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在手腕的刀痕深刻,這樣的傷口,好像沒有什麼懸念,沒有必要再去問從何而來,遲辰夫眉頭緊鎖,她的舊傷口變成了他心頭新添的痂,他只覺得鈍痛,攥了她手腕,緊貼着自己的脣。
“那時候,我很絕望,覺得死了還好過一些……”韓念笙的聲音幽幽的,“如果不是薛舜,我早就已經死了。”
他從身後抱緊她,男人的胸膛緊貼着她的背,他一開口她就能感到他胸腔微微的振動。
“……爲什麼沒能早些遇見你?”
他的語氣帶着懊悔和憂傷,她卻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脣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他還在她耳後說話,呼吸就輕輕淺淺地掠過她耳畔,“你在醫院的時候不願意取下手錶,是不想去掉這個疤?”
“嗯。”
“爲什麼?”
“它能提醒我。”
他一怔,“不好的事情就該忘了。”
她沒有迴應,他沉默許久,摸了摸她的頭髮,她骨子裡面的執拗他是清楚的,他也不能勉強她,就這樣抱着她,直至聽見她漸漸均勻的呼吸。
韓念笙對這一夜最後的印象就是半夢半醒間,聽見的那句話,來自遲辰夫的聲音低沉又哀傷。
“就算你痛恨這世界,想要走,也一定要帶我一起……”
遲辰夫的溫度和氣息縈繞着她,卻讓她心底無比淒涼。
這一夜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她回到了很久之前,遲辰夫和葉佳茗還在一起的時候,那些糟糕的事情都還沒有發生,她夢到那個改變她一生的公司酒會,不同於現實的是葉佳茗來了,最後遲辰夫和葉佳茗一起離開了。
她就在他們的身後目送他們離開,夢境裡面的夜空月朗星稀,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她在一個十字路口轉身離開,夢裡她沒有覺得悲傷和難過,只想到一件事。
沒有遲辰夫的人生,多好啊。
……
韓念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被宋子涵在T.S.逮住狠狠斥責之後就不願意再去T.S.,在花城的家裡又搞出新花樣來,說要自學什麼電腦編程,反正也是成天宅在房子裡就能完成的事情,加上花城保全系統也很嚴謹,遲辰夫索性就由着她去了。
而遲辰夫,則騰出時間來去找了葉佳茗一趟。
之前從秦慕那裡聽到警務廳有人給陸仲顏和秦慕施壓讓立刻結案的時候,他心底就已經有些疑慮,畢竟如今主要負責案子的警官陸仲顏人還躺在醫院,這樣結案未免倉促。
葉佳茗一直不肯接他的電話,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得選了個笨方法,在葉家門口等。
葉家別墅門口是廣袤的草坪,雨後透着泥土的溼氣,他下車點了支菸,想了想還是沒有按門鈴。
葉家現在沒有人會歡迎他,這一點他很清楚。
整整三個多小時,他終於看到葉佳茗的車開了出來,沒有猶豫地就快步走過去擋在路中間。
那車子速度本來極快,真是硬生生地被擋路攔住的人給逼停了,剎車發出刺耳的聲響,葉佳茗坐在車內,隔着玻璃跟他對視,表情帶着怒意。
這幾天,葉佳茗本來就已經很頭疼了,什麼婚約不婚約的她甚至都顧不上去想了,樑澤人還在監獄裡,她最近一門心思都在催着那邊結案,再拖下去,難保樑澤不會把她給供出來,沒想到遲辰夫卻還在這個時候來添亂!
過了幾分鐘,遲辰夫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她下了車,甩上車門。
遲辰夫問:“是你給警務廳施壓讓結案的嗎?”
“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跟這案子有關係嗎?”
兩個人都氣勢逼人,一觸即發。
葉佳茗笑了笑,“怎麼,你懷疑到我身上來了?”
“是你做了讓人懷疑的事情。”
“呵……說來聽聽,我做什麼了?說話要講證據的!”
遲辰夫不語,把一個信封“啪”的一聲甩在車前蓋上。
葉佳茗愣住,取了那信封,打開看到裡面一些照片和資料,臉色驟變。
曾經她和樑澤在酒店共度一夜的登記記錄,還有截取自酒店監控裡面她扶着樑澤進入房間的照片……
“遲辰夫,你……你讓人調查我?!”她難以置信地叫了起來,“你有病吧你!你這樣是非法的,我可以去告你的!”
他面不改色,“你的意思是,我未婚妻跟別的男人開,房,我無權過問?”
葉佳茗臉色煞白。
和樑澤開,房的時候,兩個人的確還沒有退婚,遲辰夫以此爲藉口調查她也無可厚非,可是現在在樑澤被牽扯進惡性刑事案件的情況下,她一門心思地想要跟樑澤撇清關係,萬一這份資料落入警方手裡,她的處境將會更加艱難。
“你是來威脅我的嗎?”葉佳茗強忍着怒氣,質問道。
“這就取決於你了。”他冷眼睨着她,“樑澤怎麼會知道韓念笙在雅苑的房子裡面,是你告訴他的?”
“……”葉佳茗瞪着他,目光已經溶入恨意。
她不明白這個曾經愛着自己的男人怎麼就變成了這副面目全非的模樣,先是爲了那個曾經破壞他們兩人感情的女人而滿腹內疚,後來呢,甚至還不惜跟她退婚!
葉佳茗從小也是恃寵而驕的,多少年這樣過來,曾幾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她的驕傲讓她一直無法心平氣和對待自己被遲辰夫拋棄的這件事,沒有想到事情會到今天這一步,遲辰夫居然拿着她跟別人上牀的證據來,卻不是爲了她,而是爲了那個女人……
她很清楚,遲辰夫這個人向來一旦給予一個人信任,基本上就不會再懷疑,而現在,他爲了蘇黎,懷疑起她來了。
“你會問這種問題,說明你已經不相信我了,既然如此,我說什麼重要嗎?”她反問。
“我想聽你自己說出來。”
她攥了攥拳頭,沉了口氣,“不是我說的。”
他眯着眼打量她,似乎在考究這句話的可信度,她心底是虛的,被他看的渾身發冷,背脊一層汗。
“不是你說的,應該不會害怕警方調查吧?”他轉身一邊往自己的車走,一邊拋出這麼一句。
葉佳茗怔了一下,追了幾步,“你什麼意思?”
“很快你就知道了。”
車子絕塵而去,葉佳茗站在原地,氣得臉色發白,待到看不到遲辰夫的車子了,才折回去,掏出手機打電話。
“周警督,不能再等了,讓他們立刻結案!”
……
翌日,各大網站娛樂八卦的頭條標題醒目,都是兇案通緝犯樑澤與葉氏千金在酒店共度一夜的消息。
輿論的力量是強大的,無數網民在下面紛紛叫罵,之前原本一邊倒說遲辰夫是負心漢的言論悉數消失,頓時都開始指責葉佳茗。
女人出軌比男人出軌招來的罵名更甚,加上對象還是刑事案件的嫌疑犯,葉佳茗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葉家宅子外面圍了大堆的記者,她連門也沒法出,對遲辰夫恨的壓根都癢。
豪門醜聞在L市又掀起一股風浪來,受影響的不單單是葉佳茗,連葉氏的股價都有了動盪。
而同一天,在警局裡面,秦慕正被逼無奈地準備結案的資料。
他甚至沒敢告訴陸仲顏,因爲他很清楚,陸仲顏要是在警局,不可能讓這個案子就這麼結了,現在陸仲顏傷還沒好,要是他說要結案,恐怕就算是爬也要從醫院爬過來阻止結案。
可這一次,上面的警督態度堅決,他怕是不結案也不成了。
例行的最後一次審訊。
樑澤經過這段時間的牢獄生活,整個人蒼老許多,無精打采,聽見秦慕說要結案,纔是恍然地擡頭。
“結案?”
秦慕懨懨道:“現在知道急了?上面成天催着結案,你又不肯說話,不結還就等你這麼拖着啊?!”
樑澤的臉色有些無措。
葉佳茗不是說會想辦法救他的嗎?不是說葉家在警務廳有關係的嗎?爲什麼突然就要結案?
他是真的有些慌了,畢竟警察有他從醫院帶走陳祖的證據,他這也算是殺人了,刑罰不會太輕,被送回去之後,他利用給關押犯人固定的打電話時間,給葉佳茗打了一通電話。
“佳茗,是我。”他壓低了聲音,“你不是說會想辦法嗎?我今天怎麼聽說要結案了?”
那頭,葉佳茗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辜:“我求過我認識的警務廳的人了,但是他們說沒有辦法,證據確鑿,想要不坐牢是不可能的……”
說着說着,她居然還哭了起來,聲音帶着啜泣,“樑澤,你不要失去信心,我會想辦法救你的,也許不能一下子幫你立刻出來,但是我會找最好的律師給你打官司,我會等你出來……”
樑澤心裡越來越涼。
陳祖人都死了,他在明明知道陳祖會死的情況下把人帶出來,這就是蓄意殺人了,他一拳頭砸在牆壁上,卻沒辦法對着那頭哭哭啼啼的葉佳茗發脾氣。
她聽起來是真的傷心。
她嗚嗚咽咽地又說:“你放心……我知道你的顧慮,律師說了可以用過失殺人來爲你辯護的,最長也不過七年,我會等着你出來,等你出來,我們就在一起,好麼?”
樑澤心底一動。
那種感覺,像是多年的付出終於被人看見了,儘管他人還身在牢獄中,卻感覺到了一絲釋然。
“可是,你是葉氏的千金,你父母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
“如果他們攔着……我就跟你走,我們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
她的語氣堅定而認真,他長嘆一口氣,背靠了牆,看着天花板,“佳茗,我想見你……”
“再忍忍,現在警察還在懷疑我,如果我們兩個都進去的話,那就更沒有希望了,我在外面還能爲你請律師,爲你疏通檢察院的關係,你明白嗎……”
她的語氣帶着哀求,也像是在分析,他定了定神。
好像是逃不過了,但只要她願意等他,幾年時間,他權當是爲她再等了,他點了點頭,“我明白。”
……
接下來的幾天,秦慕進行了結案工作,檢察院以蓄意謀殺及綁架,虐待,非法囚禁等罪名對樑澤進行上訴,並傳召了韓念笙以受害人身份出庭。
令遲辰夫意外的是,他原本以爲韓念笙已經恢復的差不多,可以應對了,她最終卻還是不願意出庭。
遲辰夫跟律師溝通的時候,律師也覺得爲難,雖說可以用審訊時的錄音還有監控這些證據來給樑澤定罪,然而沒有受害人出庭,效果自然要弱許多。
遲辰夫爲這事也是糾結了良久,到了最後他決定還是尊重韓念笙的決定。
她能夠恢復到今天這樣不容易了,他不想再逼着她想起那些事情。
審判的當天,遲辰夫跟陳秘書一起去了法院,才發現樑澤的律師也是在L市頗負盛名的一位律師,巧舌如簧,簡直顛倒黑白,最終爲樑澤爭取到的結果是七年的有期徒刑。
這算是個折中的結果,在遲辰夫的意料之中,在檢控方律師的努力之下,樑澤沒能獲得任何緩刑機會,即刻執行七年監禁,遲辰夫也算是鬆了口氣。
至少先把樑澤關起來,他才能慢下來去探究這背後的原因,而不用再擔心韓念笙的人身安全。
審判結束之後,樑澤被警察押着,路過聽審席,看見遲辰夫的時候,居然還笑了笑。
擦肩而過,他聽見樑澤森冷的聲音。
“這事兒還沒完的。”
遲辰夫低頭抿脣,沒有說什麼話,良久,轉身往法院外面走,陳秘書亦步亦趨地跟着。
葉佳茗動作倒是利索的很,儘管他刻意讓偵探爆出了葉佳茗跟樑澤之間的事情,卻只是捅出了葉家的大丑聞一樁,沒能來得及讓警方把注意力轉到葉佳茗身上,不過也正是因此,他更加可以確定,葉佳茗跟這件事有脫不開的關係。
當晚遲辰夫回家,廚子在廚房做飯,客廳裡空無一人,他上樓,推開韓念笙房門,看見她趴在牀上,對着筆記本電腦,房間沒有開燈,電腦屏幕瑩白的光映照在她的臉上。
聽見聲音,她回頭看了他一眼,視線又回到了屏幕上,手指在鍵盤飛快地跳動,“你回來了。”
他斜斜靠了牆壁,擡手鬆領帶,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
小妮子在房間裡只穿了一件真絲睡裙,小腿還翹起來,充滿垂感的絲綢塌陷在她身上,曲線都看的清楚,黑色長髮海藻一樣地披散着,看起來慵懶而閒逸的模樣。
他看了一會兒,慢慢走過去,從她身後看到屏幕上撰寫語言代碼的黑框,綠色字符在上面躍動。
“你還真學上了?”
“你以爲呢?”她有些得意,“我跟你說,我很快就可以自己獨立編程了。”
他上了牀,在她頭頂輕輕印下一個吻,“樑澤被判了七年,即刻執行,你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她愣了愣,在鍵盤上敲擊的手停下來。
他在她左側躺着,拉過了她的手,她看到他從首飾盒裡面拿出一個嶄新的手鍊,把她手腕上那個破碎的腕錶換了下來。
“念笙,你可以重新開始了。”他說。
她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麼,卻沒能發出聲音來。
他眼神寵溺,揉了揉她的頭髮,然後湊了過來,親吻她。
“我們也重新開始吧……”幾乎是脣貼着脣,他說出這句話,然後加深了這個吻。
氣息都亂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電腦早就被推到了一邊,她仰着臉躺在下面,而他在上,脣舌糾纏,她感覺到他的手在她身上游弋,卻帶着剋制和隱忍。
他在忍,她明白得很,這些天他常常吻她,皆是在失控之前停下來,身體緊挨着的時候她感覺得到他的變化,也看得到他額頭的汗水,此刻,他再次離開她的脣,呼吸渾濁不堪,卻還是鬆開了她,躺在了旁邊,拉着她的手,緊貼着自己的脣。
她喘了喘,扭過頭來,看着他。
她沙啞的聲音響起來。
“好啊……重新開始吧。”
……
陸仲顏在知道秦慕擅自結案之後最終還是在醫院大發雷霆,可惜已經沒有什麼用,韓念笙倒是好心地跟遲辰夫一起去安撫了一下,可陸仲顏也不領情,幾乎是趕着讓遲辰夫和韓念笙離開的。
秦慕還真說對了,受害人都不領情,她還折騰個什麼勁兒呢?
一切似乎已經塵埃落定,遲辰夫決定安頓好手頭的工作,然後帶韓念笙出去散散心,回來再繼續處理葉佳茗的事情,不想卻在一個早上接到了宋子涵的電話,一個意外的消息不期而至。
薛舜真的打算要去跟何家千金見面了,連具體時間都已經確定,是在一週之後的慈善晚宴上。
據說,遲智宇已經承諾薛舜,一旦兩個人可以談成婚約,那麼遲智宇將會給他華宇系統特級權限和大額股份,到時候受制於薛舜的將不僅僅是T.S.,而是整個華宇集團!
宋子涵在電話裡面口氣誇張,又說起遲智宇現在身體很糟糕,譴責他也不知道回來看看……遲辰夫聽着,有些頭疼地按眉心。
遲智宇這個決定做的很不明智,且不說薛舜現在是否成熟,可擔這樣的重任,突然進行這樣大的股份變動,必將影響華宇如今已經不算穩的人心,遲智宇會出此下策,很明顯,是在針對他的。
針對的目的是什麼?
其實遲辰夫一直以來很清楚,不管是遲智宇還是宋子涵,想要的都是一個聽話的,在掌控之中的兒子,這已經跟退婚沒有關係,他逆着遲智宇和宋子涵的意思要娶韓念笙,這就是他們萬萬不能容忍的。
遲智宇轉而去培養薛舜,而宋子涵,就只能這樣無力地,成天威逼利誘各種途徑勸說他。
然而,他也不可能因此而放棄韓念笙,他纔剛剛看到希望,從韓念笙說那句話的時候開始,他覺得自己沉寂已久的心似乎活過來了,人生又有了盼頭。
回顧過去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
每一天,早晨睜眼就可以看到韓念笙,工作的時候要抽着空開小差給她發信息,下班迫不及待地就想回家跟她在一起……
Steven說的沒有錯,他也認了,他就是個陷入戀愛的愚蠢男人,別的事情他都不想再去想,滿腦子只剩下她。
她在他身邊,這於他來說,像是一個奇蹟,每個早晨醒過來的時候,看着她沉睡中的容顏,會有一種恍惚的,不真實的感覺,他心底總是有一種莫名的,巨大的不安,他甚至不知道這種不安源自於哪裡,他總要把她抱緊了在懷裡,心底的那個空洞才能被填滿。
明明最近每個晚上跟她睡都是煎熬,他還要洗冷水澡降火,可他依然不願意跟她分開來睡,他只能抱着她,親吻她,他總覺得不夠,想要更多,又念及她的傷口在最後的癒合階段,怕傷着她……
於是親熱也變成了一種甜蜜的折磨,結果到最後,她居然還笑話他。
“遲辰夫……別人知道你是這樣的接吻狂魔嗎……”
她總是在被他吻的氣喘吁吁的時候這樣說。
接完宋子涵的電話,他折回臥室看了看,韓念笙還在睡,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返回老宅一趟。
再怎麼說,遲家也是他的家,遲智宇和宋子涵也是他的父母,他可以不在乎華宇,不在乎T.S.,不在乎那些權力和股份,可遲智宇每況愈下的身體讓他有些擔憂。
車子在老宅門口緩緩停下來,他有些焦慮地揉揉太陽穴。
雖然宋子涵這通電話是成功地把他給叫回來了,可他還沒想好真要進去了,要怎麼跟遲智宇說話。
一句話說不好,就又要吵架,他倒是不怕吵,只怕吵起來又影響了遲智宇的身體。
他把車窗降下來,點了支菸,吞雲吐霧一會兒,見有遲家的傭人正要要進宅子,趕緊叫住了。
那傭人是管家的侄女,他約莫有點兒印象,把人叫了過來,就問:“最近老爺跟夫人怎麼樣?”
小姑娘回:“老爺身體不太好,夫人最近脾氣比以前還要暴躁……”
跟他想的一樣,他銜着煙,想了想,又問:“二少爺呢?最近回家麼?”
“二少爺最近倒是乖的很,每天都回來陪陪老爺。”
他取下煙笑了一下,有段日子沒見,薛舜倒是轉了性子了。
“大少爺,我要進去了,不然就遲到了,您不進去嗎?”小姑娘看着他小心翼翼問。
他微微笑了一下,“你去吧。”
小姑娘右手還拎着東西,左手擡起來衝他擺了擺,“那我就先進……”
雨後晴天的陽光在小姑娘中指的一個戒指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等等。”他突然出聲。
小姑娘愣了一下,猝不及防地突然就被他拉住了手。
“大少爺,你這是怎麼了……”
他幾乎是一把就扔了煙,攥着她的手,力度弄得她疼的皺眉。
那是一個及其普通廉價的銀子質地女戒,甚至連鑽都沒有,只有一個蜿蜒的抽象的四葉草形狀。
而他卻看直了眼,臉色剎那間就變得慘白,彷彿被抽掉了魂魄。
“這戒指……你哪裡來的?”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抖。
小姑娘臉色也變了,嘴脣打着哆嗦,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卻被遲辰夫緊緊攥住而動彈不得。
“我……我,”她咬牙,臉色窘迫又慌張,“大少爺,我錯了,這是我撿的,您相信我,我沒有偷,真是的撿的,我看是個便宜貨,我以爲沒有關係的……您放開我好不好?我這就摘下來,我去還給念笙小姐,您不要開除我……”
明明是已經晴過來的天,這句話卻像是平地一聲驚雷,重重擊在他頭上。
小姑娘絮絮叨叨,含着眼淚說了一大堆,他後面的話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甚至連視覺都變得朦朦朧朧,他幾次張口,喉嚨乾澀,都沒能發出聲音來。
一切都變成了電影裡面的長鏡頭,那個戒指,留着眼淚的小姑娘,恍恍惚惚,整個世界都像是浸泡在水裡面,不真實。
“你說……念笙小姐,”他艱難地,吃力地問出來:“你指的是……韓念笙?你是在韓念笙的房間裡面撿到這個戒指的?”
這句話形同一句廢話,在遲家老宅,還住過第二個念笙小姐不成?
可他還是問了,他聽見自己的聲線是顫抖的。
小姑娘點點頭,在他鬆懈的間隙裡面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迅速地摘下那個戒指。
“我錯了,大少爺,我不該拿念笙小姐的戒指,我會還給她……”
他沉默了片刻,整個人尚處在巨大的震驚之中,還沒有回過神來,攥了攥拳頭,伸出了手。
“……不用了,把戒指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