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南宮玥所料的。
壽宴的次日,得了鎮南王授意的駱越城知府就雷厲風行地命人去了方宅。
牛姨娘以私戴東珠論罪,而方三老太爺和方三太夫人則因其隱瞞不報,一併下獄。
當日,方三老爺被鎮南王解除了所有的軍職,與其家眷一同被禁足於府中閉門思過。
方宅的斜對面,停着一輛普普通通的青篷馬車,窗簾的一角被人從裡面挑起些許,兩雙震驚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方宅的大門。
一衆官兵氣勢洶洶地押解着牛姨娘等三人離去,留下兩個官兵如同兩尊門神一般守在方宅的大門口,面目森冷……
一旁圍着不少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隱約還能聽到他們在嘲笑方家咎由自取。
好一會兒,馬車裡的那雙手這才放下了車簾,手指幾乎在微微顫抖着。
“沒想到,王爺竟然真得這麼做了!”
馬車裡的是方四老太爺和方四太夫人,此時,方四老太爺正一臉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
昨日從鎮南王府回來後,方四太夫人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敞廳之事的始末,這讓他大爲震驚。一大早,聽說駱越城知府派官兵來了方宅,方四老太爺夫婦就急忙趕來了,但還是晚了一步。
看這些官兵的架勢,鎮南王這一次是動真格的了!
方四太夫人昨日是親眼瞧着世子妃對方家下了逐客令,王爺也當場給世子妃撐腰,可是一碼歸一碼,方四太夫人並不認爲王爺真的會爲了東珠的事處罰三房。
“老爺,”方四太夫人不安地說道,“我們該怎麼辦?難道任由三房這樣被世子妃作踐?”
方四老太爺好一會兒沒說話,他關心的並非是三房,而是方家與鎮南王,與世子爺之間的關係,如此下去,他就怕方家真得會與鎮安王府漸行漸遠……
“老太爺,我們去找大伯吧。”方四太夫人忍不住說道,“這件事還得讓大伯出面才行!哪怕三房的事已經不可爲了,也得讓大伯好好訓斥一下世子妃!咱們方家可是世子的母家,豈能被如此怠慢。”
方四老太爺若有所思。
這一次,他們來駱越城主要爲的是三件事,一是爲王爺賀壽。二是想讓大哥定下過繼的人選,畢竟長房不能無嗣,方四老太爺自認自己的嫡次孫還是相當聰慧伶俐的,過繼到長房來日也能爲大哥披麻戴孝。而三則是想讓大哥幫着把蔓姐兒嫁進王府,以此來維繫方家與王府的關係。
本來方四老太爺是覺得蔓姐兒無論是嫁進王府還是碧霄堂都可以,但按老妻的轉述,世子妃現在已經絲毫不把方家放在眼裡了,一旦日後有了子嗣,必會慫恿世子與方家斷絕往來,所以,蔓姐兒還是嫁進碧霄堂爲好。
第一件事是辦完了,至於另外兩件事,都得要大哥做主纔是。
想到這裡,方四老太爺頜首道:“我們現在就去碧霄堂。”
一聲吩咐,青篷馬車調轉車頭,往鎮南王府駛去,半個時辰後,馬車就進了東街大門,方四老太爺攜妻去聽雨閣求見了方老太爺……
然而,纔不過一炷香時間,方四老太爺就被端茶送客,隨後暴跳如雷地奪門而出。
方四老太爺夫婦倆來了碧霄堂的事當然瞞不過南宮玥,他們的馬車還沒出大門,鵲兒就把此事稟告了南宮玥,然後問道:“世子妃,要不要奴婢去打探一下聽雨閣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南宮玥正拿着一把剪子,站在庭院裡的一盆萬年青前。
“不必了。”她搖了搖頭,同時,“咔擦”一聲,剪子從萬年青上剪下一片殘葉。
方老太爺是蕭奕的外祖父,那也是她的外祖父,適度地派人留意他老人家那邊的狀況是她對長輩的關愛,但是有些事一旦做過了頭,那就是一種輕慢了。
再者,就算不問,南宮玥也能猜到方四老太爺此行多半是爲了三房的事。
南宮玥修剪完最後一片殘葉後,上下審視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就把剪子遞給了畫眉,接過一方帕子擦了擦手。
這時,一陣嘹亮的鷹啼自後方傳來,下一瞬,就見小灰展開巨大的羽翼滑翔着從半空中擦着樹枝往庭院裡俯衝下來,所經之處,樹枝花葉簌簌作響,落下一片綠色的葉雨。
畫眉趕忙護住身後的萬年青,揮了揮手說:“小灰,一邊玩去!世子妃纔剛修剪好的萬年青,你別給又弄壞了!”
小灰根本聽不懂畫眉在說什麼,它在庭院中繞了半圈,就停在一旁的窗檻上,收起了翅膀。
畫眉這才注意到小灰的尖喙裡似乎銜着一個什麼小東西,“小灰,你叼的是什麼?”
小灰不理會畫眉,把鮮黃的尖喙朝南宮玥的方向湊了湊,一雙金色的鷹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南宮玥,不知道爲何,南宮玥從它眼裡讀出了一絲炫耀的味道。
南宮玥從小灰的尖喙裡把一個細細的竹筒拿了過來,這分明就是用來綁在信鴿腿上的竹筒。
南宮玥眉頭微蹙,她也知道小灰最近喜歡上了追逐鴿子,沒想到今日竟然從鴿子腿上把竹筒也給搶了過來……
就在這時,後方的幾棵梧桐樹上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百卉警覺地循聲看去,臉色不太好看,沉聲道:“小四,你太放肆了,這裡是內院!”若是讓外人看到他在此處,成何體統!
不知何時,其中一棵梧桐樹上多了一個身穿青色勁裝的少年,少年悠閒地站在一根粗壯的樹枝上,如履平地。少年面無表情,臉上有些不以爲然,那表情彷彿在說,他不是故意弄出了聲音,讓她們知道他來了嗎?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小灰一眼,然後對着南宮玥伸出了手,吐出兩個字:“還我!”
畫眉看看南宮玥手中的竹筒,又看看小灰,再看看小四,恍然大悟道:“難不成這個是小灰從青雲塢……嗯,拿的?”
小四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簡練地又重複了剛纔的兩個字:“還我!”
南宮玥眉頭抽動了一下,把竹筒遞給了畫眉,畫眉正要把竹筒還給小四,卻見小灰突然抖動了一下翅膀,從窗檻上飛了起來,停到了不遠處的一棵桂花樹上,彷彿在說,這是我送給主人的,憑什麼要給他!
小四淡淡地瞥了小灰一眼,這隻鷹還是一點也疏忽不得,也就是他打開信鴿籠子那一瞬間的空隙,它就把那個竹筒給叼走了。本來如果是別的東西,被它拿走玩玩也就算了,那裡面裝的是公子剛寫給蕭世子的密信,不能出一點差錯。
“小灰!”
南宮玥輕斥了一聲,小灰立刻俯首,輕輕地啄起翅下的灰羽來。
畫眉用最快的速度把竹筒還給了小四,彷彿那是什麼燙手山芋一般。
小四一拿到竹筒,隨意地對着下方的幾人抱了抱拳,然後,藉着旁邊的另一棵樹翻上了屋頂,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屋子裡的畫眉和鵲兒面面相覷,心道:莫不是這些會功夫的人都像世子爺一樣喜歡翻牆走屋頂?
鵲兒想起了什麼,一邊看着小灰,一邊對南宮玥稟道:“世子妃,奴婢最近看到小灰常往青雲塢那邊飛,以爲它是去竹林玩,沒想到……”
小灰彷彿知道鵲兒在告自己的狀,趕忙撲扇着翅膀從樹枝上飛了出去,一溜煙就飛遠了。
南宮玥無奈地搖了搖頭,眼中帶着一絲笑意,喃喃自語道:“小灰這是被阿奕給寵壞了……”無法無天的!
一旁的丫鬟們默不作聲,確實,以世子爺的脾性,十有**會覺得小灰幹得好吧?!
這時,鶯兒挑簾走了進來,稟道:“世子妃,羅嬤嬤來了,在外面候着,她說昨日壽宴用的碗碟杯盅已經都清點好了,只摔了幾個碟,想來求對牌開庫房,把東西都放回庫房去。”
南宮玥應了一聲,稍微整了整衣裙,去了外頭見羅嬤嬤。
壽宴纔剛結束,對南宮玥而言,這又是瑣事繁忙的一日。
三日後,一個消息傳遍了駱越城各府,牛姨娘被知府定了罪。
按大裕律例,私戴東珠,責一百大板,當堂執行。
而方三老太爺和方三太夫人也因隱瞞不報,分別被杖責二十大板,他們都是年過五旬的人,哪裡還扛得住,受刑後,都是被人擡走的。
鎮南王也不給他們養傷的時間,着令他們立刻返回白希城老宅,永不得再入駱越城,算是絕了三房在南疆的仕途之路,以後只能靠着分家得的一些薄產過活。
如此,東珠一事就算是塵埃落定。
鎮南王這雷厲風行的態度也讓整個南疆的高門府邸都是暗暗心驚。
方家看來是不行了!
東珠事了後,九月二十二,官語白正式向鎮南王辭行,啓程前往惠陵城。
一大早,天才矇矇亮,一輛青篷馬車和幾匹高頭大馬就從鎮南王府駛出,再一路出了城門,沿着官道往東南邊而去……
……
太陽越升越高,一碧如洗,萬里無雲。
千里之外的王都,南宮府前,一身青衣短打的門房站在一匹白馬旁,躬身道:“三皇子殿下,還請回吧。”
白馬上的韓凌賦嘴脣抿成了一條直線,臉上看不出喜怒,擡眼朝南宮府緊閉不開的硃紅大門看去,半眯眼眸。
今日,他是第四次來南宮府探訪南宮昕,但是又一次被拒之門外!
古有“三顧茅廬”,傳爲千古佳話,可是現在他已經來了第四次。
韓凌賦握着馬繩的手下意識地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馬車裡的白慕筱也是又羞又惱,前兩次他們來時,她還以爲南宮府只是擺出一個閉門謝客的態度,表明無論對誰,都是一視同仁,沒想到……
白慕筱給了碧痕一個眼色,碧痕立刻挑起窗簾,對着那門房斥道:“我們白側妃是南宮府的表姑娘,今日與殿下來一起來探望側妃的表兄,南宮府的二少爺,你還不速速進去通報!”
門房依然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態度,說道:“回殿下、白側妃,我們老爺說了,誰也不見。”心想:三皇子算什麼,昨日首輔大人來,也不是照樣沒踏進南宮府的大門。
碧痕還想說什麼,就聽韓凌賦不耐地說道:“算了!我們回去吧。”
既然韓凌賦這麼說了,一行人立刻就打道回府,踏上了歸程。
白慕筱心裡快把南宮府給恨死了,南宮府還是如此輕賤自己,總有一天,她要將他們曾經賦予她的屈辱,一樣樣地還回去!
回程路上的氣氛變得尤爲壓抑,主子下人都一路無語,韓凌賦一直把白慕筱送回了三皇子府。
皇子府的大門敞開,恭迎主子回府。
“筱兒,”韓凌賦驅馬來到馬車旁,壓低聲音道,“我還有事要出門,你先回星輝院好好休息,別累着自己了。”
馬車裡的白慕筱柔聲道:“殿下您去忙吧,萬事小心。”
韓凌賦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今日大皇兄約了他在太白酒樓會面,其實現在時辰尚早,本來他是打算等從南宮府出來,再去太白酒樓赴約,誰想南宮府如此不識擡舉,他的時間便空了出來。
南宮府這邊如此不順,大皇兄那裡就不能再出錯了!
自從那日早朝後,父皇便命禮部準備立太子事宜,雖說因儀制,明旨還未下,但五皇弟已是滿朝默認的儲君了。
大皇兄也因此變得愈發焦躁,越來越坐不住了,頻頻約自己見面,爲其出謀劃策。
韓凌賦眼中閃過一道銳芒,一夾馬腹,策馬而去。
白慕筱挑開窗簾,看着韓凌賦遠去的背影……直到馬車被門房的婆子引進了門,她這才放下了簾子,表情莫測。
馬車在二門處停下,白慕筱由碧落攙扶着小心翼翼地下了車,纔剛過了二門,就聽後方傳來一陣喧譁,一個婆子引着另一輛馬車也往這邊來了。
今日有客?白慕筱正想着,一個身穿湖色褙子的丫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給白慕筱福了福後,就繼續往二門外跑去,嘴角叫着:“吳太醫!是吳太醫來了?”
白慕筱只是覺得這個丫鬟好似有些眼熟,碧落忙在一旁小聲說:“側妃,這是正院裡服侍的……”
原來是崔燕燕病了啊。白慕筱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也難怪興師動衆的。
白慕筱沒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帶着碧落回了星輝院。
由丫鬟們服侍着換了一身月白刺繡襦裙,然後悠閒地倚在窗邊翻書。
沒一會兒,碧痕就挑簾進來稟道:“側妃,皇子妃那邊派人過來給您送了些賞賜。”
白慕筱怔了怔,她最厭惡的就是崔燕燕時不時地用“賞賜”兩個字來隔應她,不斷地提醒她,崔燕燕是妻,而她只是妾……
這崔燕燕,都生病請了太醫了還不安份!
雖然心中不耐,但白慕筱還是整了整衣裙,去了外頭的堂屋,在上首的一把圈椅上坐下。
“給白側妃請安。”
崔燕燕的陪嫁丫鬟青琳笑吟吟地上前給白慕筱施禮,也不等白慕筱說免禮,她就自顧自地接着道:“白側妃,皇子妃剛被太醫診出了喜脈。這可是大喜,皇子妃說了今日闔府大賞,讓府中上下與皇子妃同樂。奴婢特意過來給白側妃稟報這個喜訊。”
頓了一下後,她仰着下巴,語帶一絲驕傲地朗聲唱報:“皇子妃有命,賞白側妃綾羅兩匹、雲錦三匹、耳環玉鐲一對……”她說話的同時,原本在屋外檐下候着的小丫鬟一個個捧着那些個賞賜魚貫而入。
青琳後邊還說了什麼,已經完全傳不進白慕筱的耳朵裡。
什麼?!崔燕燕被診出了喜脈?她居然懷孕了?!
這怎麼可能呢!
這個消息無疑于晴天霹靂,炸得白慕筱耳邊轟轟作響,腦子裡更是一片空白。
她直覺地想說,不可能的!
韓凌賦從來沒去崔燕燕那裡過夜,崔燕燕怎麼可能懷上身孕……
可是話到嘴巴,白慕筱就知道這句話是多麼的單薄無力,若非韓凌賦曾經去崔燕燕屋裡與她歡愛,難道崔燕燕吃了熊心豹子,還敢偷人不成!
如果說崔燕燕真的懷孕了,那麼她腹中的孩子必然是韓凌賦的。
也就是說——
韓凌賦又一次背叛了自己!
自己一退再退,委曲求全地嫁於韓凌賦爲側妃,可是韓凌賦一次次地令她失望,先是和擺衣,現在又和崔燕燕,以後也不知道又會有多少女人……
白慕筱心中像是吃了黃蓮似的,苦澀難當,傻愣愣地呆坐當場,真希望這只是一個噩夢。
站在堂中的青琳自然注意到白慕筱那驟然發白的臉色,心中得意不已,故意喚道:“白側妃……”
白慕筱猛然回過神來。
即便是她心中再悲傷、再震驚、再憤怒……白慕筱也不想讓外人看了她的笑話,迅速地收斂情緒,微微一笑道:“原來姐姐有了殿下的骨肉,還請青琳姑娘替我恭賀姐姐。”
她給了碧落一個眼色,碧落立刻打賞了青琳,送她出了星輝院。
“姑娘……”一旁的碧痕緊張又擔憂地看着白慕筱,下意識地又用了以前的稱呼。主子和三皇子殿下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經歷了多少艱難挫折,她和碧落一直都看在眼裡,好不容易,主子懷了身孕,一切都在越來越好,卻沒想到又一次橫生波瀾……
這時候,白慕筱根本什麼也不想聽,她霍地站了起來,徑自朝內室走去。
碧痕想要跟上去,卻聽白慕筱頭也不回地說道:“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說話的同時,她已經挑簾進了內室,只剩下那一根根珠鏈互相碰撞着,晃盪着……這時,送完客的碧落也回來了,與碧痕互相看了看,兩個丫鬟都是面露苦澀。
進了內室後,白慕筱的臉色整個陰沉了下來,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傍晚一樣。
她胸口怒意翻涌,不由得握緊了雙拳,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但這些皮肉疼與她心頭的悲愴、失望相比,根本就不足爲道。
此刻,白慕筱已經比剛纔冷靜了不少,也想明白了更多。
崔燕燕既然被診出了喜脈,那麼對方腹中的孩子至少也有一個月了吧!也就是說,一個月前,甚至於更早以前,韓凌賦就揹着自己和崔燕燕搞在了一起,卻還裝着與自己鶼鰈情深的樣子。
想到韓凌賦這邊才與崔燕燕歡好,那邊又與自己同榻而眠,白慕筱噁心得想吐。
這位三皇子殿下,還真是好高明的演技,把自己騙得團團轉!
甚至於,他們倆背後是不是在取笑自己的愚蠢無知呢?
白慕筱烏黑的瞳孔中浮現一層淡淡的霧氣,右手抓住了心口的衣料,覺得心口好疼,好疼,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她心口活生生地剜下了一塊,疼得她幾乎喘不上起來……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碧痕恭敬的稟報聲:“側妃,殿下來了。”
殿下?!此時此地,白慕筱最不想見的人就是韓凌賦了,事到如今,他們又還有什麼好說的呢。這一次,他又想用什麼樣的謊言來欺騙自己呢?!
白慕筱諷刺地笑了,淡淡道:“你跟殿下說,我累了,讓殿下回去吧。”
外面的韓凌賦自然也聽到了,頓時面沉如水。
剛纔,他一回到府中,就有下人向他恭賀,說崔燕燕被太醫院診出了喜脈。下人們都是喜形於色,可是韓凌賦卻完全笑不出來。
雖然他早知道瞞不了白慕筱多久,雖然他早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臨,卻還是覺得這一刻來得太快了!
既然闔府都得了喜訊,韓凌賦知道白慕筱恐怕也已經知道這個這個消息了,他簡直不敢去想白慕筱會有什麼反應。
韓凌賦心急如焚,下馬之後,沒去崔燕燕那裡,就直接來了星輝院。
他想跟白慕筱解釋,解釋他的無奈,解釋他的初衷,解釋他的真心……
可是剛纔白慕筱那淡淡的一句話彷彿給他當頭澆了一桶冷水似的。
她根本連他的解釋也不想聽!
他們倆經歷了這麼多波折,纔好不容易相守在一起,她腹中還有了他們的骨肉,爲何到現在她還是這麼任性,一點都不肯站在他的立場考慮一下?
想着,韓凌賦的臉色也越發難看了。
今日他真是事事不順,先是南宮府將他拒之門外,後來又是大皇兄爽約——他和大皇兄約了今日巳時過半在太白酒樓的三樓雅座碰面,他一早去雅座裡等了近一個時辰,誰知道沒等來大皇兄,卻只來了一個小廝,稟告說,大皇子臨時有事,所以來不了了。
韓凌賦當場差點就要翻臉,但是想到此刻他和大皇兄之間的微妙關係,還是做出了一副謙和的樣子,笑着讓那小廝回去覆命了。
難道說大皇兄這是想認命?
韓凌賦越想心情越是煩燥,無形間,周身就散發出一種冰冷不耐的氣息。
“殿下……”
碧痕想爲自家主子辯解幾句,可是韓凌賦已經不想再待在這裡自討沒趣了,毫不猶豫地轉身,拂袖而去。
罷了,等過幾天,等她冷靜了一點再說吧。
哎——
韓凌賦心中幽幽地嘆氣,筱兒她都是快做母親的人了,怎麼還是一點都沒有長大,仍像個孩子似的,總愛在這方面鬧小脾氣!
而且每一次都是他堂堂皇子向她低頭,與她解釋,求她原諒……
他們總不能這樣過一輩子吧!
他堂堂皇子應該着眼於朝堂,着眼於奪嫡,總不能一直把精力與心思花費在內宅上吧!
韓凌賦眸光一冷,心道:也許該趁這次機會冷一冷筱兒,讓她仔細想想清楚了。筱兒現在有孕在身,想來看在孩子的面上,她再氣,也不會再輕易說要離開自己……
韓凌賦咬了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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