可以讓他降溫的地方;可是又有哪裡不對勁,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猛然,一道溫香軟玉纏上自己的脖頸,他像是沙漠裡終於遇到綠洲的旅人般,迫不及待地撲過來;好暖,好舒服;嗯,就是這樣,就是這種感覺。
屋內,頓時春宵帳暖,饒是春日已過,可那紅帳內的春光卻讓鳥兒都不由得羞紅了臉,趕緊飛往別處。
“主上,事情已經辦妥。”淺白低着頭,在洛傾雪面前單膝跪地。
“教了她三年,也算是你半個徒弟了,你對她可有不忍?”洛傾雪轉頭望着那藍天白雲,語氣淡淡的。
“屬下只知道生是晴天人,死爲晴天魂。”淺白的嗓音帶着女子所特有的軟膩,可是語氣卻是異常的堅定,那樣的鏗鏘,擲地有聲。
洛傾雪抿着脣深吸口氣,“好了,你先退下吧。”
“可需要屬下送您出去?”淺白再次語氣恭謹道。
“不妨,我帶錦笙出去就好。”洛傾雪擺擺手。
“那屬下告退。”只是一個照面,淺白便消失在了她的視線內。
晴天調教出來的人,武功修爲未必是最高的,但這腳底抹油的本事倒是別人都學不來的;洛傾雪搖搖頭,當初因爲晚照的事情,她下令讓長歸對晴天所有人的輕身功夫進行過特訓,那樣的痛她真的不想再承受第二次了,可結果呢……呵呵,一切都只不過是個笑話,如此而已。
瞧着被淺白從枯井裡救起來的錦笙,想到九公主,洛傾雪的臉上陡然劃過一道狠戾,哼!千算萬算,沒想到她們竟然膽敢這般對待錦笙,當真是被寵壞了;小小年紀便這般草菅人命,若是當真任由她和親鳳臨,指不定兩國會直接爆發大戰的吧。
洛傾雪深吸口氣。
“平安郡主,您這是?”剛從一個小院子裡繞道拐出來,就聽到一個夾着嗓子的尖利嗓音,她眉宇微微顰蹙着,轉頭,“原來是來福公公,平安有禮了。”
“呵呵,郡主您無需客氣,只是這位姑娘……”瞧着被洛傾雪攙扶在懷裡,明顯已經暈過去的錦笙,來福眉宇間帶着詫異,“瞧着這位姑娘的情況不太好,要不,到我家太子的房間歇息一會兒,咱們鳳臨的呂太醫可以幫忙瞧瞧這位姑娘的傷勢。”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着,可想到自己現在不便出手,錦笙的傷勢她也沒來得及檢查;更何況之前發生的事情,這鳳城歌倒是不失爲一個很好的證人人選,遂她點點頭,“那就勞煩來福公公了。”
“郡主,您可千萬別跟奴婢客氣。”來福看到洛傾雪便像是看到救命恩人般。
自從上次發生沈月梅那樣的烏龍之後,他就已經知道這位很有可能會是他們家太子親生女兒的郡主;雖然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麼曲折,但對洛傾雪,他現在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瞧瞧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可不跟他們家太子一樣有神嗎,還有那高挺的鼻樑,那好看的眉宇,真真是怎麼看怎麼像;他之前怎地就沒有發現呢。
感受到來福那不斷打量的眼光,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着,可到底也沒有發貨。
一看到洛傾雪,鳳城歌先是眼前一亮,隨即眉宇微微顰蹙着,“怎麼回事?”
“我這丫鬟不小心跌倒竟是磕破了腦袋,聽來福公公說鳳臨的呂太醫也在,所以想勞煩太子借用一下太醫,不知可方便?”洛傾雪說話極是客氣。
鳳城歌卻是連連點頭,“方便自然是方便的,來福,趕緊讓呂太醫給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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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婢立刻就去。”來福頓時腳底抹油。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鳳城歌可不相信什麼不小心跌倒的理由。
可洛傾雪會實話實說嗎?當然不可能,她低着頭淡淡地笑着,“也沒發生什麼啊,這丫頭向來毛毛躁躁的,下次看她還敢不敢這麼不小心了。”
“……”知道問不出來什麼,鳳城歌也不再追問,這怔怔地瞧着洛傾雪,萬般滋味浮上心頭,可想說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
“我說師兄,你家素素不會這麼笨吧,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陰謀。”陸謹有些不懷好意地跟在容末身後,絮絮叨叨的。
容末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他自然知道這是個陰謀,但他卻不能讓素素有絲毫的意外;那個丫頭總是想將所有的事情全都一個人扛下去;若是其他的也就罷了,可如果會讓她傷害到自己,那她決不答應。
“啊——嗯——”
陡然兩聲銷魂的婉轉低吟傳入耳廓,陸謹頓時雙目大瞪,眼角帶着玩味的模樣,“嘖嘖,我說師兄你爲什麼非要跑到這個偏僻的院子來,原來是有好戲看啊,走,讓師弟我先瞧瞧去。”
“奴婢見過兩位公子,這裡是我家小姐的閨房,兩位公子還是請回吧。”
猛然一名丫頭匆匆從外面回來,好像很匆忙的模樣,在看到容末與陸謹的時候,頓時愣怔了下,淡淡地開口道。
容末嘴角含笑,“你家小姐邀請我來的,只是……卻發現此處無人,倒是有些好奇;不如請這位姑娘幫我通報一下貴小姐如何?”
“……”那丫頭眉宇微微顰蹙着,可感受到容末那帶着希翼的眼神又不忍拒絕,只能點點頭,“那,好吧。”
那丫頭快步上前,可卻怎麼都不敢推開大門,她眉宇微微顰蹙着,想到宋芊芊那樣暴躁的脾氣,如果自己做了什麼讓她不開心的事情,只怕又是免不了一番責打的,只是那位公子說是自家小姐請他們來的;那也許可能吧。
心裡猶豫了一下,猛然聽到屋內傳來的異樣聲音,小丫頭推開門帶着疑惑往裡面走了兩步,入目的清醒卻讓她目瞪口呆,她愣怔了下,然後猛然回過神來,大叫一聲,“啊——”
那樣慘烈的驚呼,驚動了衆人。
“這,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正在大堂迎客的宋老夫人眉宇微微顰蹙着。
“聽這聲音,似乎是從青茗苑裡傳來的。”立在她旁邊的老嬤嬤猶豫了下,淡淡地開口道,“這老夫人,今兒這樣的日子,可出不得紕漏,不如讓老奴去瞧瞧吧。”
聽到是宋芊芊鬧的幺蛾子,宋老夫人頓時一口悶氣浮上心頭不上不下的,“行了,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省得又鬧出什麼事情來,那個賤丫頭,哼!”
“可是老夫人,這大堂……”嬤嬤欲言又止。
“有廉青他們幾個在,不妨事。”宋老夫人罷了罷手。
“是。”嬤嬤低着頭,跟隨着宋老夫人的腳步。
縱使宋老夫人已經盡力想要低調地前往青茗苑,可因爲之前那小丫頭的尖叫太過慘烈,不少在院子裡閒聊的客人們也都三三兩兩地尋摸着來到了青茗苑的門口。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啊?”
“你沒聽到,剛纔那小丫頭叫得,嘖嘖,可當真是慘呢?”
“就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沒事,等着看吧,反正會知道的。”
“那可不是!”
“……”
太過嘈雜的聲音吵醒了原本在偏廂房的暖冬,她擡手揉了揉太陽穴,自己不是,不是去泡茶了嗎,怎麼會,脖子後面好疼啊,她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外面怎麼會那麼多人?
難道自家小姐的計劃成功了,想到她們竟然陷害了洛傾雪,她的身子不由得微微有些發抖。可是自家小姐和九公主呢?
她們怎麼都不在的?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洛傾雪跟着鳳城歌前來的時候,看到站在旁邊的平媛,眼前一亮,走過去,淡淡地開口道。
平媛一看到她,頓時眼前一亮,“不知道呢,剛纔你去了哪裡,我等了你好久。”
“我啊,哪裡也沒去啊;錦笙那丫頭走路毛毛躁躁的,結果磕破了腦袋,這不,剛好遇上鳳臨太子,他們帶了御醫,錦笙那丫頭還沒醒過來呢,呂太醫正照料着,聽到動靜,這不就與鳳太子一起過來瞧瞧。”洛傾雪盈盈淺笑着,竟是將之前的所有事情閉口不提。
平媛雖然覺得詫異,不過也識相地沒有問。
暖冬走出房間,看到院子裡竟然來了這麼多人,心上一喜,只要做成了這件事情,小姐答應會平了自己的奴籍,到時候她就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想着,她臉上不由得帶着十足的笑意,走過去;卻看到房間原本應該緊閉的大門卻敞開着,一個小丫鬟目瞪口呆地立在門口不遠處,其他人也都指指點點的。
不少帶着女兒的夫人都已經語焉不詳地將自己的女兒打發走。
鳳城歌雖然來得晚,可大抵也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事情,轉頭有些笨拙地看着洛傾雪,“平安,這裡太吵了,你,還是先回房間歇着吧,那……那,錦笙醒來若是瞧不見你,該擔心了?”
“嗯?”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着,心裡卻是早就已經樂開了花。
“媛媛,你,你也跟平安郡主一起去歇會兒吧。”平媛的大哥平遠此刻也面上帶着尷尬色。
洛傾雪撅着嘴,“爲什麼就你們能看熱鬧,我們不能?”
“就是嘛,這麼多人都在看,爲什麼我們不能?”平媛也不服氣。
“讓你們回去就回去,哪那麼多廢話。”眼瞧着人越來越多,鳳城歌的心陡然沉了下來;他可不希望讓自己的寶貝女兒看到那些污穢的場面。
洛傾雪癟癟嘴,身子頓時怔了怔,擡頭,那溼漉漉的眸子瞧得鳳城歌頓時心裡一陣愧疚,語氣也不由得軟了下來,“乖,回去休息會兒,嗯?”
那模樣瞧得平媛視線不斷地在鳳城歌和洛傾雪之前掃來掃去,眼底竟是不可思議。
“傾雪,我們還是走吧。”平媛努力地吞了口唾沫。
洛傾雪這纔不情不願地跟着平媛離開,直到走出好遠之後,平媛這才轉頭看着洛傾雪,“傾雪,你和鳳臨太子,沒……沒什麼吧?”
“能有什麼,他那年紀都能當我爹了。”洛傾雪癟癟嘴,“好了,收起你腦子裡那些想法;我們之間正常得很。”
“……”
平媛癟癟嘴,“不對,剛纔鳳太子看你的眼神,那樣的溫和慈愛,甚至還帶着濃濃的寵溺,就跟我爹看我的眼神一樣,嘖嘖,該不會容公子其實是他的私生子吧?如果這樣算起來的話,他對你這個兒媳婦豈不是很滿意?”
“噗——”
剛被平媛拉着跑了好久,此刻好不容易尋了個可以坐着的地方,端着茶杯剛飲了一口茶水,尚未來得及吞嚥,聽到平媛的話,口中的茶水頓時全都噴了出來,她捂着胸口猛地咳嗽幾聲,“咳,咳咳,我說媛媛,你……你的想象力是不是也太豐富了些。”
“哪有,人家只是實話實說的啊。”平媛癟癟嘴,“我爹經常就那麼看我的,真的。”
“咳,咳咳。”洛傾雪深吸口氣,好不容易順過氣來,“你剛纔那話可千萬別給容末聽見了。”
“爲什麼?”平媛面帶不解。
“沒什麼。”洛傾雪搖搖頭,自然是怕着丫頭被容末算計得連骨頭都不剩啊,那個芝麻餡兒的湯圓兒,連她都不敢輕易招惹的。
平媛癟癟嘴,“不說就不說。”
“好了!”
……
青茗苑中。
整個院子裡的那些夫人們,面面相覷;那些公子哥兒們卻是好整以暇;宋老夫人來時,看到那樣的場面,眉宇更是微微顰蹙着。
“我說皇伯伯,你們都站在這裡幹什麼?”鳳青紅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竄出來,站到鳳城歌旁邊,嘴裡還叼着一串兒冰糖葫蘆。
嗯,這流雲國的冰糖葫蘆當真不錯,鳳臨竟然都沒有,這紅紅的果子,酸酸甜甜的;她正打算是不是要買個一馬車回去呢。
鳳城歌瞧着她,頓時瞳孔微縮,讓她離開的話尚未來得及出口,那丫頭卻已經躥到了房門口。
“真是沒勁,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進去看嘛,呆在門外還能用眼神把牆戳出個洞來不成?”鳳青紅沒好氣地癟癟嘴。
那些個夫人們頓時面色難看,可誰不知道這位受盡寵愛的鳳臨郡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推開房門,然後,在旁邊的軟榻上,那被子高高的拱起。
這鳳青紅也是被寵着長大的,那些污穢的也從未見過,此刻也是好奇;被子裡拱起一團,卻沒有看到人,只覺得稀奇,只是聞到屋子裡那不太好聞的味道,癟癟嘴,將冰糖葫蘆隨便塞給旁邊站着的人,“幫我拿一下啊。”
然後擡手,抓住被子一掀;聞到那更爲濃烈的味道,她頓時捂着嘴,哇的一聲險些沒哭出來,整個人直接朝着屋子外面奔去。
聞到那越發濃烈的麝香味道,看到宋芊芊那渾身青青紫紫,經歷過歡愛的痕跡,衆人還有什麼不明瞭的;宋老夫人更是氣得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她咬着牙。
這宋芊芊竟然膽敢做出這等不自愛的事情,要知道她現在可還是宋廉青名下的嫡女呢,呸!就跟她那個賤人娘一樣的不自愛;想着她深吸口氣,“去把廉青給我叫來。”
“是!”宋老夫人身邊的嬤嬤趕緊應聲而去。
室內,那樣經歷情慾之後的腥甜味道漸漸散去,牀上的兩個人也終於漸漸清醒了;感受到那麼多人的目光之後,雲景疏先是愣怔了下,隨即本能地拉過一旁的薄被覆蓋住身子,眼角不經意地撇到宋芊芊的身下,並沒有看到任何的血色,他頓時瞳孔縮了縮,然後快速穿好衣衫;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
他擡手揉了揉太陽穴,轉頭看着旁邊經歷情慾之後,臉上還染着幾分羞赧和媚色的宋芊芊,頓時眉宇微微顰蹙着;想到那張信箋,難道這一切都是宋芊芊安排好的?
宋芊芊有些不好意思,雖然她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明明是爲了算計洛傾雪和那兩個乞丐發生關係的,她怎麼又會和雲景疏在一起,可這樣的結果,她卻是開心的。
低着頭,整理好衣衫之後;卻後知後覺地發現屋外那些人,之後,她頓時心裡咯噔一聲,擡起頭,望着雲景疏那帶着嫌棄的模樣,心頓時慌了,“三皇子,我……”
“哼!”雲景疏冷哼一聲。
這宋芊芊如今還沒有及笄,與尚未及笄的女子行這等苟合之事,更何況還被抓姦在牀;光是想想,他就不由得揉了揉太陽穴想到母妃才與他說過的那些話,他更覺得心亂如麻。
想到昨日夜裡,從城外回宮的時候,他說梓旭的話,頓時心中冷笑;果然原來自己纔是那個笑話。
宋老夫人很是氣憤,此刻身子都在微微顫抖着。
“娘,您放寬心,這件事情就讓廉青去處理吧。”宋家大伯的夫人此刻攙扶着搖搖欲墜的宋老夫人,面色同樣很是難看。
發生這樣的事情,宋家所有女兒都聲名盡毀,好在他們家芊雪已經定好了夫家,不然還當真是……
“嗯,啊——”
話音剛落,陡然從旁邊的房間又傳來幾聲銷魂的聲音;原本剛冷靜下來的夫人們,頓時又眼前一亮。
“去,老身倒是要去看看到底還有誰!”宋老夫人此刻真是氣糊塗了;也不用宋大夫人攙扶,直接快步走向那房門處,狠狠地推開,然後再看到房間裡面的場景時,整個人險些沒有暈過去。
宋大夫人更是瞳孔微縮,失聲叫道,“那是,九,九公主!”
“轟——”
整個院子裡的人頓時覺得晴天霹靂,如果說宋芊芊和雲景疏苟合是開胃小菜,那現在九公主竟然跟兩個瞧着乞丐模樣的男子,還一臉享受的模樣,那可真的是……是……
“咳,咳咳!”宋老夫人頓時張口一注鮮血噴出。
“娘,娘,你沒事吧,娘?”宋大夫人頓時急了,“來人吶,快請大夫,請大夫。”
“是!”
頓時整個青茗苑內兵荒馬亂,那些看熱鬧的人在發現了九公主之後也都三三兩兩告辭而去,先是三皇子,後是九公主,宋家這個簍子算是捅大了;更何況聽說已經內定了九公主和親鳳臨呢,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情,還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和兩個男子,嘖嘖,可當真是……
兩個時辰之後,承乾殿內。
鳳城歌、容末,宋家大伯,宋家三伯,還有宋廉青,全都在列;宋芊芊,雲景疏,九公主甚至那兩個乞丐全都跪在殿前的空地上。
“雲皇怕是應該與我鳳臨一個交代纔是。”鳳城歌語氣不鹹不淡,語氣很是不屑,斜睨了九公主一眼;言外之意大家都明白。
把這樣一個不知道自愛的公主定爲和親人選,這可是對鳳臨最大的挑釁吶。
皇帝身子頓時顫了顫,“鳳太子放心,此事朕必會嚴查到底。”
“父皇,父皇,女兒是被陷害的,女兒真的是被陷害的。”九公主趴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直到現在她都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明明,明明應該是洛傾雪啊,不是應該是洛傾雪跟那兩個最下賤的乞丐發生關係,然後被萬人唾棄的嗎,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