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娘忍不住輕斥了一句:“怎麼毛毛躁躁的!”
畫眉馬上端正了姿態,屈膝行禮,並細聲細氣地說道:“三姑娘,劉公公來了,已經到二門了,說是傳陛下口諭。”
南宮玥忍不住挑眉,這劉公公之前兩次來南宮府宣旨,都是喜事,不知道這次又給她帶來了什麼驚喜。
雖然皇帝的口諭是傳給南宮玥的,但府裡的主子們都必須出來相迎,而跪在最前面的,並不是蘇氏,而是南宮玥。
劉公公慢條斯理地說道:“傳陛下口諭,賞搖光縣主大宛寶馬一匹,玉如意兩隻,綢緞……”後面便是一長串賞賜之物,什麼白銀千兩,玉鐲一對,貫耳瓶一對等等……這賞賜一箱箱搬出來,數量着實不少。
衆人聽着,心中各有思量。
上次,封縣主時,帝后已經賞賜了不少好東西,沒想到這纔不到一個月,也不知道南宮玥在春獵裡做了什麼討了皇帝歡心,竟然又得了一批賞賜,可謂聖眷正濃。
“謝皇上。”
南宮玥俯身行禮,謝過皇恩,南宮府衆人則跟着三呼“萬歲”,這才起身。
“劉公公辛苦了!”蘇氏起身後,與劉公公閒話了幾句。林氏則吩咐劉嬤嬤給那些隨行的內侍宮人都塞了荷包。
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劉公公一行後,衆人不由新鮮地圍着那匹大宛寶馬交頭接耳起來,那是一匹黑馬,年紀應該還不大,高度正好到南宮玥的下巴,它全身烏黑,閃閃發亮,黑得像是黑色的綢緞。它的腹部飽滿結實,四肢強健,長長的馬尾又粗又長又閃亮,顯然是一匹難得的好馬!
這皇帝賞的金銀財帛雖然令人羨慕,可對於名門世家而言卻並不太過稀罕,誰也沒想到皇帝居然還送了南宮玥一匹駿馬……這算是什麼意思?
大裕以武立國,皇帝亦是好武,曾隨着先帝南征北戰,可是這賞一個姑娘家一匹駿馬那也太出格了吧?
黃氏不由酸溜溜地問道:“玥姐兒,陛下怎麼會想到賞你一匹馬呢?”
南宮玥心裡也很意外,笑眯眯地答道:“許是因爲陛下見我騎術太差,便送我一匹馬要我再好生練練吧。”這還真是瞌睡了,便有人送枕頭來,皇帝居然賞賜了她一匹大宛良馬,而且連同馬鞍繮繩一系列的用品也一併賜了。
有皇帝賜的這匹大宛良馬,就算她想要學騎馬射箭,想來祖母也不好提出反對意見了。
想到這裡,南宮玥的心情更好了,對於他人的羨慕嫉妒絲毫不在意。
待到南宮穆從御林院回府後,南宮玥立刻興高采烈的去了淺雲院,向父母親請示自己想要學習騎射。得知女兒竟然對騎射感興趣,南宮穆和林氏都有些意外,在林氏還擔心安全,南宮穆卻思考了一下說道:“女孩兒家請個騎射師傅進府到底不妥……”見女兒一臉失望,他又話鋒一轉道,“不過,既然你要學,等到休沐時,爹爹親自教你吧。”
南宮玥眼睛一亮,驚訝地說道:“爹爹,您也會騎射。”話音剛落,南宮玥就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這可是名門世家的男兒們從小的必修課。尤其是大伯和父親這兩個嫡子可都是祖父一手教導出來的。
於是,南宮玥眉眼彎彎地說道:“爹爹!你教我吧!”
南宮穆點點頭,做了個出人意料地決定,“昕哥兒和你一起學吧。”
“夫君。”林氏有些焦急地說道,“昕哥兒他……”
南宮穆拍拍她的手,一臉欣慰地說道:“這些日子,我帶着昕哥兒一同唸書和畫畫,感覺他比從前似乎已經大好了……我想從現在起,君子六藝也該一點一點的讓他重新拾起來。只要他願意學,我會慢慢地教他,就跟他小的時候一樣。”
南宮玥微微垂下眼簾,眼睛有些溼潤了。
哥哥確實已經好了一些,這一點教他讀書習字的爹爹應該感受得會更明顯。從前他們不敢強求什麼,只盼他能夠一生安泰,可是現在,爹爹對他的信心似乎更足了。
而聽他這麼一說,林氏也不再反駁,溫婉地點點頭,向着南宮玥說道:“你要是爲了學習騎射而荒廢了功課,娘可不會饒你的。”
南宮玥承諾道:“放心吧,爹爹,孃親。”
兩世爲人,那些所謂的功課,南宮玥還真不放在眼裡。
“是嗎?”南宮穆故意一臉嚴肅的說道,“爲父可是很久沒有考校你的琴藝了,不如現在彈上一首給爲父聽聽。”
林氏夫唱婦隨地命如意取來自己的琴放在琴案上,又親手燃起了香爐。
南宮玥抿脣一笑,走到琴案前坐下,她靜心凝神,十指置於琴絃上,輕緩地撥動着。她真實的琴藝,其實並不遜於南宮穆,甚至不遜於這世間的大家。但這不是她這個年紀該具備的,因而南宮玥只能藏拙,用熟練的指法彈完了整曲,沒有半分謬誤。
琴音嫋嫋,餘音不絕。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南宮玥束手而立,等待着南宮穆的指點。
南宮穆從悠揚的琴音中回過神,過了半晌開口道:“玥姐兒,你的琴技已經很嫺熟了,這首曲子你也彈得極爲流暢,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情感了。《春江花月夜》中有遊子思鄉情,人生短暫之嘆悟,思婦樓上盼君歸之情……”說到這裡,或許是怕打擊到女兒,又忙補充道,“你年紀尚小,彈不出這些東西很正常。你無須太過糾結。”
“謝謝爹爹教誨!”南宮玥彎腰對他行了一禮。
聽了這一曲《春江花月夜》,南宮穆倒是起了興致,說道:“今日正好是月圓之夜,用了晚膳後,玥姐兒不如隨爹爹一起去花園的小竹林對月奏琴,爹爹親自教你這首《春江花月夜》如何?”說着,他心裡覺得這在月下竹林之中教授女兒彈琴未嘗不是一個佳話。
南宮玥聞言,微微一笑,脣角小梨渦乍現,看上去倒有了幾分這個年齡該有的孩子氣:“多謝爹爹!”
林氏含笑地看着兩父女,也湊熱鬧地開口道:“那我今晚就親自爲你們準備宵夜吧,嗯……就做我們玥姐兒最喜歡吃的春椿餅。”
南宮玥仰起笑顏,開心地說道:“孃親,你真好!”
南宮穆看了看時辰說道:“叫上昕哥兒,我們去向你祖母請安,早些回來用膳。”
南宮玥用力點點頭,親自跑去叫上了南宮昕,和父母一同去了榮安堂。
向蘇氏請了安後,他們回房用過晚膳,南宮玥讓意梅取來自己的達音琴,便和南宮穆一同去了花園。南宮昕嚷嚷着也想去,被林氏用新做的點心哄了下來。
夜空月光高照,父女倆剛走進花園,就聽到小竹林的方向傳來了幽幽的吟詩聲:“……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
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纖細的女子穿着一身月牙色繡粉梅衣衫正背對着他們站在小竹林邊,緩緩吟詩。她的身影如嫋娜春花,於風中搖曳,迷亂人眼。
南宮玥一眼便瞧出,在那裡故作風雅吟詩的是蘇卿萍,她好心情瞬間就煙消雲散了,微微垂下的睫毛掩蓋着眼中的恨意。
背對他們的蘇卿萍突然噤聲,“驚訝”地回過頭,面上染上一層霞紅,嬌怯地望了南宮穆一眼,“二表哥,你和玥姐兒何時在這裡的?”
“纔剛到。”南宮穆微不可見的蹙了下眉,疏離地說道,“倒是我們父女倆打擾表妹的興致了。”
“表哥你這麼說讓萍兒如何自處。”蘇卿萍像是沒有看到南宮玥,她張合了幾下嘴巴,裝作大着膽子問道,“二表哥,萍兒最近想學作詩,卻是沒什麼頭緒,因而便想着身臨其境也許會有些靈感。二表哥可否指點一二?”
南宮穆有些不耐,但言行間依然是一派世家子弟的君子風範,說道:“這做詩……一講靈感,二來,需多讀些詩,領會那些名家的遣詞與意境纔是。”
“多謝二表哥指點。”蘇卿萍只覺得南宮穆對自己如此耐心,想必也覺得自己是可教之才,說不準還因爲自己的好學對自己心生了好感。於是她越發嬌羞,“萍兒一定不辜負二表哥的心意,回去會多看些詩書的!”
南宮穆只覺這萍表妹,不僅履有行事不妥之處,就連觀言知意都做不到,也不知這蘇家是如何教養的。
南宮玥毫不掩飾臉上的不快,嬌縱地說道:“爹爹,你不是來教我彈琴嗎?”
“是爹爹的錯,爹爹給你賠不是。”南宮穆耐心地哄着女兒,又向蘇卿萍拱了拱手,說道,“男女有別,既然表妹在這裡吟詩,那我就帶着玥姐兒去別的地方習琴了。”他向南宮玥招了招手,兩人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蘇卿萍心裡十分惱火,這大晚上的,爲了顯得嬌弱可人,她特意穿了這麼一身單薄的衣裳,凍得瑟瑟發抖地在花園裡等了半天,結果沒和南宮穆說上幾句,居然被南宮玥一句話叫走了。蘇卿萍越想越不甘心,冷哼了一聲,恨恨地咬牙道,“等我進了門,看我怎麼收拾你!”
南宮穆的興致並沒有被這莫名出現的蘇卿萍所打擾,他帶着南宮玥去了驚蟄居的院子。一個耐心地教,一個耐心地學,足足練了近一個時辰,才意猶未盡地回了淺雲院,一家人吃過了林氏親自做的春椿餅,便各自回房休息。
洗漱後,南宮玥坐在牀邊,讓意梅爲她擦乾一頭秀髮。
蘇卿萍會出現在花園,絕對不會只是單純的偶遇,而是刻意地想要營造出“月下偶遇”,莫非……她通過什麼人打探到了父親的日常行蹤?
指節輕輕的敲擊着梳妝檯的檯面,南宮玥沉思着:二房裡能得知父親行蹤的也就那麼幾個人,母親和哥哥定然不可能,剩下的就只有有父親的隨行小廝墨硯和兩個一等丫鬟,以及父親的奶孃。到底是誰吐露給了蘇卿萍呢?
這件事若是不查清楚,她寢食難安!
“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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鵲兒正守在門外,一聽南宮玥叫喚,連忙進來,福身道:“三姑娘,有什麼事要吩咐奴婢的?”
“我懷疑爹爹那裡有些不妥!”南宮玥面對着梳妝鏡,頭也不回地說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爹爹身邊可能有人被蘇卿萍收買了。”
鵲兒一怔,小心翼翼地說道:“三姑娘的意思是……”
南宮玥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道:“爹爹的身邊不需要這等背主之人。”
鵲兒明白了她的意思,忙說道:“三姑娘您放心,奴婢一定會把那人給揪出來的。”
“這事就交給你了。”南宮玥囑咐了兩句之後,揮手讓她退下。
意梅仔細地爲她擦乾了秀髮,服侍她歇下後,放下牀簾,這才悄悄地退了下來。
南宮玥閉上眼睛,前世的蘇卿萍高傲地進了二房的門,最終導致了孃親的瘋癲和早逝,她也因此一直都無法原諒爹爹。但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卻親眼看着爹爹對蘇卿萍的任何示好,都不加以辭色,甚至還有些不耐和厭煩。南宮玥相信,這一點自己絕不會看錯,所以,前世到底還發生了什麼呢?
南宮玥揉了揉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入睡。
這一覺她睡得很不安穩,以至於早上醒來的時候,也是哈欠連連。
但她也算是想明白了,不管前世發生了什麼,既然命運讓她得以重生,那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會讓它再發生!
南宮玥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和哥哥南宮昕一起,開開心心地跟着父親南宮穆學習騎射。
而鵲兒所打探到的消息也源源不斷地傳入了她的耳中……
時間很快就到了六月十四,過了這一日,南宮玥就年滿十一歲了。
府中公子姑娘們的生辰,一般是各房自己過的,但由於南宮玥新近得封縣主,在蘇氏的要求下,趙氏特意爲她準備了豐盛的生辰宴。
宴席擺在了花廳裡,雖只是家宴,但也十分隆重。
林氏給南宮玥準備了新衣,那是一襲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外罩一件細紋羅紗比甲。發間上戴上幾朵芙蓉珠花,耳上墜着金累絲嵌寶石葉形耳墜,手上則戴上了一對皇后賞賜的白玉雕絞絲紋手鐲。
林氏看着盛裝打扮的女兒,不由面露驕傲:“我的玥姐兒真是越來越好看了!”
“我的妹妹當然是最好看了!”南宮昕不甘寂寞地插嘴道。
林氏的目光中帶着憐惜,她的記憶彷彿還停留在那襁褓裡粉雕玉琢的一團,轉眼間,女兒就已經十一歲了,也到了快要說人家的年紀……過些日子也該開始爲她準備嫁妝了。
想到這裡,林氏的心裡充滿了不捨,好像女兒隨時都會嫁出去一樣。
“孃親?”
林氏回過神來,就見兒子女兒都瞪大了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讓她心裡軟軟的。她摸摸兩個孩子的頭髮說道:“我們走吧。”
不多時,南宮穆從御林院裡回來了,一家四口一同去了花廳。
其他幾房的人也陸續到了,最後蘇氏坐在軟轎上,由婆子們擡着過來。
一番見禮,蘇氏坐上了主位上,其他人也一一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見南宮玥難得一身盛裝打扮,南宮琤不禁讚歎道:“玥姐兒今天可真漂亮。”
南宮玥得體地應道:“大姐姐過獎了。”
“妹妹漂亮,漂亮!”南宮昕在一旁拍手稱讚,“像天上的小仙女似的。”
南宮玥抿嘴一笑:“哥哥,你這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吧。”
“哪有誇張了!”南宮琳在一旁酸溜溜道,“如今三姐姐可是堂堂縣主之尊,與我們這些個凡夫俗子相比,豈不就是天上的仙女了?”
南宮玥目光如電般落在了南宮琳的身上,似笑非笑地說道:“既如此,怎不見四妹妹向我這個堂堂正二品縣主行敬拜之禮呢。”
南宮琳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卻見蘇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南宮琳縮了縮脖子,噤聲不語。
趙氏好歹也是世家宗婦,在這等場合,自然不會表現出絲毫不妥來,打着圓場說道:“玥姐兒雖是皇家的縣主,可也是我們南宮家的姑娘,南宮家這一輩,現在也就你們姐妹四個,你們從小就關係和樂,可不能因爲玥姐兒得了縣主之封就疏遠了。”
“謹遵母親教誨。”
“謹遵大伯母教誨。”
四個姑娘一同起身,向趙氏福了福,這才坐下。
“今兒是我們玥姐兒的生辰……”蘇氏慈愛的看着她,對於這個給南宮家帶來榮耀的孫女,蘇氏是越看越喜歡,“這是祖母送你生辰禮物!”
伺候在蘇氏身後的丫鬟捧上了一支白玉鏤空花鳥掩鬢,它玉質上好,雕工精緻,顯然價值不菲。南宮玥忙雙手接過,行禮道:“玥兒謝過祖母。”
蘇氏起了頭,跟着大伯南宮秦送了她一塊墨,大伯母趙氏送了她一對玉兔搗藥耳墜,再來便是父親南宮穆送上了一本詩集的孤本——《漱玉集》,頓時引來不少豔羨的目光。
這金銀首飾易得,珍貴的孤本卻是萬金難求。
這《漱玉集》可是百年前名動天下文人的女詩人宋玉瓷的詩集,而且還是她親手書寫的孤本。
宋玉瓷一生寫了詩詞無數,作有多本詩詞集。後由於戰亂的緣故,很多詩詞都被埋沒在時代的長河裡。王都裡的貴女才女多喜歡宋玉瓷,喜歡她早期清麗的文風,很少有人喜歡她在經歷了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之後,晚年發出的哀慼之聲。而《漱玉集》就是她晚年詩詞的合集,由她自己親手撰寫成集。何其珍貴!
能收到這樣的孤本,南宮玥自然是欣喜若狂,忙道:“謝謝爹爹。”她一雙眼睛都笑成了彎彎的月牙。
跟着,林氏、三房、四房的長輩也一一送了禮物……等輪到南宮昕的時候,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說道:“輪到我了吧?這下輪到我了吧。”
南宮玥笑着對南宮昕伸出了雙手,調皮地說道:“哥哥,還不把你的禮物拿過來。”
南宮昕得意洋洋地拿出一個木匣子交給了南宮玥,“這就是我的禮物!快打開快打開!”看他的樣子,簡直恨不得替南宮玥打開匣子。
南宮玥故意慢慢地打開了木匣子,匣子中並不是什麼珍貴的珠寶首飾,也不是什麼筆墨紙硯之類的,而是一個小巧的木雕。
南宮玥笑眯眯地拿起木雕,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木雕的做工雖不是很精緻,卻栩栩如生,顯然是花了一番功夫。
木雕刻的是一個漂亮的女娃手裡抱着一隻小白貓,坐在一條大黑狗上。
“是我,還有小白和大黑啊。”南宮玥愛不釋就地拿着木雕,擡眼向着南宮昕看去,卻見南宮昕一臉緊張地看着她說道:“是啊,妹妹喜歡嗎?”說着,他還無意識地摩擦了兩下雙手。
南宮玥眼尖地注意到南宮昕的手指上有幾道細細的傷痕,用力地點了點頭道:“喜歡,我很喜歡呢,謝謝哥哥!”這是哥哥親手雕給她的,她哪有不喜歡的!
接下來,姐妹們一一送上自己的禮物,大多是些荷包,絹花之物,就連柳清青也送上了親手做的香囊,南宮玥全都含笑着一一收下。
最後又輪到了蘇卿萍,只見她面露難色,磨蹭了半天,這爲難的樣子,讓衆人都有些疑惑,以爲她是忘了準備禮物。
正當趙氏想要把場面圓過去的時候,就見蘇卿萍靦腆地取出了一本詩集。
衆人皆是一怔,一瞬間,這個花廳悄無聲息。
南宮玥的臉上已無半點笑容,目光凜冽的如寒冬的冰雪。
蘇卿萍的生辰禮是一本詩集,是一本宋玉瓷年輕時的詩集——《春生集》!這本《春生集》並非宋玉瓷手書,而是市面上常見的印刷本,因而算不上珍貴。
只是,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實在是太巧了。上次我和玥姐兒送了相似的壽禮給姑母,沒想到這次居然又和二表哥一樣選了宋玉瓷的詩集送給玥姐兒。”說到這裡,蘇卿萍偷偷看向南宮穆,心中如小鹿亂竄,不能自己。“只不過,我這本《春生集》雖是前朝留下的首次印刷本,卻不像二表哥這本由宋玉瓷親自手書的孤品那般珍貴。”
南宮穆淡淡地說道:“沒想到表妹跟玥姐兒一樣都喜歡宋玉瓷。”
蘇卿萍面露嬌羞,一雙明眸恍若盈盈春水,眼波漣漣,含着嬌怯偷偷望了南宮穆一眼。
“謝謝萍表姑。”
南宮玥福了福身,一臉歡喜地接過了《春生集》,也不顧還在席面上,就愛不釋手地翻了起來。剛翻了兩頁,她突然“啊”地驚叫了一聲,手中的《春生集》落在了地上。
衆人都是循聲看去,只見南宮玥整個人呆住了,晶瑩的淚珠不住地在眼眶裡打着滾。
“玥姐兒!”
周圍的人都不知發生了什麼,坐在南宮玥左側的南宮琤低身撿起了那本《春生集》,剛要遞迴給南宮玥,她忽然臉色大變,像拿着什麼髒東西似的,把手中的詩集用力扔了出去。
自己費心挑選的禮物竟然被如此對待!蘇卿萍的怒火騰騰地冒了起來,她的臉上露出委屈的神色,一雙美目怯怯地看着南宮穆。
但是南宮穆並沒有理會她,而是面色微沉地盯着地上,蘇卿萍有些奇怪,循着他的目光望了過去。只見那本被扔出去的《春生集》正書頁散開的落了一地,夾雜在其中的,赫然是幾張春宮圖!
席間的姑娘們紛紛掩目,不敢去看,林氏則緊摟着受到驚嚇的女兒,憤怒地看向蘇卿萍,口中冷聲喝道:“萍表妹這是什麼意思?”
“我、我……”蘇卿萍一臉驚疑,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花容失色地說道,“我不知道……這不是我送的!”
“這不是你送的?”林氏的臉上不見素日的溫婉,厲聲道,“這難道不是夾《春生集》裡的嗎?你到底安的什麼心,竟然送這種東西給、給……”
如果玥姐兒不是在席間翻看,而是帶回了房間,這些被夾在詩集中的春宮圖一旦被在一個未出閨的姑娘屋裡發現,這簡直不給女兒活路!
蘇卿萍忙不迭地辯解道:“二表嫂,這真和我無關,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
“和你無關?”林氏氣極反笑道,“這東西是你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給玥姐兒的,玥姐兒又是在我們面前打開的。你說這與你無關,難道它是憑空出現的不成?”
“我……”
一想到自家女兒剛剛也看到這等髒東西,趙氏就氣不打一處來,綿裡藏針地說道:“萍表妹,你一個還未出閣的大家姑娘,居然會喜歡這種東西。”
蘇卿萍哽住了,有哪個大家閨秀會喜歡“春宮圖”?!趙氏這話不但坐實了這春宮圖是她的,還字裡話外地在壞她名節。
“萍表姑。”南宮玥從林氏的懷裡擡起頭來,她的眼中還帶着眼淚,雙目一片迷離地說道,“玥兒知道你還在爲上次的事情怪玥兒,可是,那天爹爹已經答應了玥兒要教玥兒彈琴……”
這話一出,在座之人的臉上都露出古怪的神色,審視的目光落在了蘇卿萍的身上。
蘇卿萍萬沒有想到這南宮玥居然當着如此多人的面把那晚的事情說出來,一時氣急,脫口而出道:“玥姐兒,你當着長輩的面,太放肆了!今日我……”
“萍表妹。”林氏冷言打斷她的話說道,“我家玥姐兒的祖母雙親以及兄長俱在,容不得你一個表姑來教訓她!”
“夠了!”一直沉默地坐在上首的蘇氏終於開口了,目光沉沉地看着南宮玥,聲音裡沒有半點波動,“玥姐兒,你來說說,上次到底是什麼事?”
“祖母……”
“母親,還是兒子來說吧。”南宮穆站起身來,這種時候,身爲一個男人,怎麼能讓自己的女兒和妻子出面呢。就見他看也不看蘇卿萍,直言說道,“那日晚膳後,我帶着玥姐兒去花園習琴,恰巧遇到了萍表妹在小竹林吟詩,萍表妹想學作詩,就讓兒子指點其一二,但男女畢竟有別,又是在夜裡,到底不便,兒子便未曾答應。”
這一番話可比南宮玥剛剛的那些含糊說辭清晰多了,但也更惹人遐想。
夜晚……
偶遇……
吟詩……
“孤男寡女”……
單單這幾個詞就足以讓人浮想聯翩了。
蘇卿萍的無恥氣得林氏臉都紅了,胸口不住地起伏着,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蘇氏的臉色也不好看,沉着臉喝道:“萍姐兒!”
“姑母……”蘇卿萍完全沒想到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一時間,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喃喃道,“那日萍兒也不知二表哥會去花園,二表哥才學出衆,萍兒一時起了讓二表哥指點兩句的念頭,並沒有多想……”
“母親!”趙氏終於忍不住了,“媳婦看萍表妹的病還沒有好全,不如……”這蘇卿萍先是鬧出了“懷孕”的醜事,現在又如此不知羞恥,誰知道今後還會惹出什麼事端來。自己可是有女兒的,怎能讓她敗壞了南宮府的名聲?!還不如打發到莊子裡去自生自滅算了!
蘇氏緩緩地轉動着手中的佛珠,她自然明白趙氏的意思,可是……
“姑母,您相信萍兒,萍兒真的……萍兒真的是無辜的啊,姑母!”蘇卿萍跪了下來,淚眼汪汪地說道,“萍兒一直謹遵姑母的教誨,從不敢墮了蘇家的名聲!姑母您一定要相信萍兒啊……”
蘇家的名聲……蘇氏心中一凜,目光如閃電般投向趙氏,心想:萍姐兒可是蘇家的嫡長女,自己的嫡親侄女,這趙氏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他們蘇家不會教養姑娘嗎?
蘇氏的目光和聲音都緩了下來,道:“萍姐兒,姑母知道你好學,可也不能不知時辰、地點地去打擾你二表哥。”
蘇氏這席話算是爲蘇卿萍的行爲定了性:好學!這好學總比不知廉恥勾引表哥來得好聽多了……
“是……姑母。”眼見一提到蘇家名聲,蘇氏立刻維護了自己,蘇卿萍鬆了一口氣,忙應道,“萍兒以後不會了。”
趙氏不滿,正要開口,就收到蘇氏冷冷的一瞥。趙氏又氣又惱,礙於孝道,也只能把話吞了下去。
但是,她吞得下去,有人卻吞不下去,就聽南宮穆冷冷地說道:“母親,難道玥姐兒的名聲就能白白被糟蹋了嗎?!”
月夜“私會”能夠含混過去,但這春宮圖,可明明擺在眼前的。
南宮穆心裡越想越氣,不容置疑地說道:“這件事,母親必須得給兒子一個交代!”
眼見親生兒子如此忤逆自己,蘇氏氣極道:“老二!”
“母親。”這時,南宮秦也開口了,他也算是瞭解蘇氏的性子,耐着性子說道,“玥姐兒乃是皇上親封的二品縣主。無論這……這東西是否和萍表妹有關,但現在確確實實是從萍表妹的手裡拿出來的。皇家的尊嚴可不容任何玷污。”
聞言,蘇氏也冷靜了下來,是啊……縣主,這玥姐兒可是堂堂縣主。這春宮圖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根本含混不過去。
這萍姐兒做事實在太沒有分寸了!
蘇卿萍察言觀色,暗叫不妙,忙無辜地說道:“姑母,都是萍兒的錯,萍兒買來這《春生集》後,沒來得及翻看,就送給了玥姐兒,都是萍兒太疏忽了……請姑母責罰!”到了這種地步,蘇卿萍明白自己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便果斷地把所有的過錯都推給了書商,自己只擔了一個小小的“失察”之罪。
“萍姐兒,你確實太疏忽了。”蘇氏嘆了口氣說道,“念你確實不知,就罰你每天午後來小佛堂跪拜抄經兩個時辰。”見兒子媳婦皆是目露不滿之色,蘇氏自知罰的有些輕了,只能又補充道,“除此以外,以後你若無事,就別出你的院子了。”
這不就是變相的禁足嗎?蘇卿萍一下就傻眼了……但是蘇氏已經不容反駁地揮了揮手,蘇卿萍只能忍下了。
有了這一段插曲,生辰宴變得索然無味,草草而終。
林氏覺得有些虧欠女兒,待回了淺雲院後又親手爲她煮了長壽麪,一家人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完後,南宮昕和南宮玥才各自回房。
南宮玥並不在乎蘇氏特意爲自己準備的生辰宴,但利用這個機會讓蘇卿萍吃個不大不小的虧,還是非常值得的。
在那夜的“偶遇”之後,她讓鵲兒去打聽到底是誰在幫助蘇卿萍傳消息,而結果卻讓她有些意外。原來蘇卿萍竟然讓自己的丫鬟六容特意去接近了爹爹的小廝墨硯,並明裡暗裡從他嘴裡套出了爹爹的行蹤。
查到了這一點後,南宮玥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耐心地等着這個好機會。
也多虧了官語白給她找來的百合和百卉,有這兩個功夫出色的丫鬟出馬,把幾副春宮圖神不知鬼不覺地放進《春生集》中,實在是太簡單。
所有的一切,就等着今天這個日子!
經過此番,蘇卿萍對父親的陰暗用心已是昭然若揭,這個府裡,除了蘇氏外,她恐怕誰也依靠不上了。
南宮玥抿脣一笑,她相信蘇卿萍絕不可能就此安分下來,而她也同樣不會輕易收手!
前世今生的賬,這一次,她會一併討回來!
此時,夜已經深了,月色朦朧,只餘下那清脆的蟲鳴間斷地響起。
南宮玥心情大好,正打算對月彈琴一曲,卻突然聽到窗外傳來一聲淒厲的貓叫:“喵——嗚!”
南宮玥皺了皺眉,小白的叫聲一般都是慵懶而傲嬌的,只有當它氣得抓毛的時候,纔會發出如此的慘叫。
“小白!”
南宮玥一邊叫它的名字,一邊從窗口微微探出頭,卻一眼先看到了百卉,百卉的表情很是僵硬、微妙……南宮玥正要問她出了何事,卻見百卉身後一個白衣少年自她視野的死角走出,手中抱着一隻白貓,銀紗般的月光,翩翩的少年,雪球般的白貓,本來可稱得上是一幅意境尚可的月下戲貓圖,偏偏那隻白貓非常的不配合,死命地在少年手中掙扎着,恨不得往少年如遇般的臉龐狠狠地抓上一爪子……偏偏白衣少年可不是什麼荏弱的少女,無論小貓怎麼與他殊死搏鬥,也無法脫身。
百卉聲調略顯生硬地稟告道:“三姑娘,蕭世子來了……”直到現在,百卉終於肯定去年打暈自己和百合的肯定就是這個蕭世子!……這個蕭世子到底是該說他名副其實,還是名不副實好呢?傳言,鎮南王府的世子爺蕭奕紈絝囂張,毫無乃父之風,如今看來,這紈絝是真,若非紈絝子弟,又有哪個世家公子會在半夜暗訪一個姑娘的閨房!可是……
從沒聽人提過他的武功竟如此高深莫測!
這傳言顯然也不能盡信!
百卉只與妹妹百合提過蕭世子的事,也曾糾結是否該把此事稟告公子……但最後兩姐妹還是決定避而不說。畢竟,現在她們的主子是三姑娘!
眨眼間,百卉已經是心思百轉,南宮玥卻是不知,她的注意力都擺在蕭奕身上,不由眉頭一蹙,心想:他怎麼來了?
南宮玥揮了揮手手,示意百卉先下去吧,跟着道:“你怎麼來了?”她的目光在蕭奕之前受傷的左肩上停留了一下,心道:看來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
“我當然……”蕭奕正要獻寶,突然想到了什麼,語調一轉,可憐兮兮地埋怨道,“臭丫頭,你這個大夫也當得太不稱職了!都兩個多月了,也沒想到來給我複診一下!”
“……”南宮玥無語地看着他,蕭奕在春獵時的傷勢確實頗爲嚴重,但那是外傷,只要當時傷口處理得當,穩定了傷勢,接下來緩緩養着便是,更何況,皇帝對他的傷勢如此緊張,特意派了吳太醫時時跟進,又哪裡輪得到她。
不過,南宮玥並沒有與他爭辯,只是說:“伸出左腕來。”
言下之意是要幫他探脈。
蕭奕立時笑了,樂滋滋地把手腕放在窗框上。
他這一個動作,終於讓小白找到機會掙脫蕭奕的桎梏,只見它輕盈地躍過窗戶,優雅地落在南宮玥的裙角邊,悄無聲息。
“喵嗚。”它撒嬌地蹭了蹭南宮玥,仰頭用碧綠的貓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彷彿在告狀一般。
蕭奕不由暗暗地瞪了小白一眼,心裡酸溜溜的,而南宮玥卻是暗暗好笑,突然覺得這一人一貓有幾分相似。
南宮玥把三根手指搭在蕭奕的腕上,在蕭奕看不到的角度滿意地微勾嘴角。他的脈象蓬勃有力,果然是十幾歲的少年,兼之他是練武之人,身體的素質極好,這兩個多月已經恢復了**成了。
南宮玥很快收回了手,卻是故意地搖了搖頭,嘆道:“不妙!不妙啊!”
蕭奕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見南宮玥如此說,先愣了一下,跟着眼珠滴溜溜一轉,笑嘻嘻地順勢說:“臭丫頭,既然我的傷勢如此不妙,那我每天晚上都來找你,你來幫我治,可好?”
南宮玥本來想嚇嚇他,沒想到他竟是如此反應,嘴角微微抽搐。
這個紈絝還真是以氣死人不償命爲己任!
她越想越氣,憤憤地指着蕭奕的鼻子,對着腳邊的小白道:“小白,給我咬他!”
“喵嗚——”
小白聽懂了自己的名字,萌萌地看向主人,又蹭了蹭主人,動作可愛極了……
一瞬間,四周悄無聲息,連蟲子彷彿都感覺到那種尷尬的氣氛,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蕭奕差點笑了出來,第一次覺得這隻蠢貓還不算太討人厭,也許自己下次來可以給它帶點小魚乾當零嘴。
眼看着南宮玥氣悶,蕭奕忙安撫道:“臭丫頭,今日是你十一歲生辰,我特意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絕對是價值千金,你一定會喜歡!”
“這麼大手筆?”南宮玥隨口道,並沒有當真。這鎮南王爲一方藩王,確是富可敵國,可是蕭奕還只是個世子,而且是一個不受父王待見的世子,雖然有皇帝的賞賜,可大部分都是隻能自用,不能隨便轉送他人或者變賣的物件,以她所知,蕭奕這個世子的手頭恐怕還沒她這個姑娘家寬裕。
“臭丫頭,你不相信?”蕭奕不服氣地把臉湊了過來,故意壓低聲音,卻掩不住炫耀地說道,“臭丫頭,告訴你一個秘密!原來祖父他不但把程昱他們留給了我,還給我準備了不少好東西,那些鋪子什麼的且不提,最重要的是其中居然還有兩條礦脈。”這礦脈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說它是會下金蛋的母雞也不爲過!
南宮玥眉頭微微一蹙,一種莫名的憂慮浮現在心頭,而蕭奕還毫無所覺,滔滔不絕道:“臭丫頭,我現在可說是富可敵國了,你要是想要什麼,儘管跟我說。”他挺了挺胸膛,得意洋洋。
南宮玥感覺越發不對了。前世的蕭奕,沒有祖父留下的幫手,更沒有這筆巨大的錢財,也許就是這樣,才造就了他堅韌的心性,成爲了那個可以覆雨翻雲的殺神,可是今生,由於自己的存在,蕭奕的命運已經發生改變……若是因此,最後反而讓蕭奕成爲一個碌碌無爲的二世祖,那麼自己究竟是在幫他還是在害他呢?
南宮玥半垂眼簾,眸中有些複雜。等她擡眼時,她已經換了一副表情,崇拜地嘆道:“老鎮南王果然是英明神武,文韜武略,足智多謀,有先見之明,難怪能助先帝打下這片大好山河!只可惜我沒早生二十年,否則就有機會見見他老人家!”
蕭奕起初還連連點頭,頗有種引以爲豪的感覺,可是南宮玥越說,他越覺得好像有些怪怪的……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抿了抿嘴,語調有些生硬地說道:“臭丫頭,你是覺得我不如我祖父嗎?”
南宮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無辜地說道:“你可不要冤枉我,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蕭奕好一會兒沒說話,在南宮玥幾乎要以爲他氣得要甩袖走人的時候,卻聽他道:“臭丫頭,我們打個賭吧?”沒等南宮玥回答,他就繼續道,“就算不依靠祖父留下的錢財,我也可以在一年內賺到一萬兩黃金,你信是不信?”他一臉自信地看着南宮玥,明亮的眼睛彷彿在發光。
南宮玥不由失笑,隨口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臭丫頭,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蕭奕毫無預警地出手,輕輕拍了拍南宮玥的發頂,然後轉身打算走人……可是才轉過身,他又想到了什麼,又轉了回來,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雕有蓮花紋的檀木盒,放在窗框上,“差點忘了,臭丫頭,這是我送你的生辰禮物。”說完,他瀟灑地大步離去。
南宮玥目送他的背影離開後,這才低首看向那個檀木盒,打開一看,這才發現裡面放着一本書,紙張發黃,看上去年代很是久遠了。
南宮玥翻看了幾頁,怔住了,好一會兒沒回過神來……
久久,她才擡眼再次朝蕭奕離開的方向看去,他送她的生辰禮物竟然是失傳已久的《拾草醫經》!
這《拾草醫經》對普通人而言不過是廢紙,但是對她這個醫者而言,卻如同最珍貴的寶典。《拾草醫經》乃三百年前的神醫九藥老人所寫的手記,記錄了他多年行醫的心得與許多秘方,
只可惜,九藥老人的弟子爲了師傅的手記,心生歹念,竟暗算了自己的師傅,而《拾草醫經》也因此下落不明……
沒想到三百年後的現在,竟會在蕭奕的手中,還送給了自己!
這送一份貴重的禮物容易,送一份合對方心意的禮物卻不容易!蕭奕說得沒錯,對她而言,這份禮確是價值千金!
南宮玥的心情久久無法平復……
不止是南宮玥的心情波瀾起伏,蕭奕的心情其實也沒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和自信。
賺錢,說來容易,但其實也沒那麼容易!
他自出生起,便是堂堂的鎮南王世子,就算是父王不喜愛他,可是小方氏爲了捧殺他,自小都是他想要什麼,就給他什麼。對他來說,金銀之物來得太過容易,便從沒放在心上……直到此刻!
蕭奕在無人的街道上飛快地奔馳着,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涼涼的夜風吹拂着他的臉頰,卻無法讓他的心平靜下來。
可惡!
他知道臭丫頭說得沒錯,他確實不如祖父!祖父出生寒門,卻助先帝打下天下,得世襲親王之位,可是自己呢?自己有什麼?
如果沒有祖父……什麼都沒有自己,又如何與小方氏,甚至是與父王鬥?
蕭奕突然停下了腳步,他深吸一口氣,很快冷靜了下來,心裡有了一點想法。他首先該想的是自己到底擁有什麼,這些又能給自己什麼樣的幫助……
他若有所思地笑了,大步朝鎮南王府走去。
這一晚,蕭奕睡得很是香甜,天一亮,他就起了身,喚來竹子吩咐了幾句後,就去練功房晨練了。
練了兩個時辰功夫,又沐浴,並用了早膳後,蕭奕去了王都最有名的酒樓——歸雲閣。
這歸雲閣在王都已經有二十多年了,乃是當今皇帝的皇叔順王爺所建,一建成,便是這王都中最富麗堂皇的酒樓,因着順王爺的身份,這酒樓很快便成爲王都中的皇宮貴族、朝廷官員以及世家子弟最喜愛的場所之一。
即便裡面的酒菜價格不菲,仍舊是一位難求!
這一天,整座歸元閣都被人包了場,二樓的雅座中,幾名樂師奏響絲竹之音,四名絕色的舞娘翩翩起舞,穿着一色服飾的俊俏童子訓練有素地爲每一位客人奉上美酒美食,甚至是器皿,都精緻得不可思議。
一個個錦衣華服的公子哥慵懶地坐在酒桌旁,飲着美酒,賞着樂舞,時不時地交頭接耳。
坐在主座上的田連赫看着朋友們如癡如醉的模樣,心裡不由沾沾自喜,自己這次花了大價錢包下這歸元閣實在是太明智了。
他執杯欲飲,一個輕佻的聲音隨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雅座的入口:“小赫赫,你什麼時候回王都了,請了這麼多朋友來歸元閣玩,居然也不叫上我!該怎麼罰你纔好?”
來人正是蕭奕。
這田連赫是鎮北將軍府的嫡出三公子,自從蕭奕來到王都後,就經常與田連赫等人廝混在一起,直到年初田連赫出門遊歷,近日纔剛剛回到王都。
周圍的樂師仍舊不受任何影響地繼續奏着清揚宛轉的樂聲,原本喧譁的酒桌卻突然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來人身上。
田連赫右手邊的一位公子哥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這歸元閣也太不像話了,居然什麼樣的貨色都放……”
“李兄,你喝醉了!”田連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對着身後的隨身護衛道,“元武,還不扶李公子下去休息!”他的語氣有些強硬,完全不給李公子反應的機會,而那護衛元武還真的就一手撈起李公子,強勢地把他帶了下去……
一旁的其他公子也都沒有出聲,心裡只覺得這李公子真是太沒眼色了,居然連這一位混世大魔王都不認識!雖然他初來乍到,不認識人也算情有可原,可是沒搞清楚對方是誰,就開嘴炮,就是蠢了!以後遇上此人,要避開纔是!
可憐的李公子根本還不知道,自己纔到王都,就已經臭名遠揚,被排除在這些王公貴族的公子圈以外了。
田連赫先做了個手勢示意樂師暫停樂聲,跟着笑眯眯地舉起酒杯,又道:“確是我的錯,我自罰三杯。”他豪爽地連飲三杯,然後將酒杯朝下,表示已經滴酒不剩。
田連赫把酒杯放在桌上後,大步上前走到蕭奕跟前,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不是我不請你,是我聽說你最近在養傷,陛下對你的傷勢更是甚爲關心,我怎麼敢請你來喝酒呢?本來想過幾日再去拜訪,這下倒好,你自己來了!快過來坐下,我們一起喝幾杯!”
其他幾個公子哥也都站起身來,紛紛道:“就是啊,大哥,我們也是不敢打擾你養傷!”
“今天難得的大好機會,我們不醉不歸!”
“……”
鎮南王世子蕭奕在王都的紈絝圈,絕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囂張任性,爲所欲爲,行事完全只憑自己的好惡,誰的面子也不給,剛到王都之時,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幾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哪裡受過這種氣,暗暗地勾結在一起,想要好好教訓他一番……可誰知,沒把蕭奕打趴下,他們卻都被打趴下了,還差點被扒光衣服掛在城門口。
經此一役,這些公子哥徹底服氣了!蕭奕的武力值已經逆天,跟他作對分明就是討打!
這些公子哥可不知道什麼是武威不能屈,能屈能伸地集體討饒,不管年齡大小,都認了蕭奕做大哥,從此在紈絝圈,蕭奕就成了大魔王級別的角色!
蕭奕環視周圍半圈,視線定在唯一還坐在那裡喝酒的陳渠英身上,眸光一閃,沒好氣地說道:“陳渠英,你爹不是讓你去國子監讀書了嗎?你居然敢逃學在這裡躲懶!”
陳渠英飲了半杯酒,笑嘻嘻地說道:“阿奕,你還真是孤陋寡聞,國子監半個月也休息一天的好不好!”這些人中,大概也只有和蕭奕關係最好的陳渠英敢喚蕭奕一聲阿奕,還如此隨意地與他說話了。
原本坐在陳渠英旁邊的一位瘦公子趕忙避到一旁,諂媚地說道:“大哥,您到這邊坐!”還殷勤地幫蕭奕把椅子拉到了合適的位置。
蕭奕也不與他客氣,大喇喇地坐了下來,隨意地對衆人道:“你們都站着幹嘛?都坐啊。”
其他人這才坐了下來,一個個都是正襟危坐,跟之前休閒隨意的樣子大不相同。
蕭奕自然看來出來,卻也不在意,開門見山道:“今天我有事請大家幫忙。”
幫忙?衆人一時有些傻眼了,簡直懷疑他們的耳朵是不是幻聽了,不由面面相覷。
頓了頓後,蕭奕繼續道:“我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賺到大筆的銀子!”
衆人越發懷疑自己是不在做白日夢,有的人甚至暗暗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誰人不知鎮南王府富可敵國,連當今皇帝都眼紅,蕭奕身爲鎮南王府的繼承人,正兒八經的世子爺,竟然要自己去賺錢?
他,該不會是被鬼上身了吧?
不過他們也只敢心裡想想,卻是沒一個人敢問出口的。剛剛給他讓座的那個瘦公子小心翼翼地說道:“大哥,你是不是最近手頭緊,小弟身上還有幾千兩銀子……”
他這一說,其他人爭先恐後地也忙道:“大哥,小弟雖然家裡管得緊,但五百兩還是拿得出的。”
“大哥,我這裡有一千兩,您儘管拿去用!”
“……”
且不說他們內心到底是不是在滴血,但表面上一個個都表現得十分仗義。
蕭奕滿意地點了點頭,跟着對某個服侍的童子道:“你去取筆墨來。”
“是,公子。”童子應聲後,立刻退下了。
衆人又是交換了一個眼神,以爲蕭奕是要寫欠條,田連赫第一個說道:“大哥,不用這麼麻煩了吧,我們還信不過你嗎?”
蕭奕搖了搖手指道:“親兄弟明算賬,更何況是合夥做生意!這誰投入多少一定要記錄下來,將來纔好分紅!”
合夥做生意?分紅?衆人再次傻眼了,他不是找他們借錢嗎?怎麼變成合夥做生意了?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若是生意失敗,那錢可就打了水漂啊!
衆人又一陣肉疼。田連赫小心翼翼地問:“大哥,您怎麼會突然想到拉我們入夥做生意啊?”
蕭奕還沒回答,倒是陳渠英轉着手中的白瓷杯突然道:“阿奕,你不會又與人打賭了吧?”
他這麼一說,那些公子哥都是恍然大悟,蕭奕喜歡打賭這個嗜好在圈子裡也是有名的,就連他們也被迫與他打過好幾次賭。衆人都是崇拜地看着陳渠英,覺得果然還是他最懂大哥的心意。
蕭奕點了點頭,“我與人打賭,要在一年內賺到一萬兩黃金!但是不能借助鎮南王府的力量……”
一萬兩黃金!?
衆人驚得下巴差點都掉了下來,四周悄然無聲。這一萬兩黃金,那可是一筆超乎他們想象的鉅款,恐怕是他們的家族都不一定能拿出如此數目!
短暫的震驚後,他們又覺得理所當然,以蕭奕的脾氣,與人打如此的賭約,一點也不稀奇,或者說這才符合他隨心所欲的個性。
只是……
爲什麼偏偏要用他們的錢去打賭啊!
這些沒怎麼受過挫折的公子哥們心裡哀嚎不已,可是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一分,唯恐被這大魔王給記恨上了!
待童子拿來筆墨,由陳渠英執筆,記下了每個人的名字和銀兩,然後又讓他們畫押爲憑,蕭奕留一份,其他人也各留一份。
蕭奕是滿足了,而其他人再無心情喝酒聽曲,一個個垂頭喪氣地走了,心裡把做東的田連赫都遷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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