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上的時候遲辰夫隱隱感覺到不對了。
身體在發熱,口乾舌燥。
車子停在雅苑的停車場,他下車的時候腳步踉蹌了一下,感覺頭也昏昏沉沉,一身虛汗,腦子裡面一片混沌,深深吸了一口氣,往那棟房子走,看到韓念笙坐在門廊的臺階上,像無家可歸的一條流浪狗。
夜裡小區已經安靜下來了,她就那麼坐在那裡,仰着臉看着他走過來,眼眸裡面有意味不明的波光流轉。
他看見她了,卻是從她身旁過去,徑直用鑰匙打開了門。
進了門之後他覺得忍耐就已經到了極限,一下子衝進浴室裡面打開了花灑,冷水兜頭而下,他在心底琢磨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這纔想到顧黎這個晚上的反常。
在人際交往上,遲辰夫這個人顯然沒有他在商場上的精明頭腦,對於他來說,一旦先入爲主地信了一個人,就不會再懷疑,顧黎就是如此,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樣一個膽怯,內斂的姑娘,會用這種方式來對付他!
韓念笙就這麼眼巴巴地看着遲辰夫進了房間,他這樣無視她,讓她覺得有些鬱悶,在門口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拍拍短褲上的塵,推開門往房間裡走。
聽見嘩啦啦的水聲,她愣了一下,快步到了浴室門口,就看見花灑下的遲辰夫。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都淋的溼透了,受傷的左手撐了牆壁,身子微微弓着,就留給她一個莫名其妙的背影。
她想起什麼來,一下子衝過去拉他的左手。
“你瘋了是不是?傷口這幾天不能見水的!”
他沒有說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喘息粗重,意識不受控制地渙散。
她拖不動他,只得竭力地抓着他左手手腕讓左手淋不到水,可是紗布已經明顯是溼透了,她手忙腳亂地把溼漉漉的紗布拆散,觸碰到他的皮膚,才發現他的身體燙的嚇人。
她愣了一下,一把關了花灑,扭頭剛要問遲辰夫究竟是怎麼了,就被他一把抵在浴室的牆壁上,一下子吻上來。
隔着已經溼透的衣衫,她感覺到他渾身都是滾燙的在她的世界天翻地覆的倒騰,急迫而熱切。
她是想勾引遲辰夫,但她來之前可沒想到這樣的情況,縱然是再傻,她也感覺得到他的異常,伸手便抵在他胸口推了一把。
他衣服上的水已經滲到了她的衣服上,她不安地扭動,感覺到男人的欲,望,緊貼着她的身體擡了頭。
她別過臉輕輕叫了一聲:“遲辰夫……你冷靜一下!”
他的動作頓住,像是被喚回了一絲清明,喘息着看了她一眼,放開她指了指門口。
“出去。”
“誰給你下的藥?”
“出去。”他擡頭按住眉心,旋即一把又打開了花灑,冷水沖刷下,他覺得身體裡面的燥熱還能消退那麼一點點。
她不依不撓地衝到了他跟前,水一下子將她了淋了個透,她身上一件單薄的短袖和牛仔短褲瞬間就溼淋淋地黏在身上。
“你的傷還沒好,不能這樣淋水!”
他雙手蓋住眼睛,“韓念笙,滾出浴室……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他的嗓音渾濁,牙齒狠狠咬了下脣,頃刻間就是一道血印。
水聲嘩啦啦,她站着沒動,過了幾秒,往前走了一步,抱住了他,感覺到他身體一震。
她說:“遲辰夫,我不怕你。”
她的身體軟綿綿溼淋淋地挨着他,貼的這樣緊,他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身下涌,趁着還有一絲理智,一把推開她,將她直接推出了浴室,反鎖了門。
韓念笙整個人都懵了。
轉身敲門,裡面沒了人應,只有水聲還在響。
她守在門口,這個嘩啦啦的水聲就這樣響了好久,她想遲辰夫這次是提了心要把自己淋到生病了,她索性也不去管,到臥室翻了翻,找到一件遲辰夫的白襯衫,把自己身上溼漉漉的衣服換下來,然後倒頭就着浴室的水聲,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覺到了後半夜,她醒過來看了手錶一眼,凌晨三點多,她突然的就是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她意識到浴室的水還沒停。
這次她真的着急了,在門口砰砰砰地敲門,沒有人應,她來回走了幾步,終究還是忍不住,到客廳的電視櫃裡面找到浴室的鑰匙。
備用鑰匙都還在原先的地方,她抓起來就跑去開門。
花灑還沒關,她一眼看過去,遲辰夫人卻已經到了浴缸裡面,衣服還穿着,閉着眼,整個人真是狼狽透了,頭側躺在浴缸的邊緣,兩隻手無力地垂下來。
她站在浴缸旁邊伸手探了一下,呵,果然,一缸冷水,他整個人就這麼泡在裡面,放下去到明天還不得脫層皮!
她心底突然就鬱悶的要死。
遲辰夫都已經被下了藥了,她人就在他眼前,可他居然寧可衝冷水澡!
她想,算了,反正藥也不是她下的,管他去死。
往出走了幾步,卻又折了回來,蹲下來,細細看着浴缸裡的男人。
他的頭髮還是溼漉漉的,髮梢的水滴落下來,眉心緊蹙,長而細密的睫毛輕輕地顫動,眼瞼下一抹青黑,面色帶着異乎尋常的潮紅,薄脣緊緊抿着。
這樣狼狽的姿態真是前所未有,在她的記憶裡,即便是那個看不見的遲辰夫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曾幾何時這樣脆弱不堪?
這個男人,曾經是她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跟她共同孕育過一個生命的男人……爲了他她曾經一直想要變成更好的人,可最終卻因爲他而變成了復仇的惡靈。
她心底一片荒蕪在蔓延,好久,起身把他從浴缸裡面吃力地弄了出來,架了他的手臂在肩上,費勁地把他弄到了牀上去,然後給他脫衣服,擦乾他的身體,找了一件乾淨的睡衣給他穿上,又給他的手上了藥。
做完這一切,她累的大汗淋漓,躺在他身側,昏昏沉沉地睡了。
……
清晨。
夏日的陽光透過窗照進來,灑在牀上,遲辰夫混混沌沌地動了一下手臂,只覺得上面壓了什麼,迷濛中睜開眼一看,一下子睡意全無。
近在咫尺,韓念笙就枕在他的手臂上,感覺到他的動作,腦袋挨着他手臂拱了拱,像乖順的小貓咪。
他說不清楚心裡是什麼感覺,陽光灑在她的臉上,睫毛上,身上,她就在他懷裡,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充盈他全部的嗅覺……
這個早上,很不一樣,過去兩年多每個早上張開眼就如約而至的巨大空虛感沒有了,他心底有什麼希望在破土而出,心臟被一種巨大的欣喜充盈着,就這樣看着她,卻不敢再動,害怕驚擾了懷中的人,更怕的是,她一張開眼,他的生活又被打回原形,變成一潭死水。
那麼近,他看得清她臉上的細絨,她穿着他的襯衫,在她懷裡,他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就是她。
真好。
可是美夢總是那麼短,纔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她還是醒來了,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擡起手臂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嗓音含混:“你醒了?”
隨着她的動作,他那件對她來說過分寬大的襯衫領口張了張,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脖子上,眸色一下暗了幾分。
她脖子右側一個暗紅的印兒。
一下子昨晚那堆子亂七八糟的事情悉數都涌入腦海裡面來了,顧黎給他下藥,那大半個晚上的冷水澡……
然後有些記憶,不論他怎麼回憶都是散亂的,他一把抓住了她衣領又拉開一點,看見她鎖骨上也有紅印,心裡咯噔一下,他記得自己昨晚爲了避免傷害到她,已經竭力忍耐,去衝冷水澡了,可爲什麼……
“我昨晚做什麼了?”他問。
她先是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繼而冷靜下來,手扯了扯衣領,繼而輕佻地笑了笑,“這不是你做的。”
他的心還沒來得及放回去又提了上來,“那是誰?”
她圓睜一雙大眼看着他,看得清他眼底的隱忍與憤怒,幾秒後,緩緩起身,“與你無關。”
他一把將她拽了回來,壓在身下,“……薛舜麼?”
她盯着他的眼睛,沒有說話。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他攥緊了拳頭,薛舜是她的男朋友,他知道以他的立場根本沒有資格生氣,可他就是生氣,腦子裡面一些她與薛舜不堪的畫面,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你不是怕男人麼?”他聲音森冷而譏誚。
她眯着眼看了他幾秒,突然手臂環上他的脖子,脣角彎了彎,“現在不怕了。”
他的拳頭攥的更緊,想起頭天晚上在浴室,她說不怕他,原來……就是這個意思。
來自理智的聲音告訴他,現在他應該起身,放開她,可她藕段一樣的手臂還環着他的脖子,且……
那雙顧盼生姿的雙眸裡面有複雜的波光流轉。
他明明知道,每一次,她跟他的親熱都是因爲薛舜——要麼是爲了薛舜來談條件,要麼是因爲薛舜在外面沾花惹草不知檢點,要麼是因爲薛舜冷落她……
是了,冷落,這次就跟之前在醫院的那一次一樣,薛舜最近忙的焦頭爛額他是知道的,她會這樣找上門來,巴巴等着他回來,還及其有耐心地照顧了他一個晚上,最後在他懷裡像個小貓咪一樣地醒來,還主動示好,這都是因爲薛舜!
他眼底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落寞,很快掩了自己情緒,“看來Steven跟你沒有白談。”
“有沒有白談,試試不就知道了?”她眼眸含着笑意,沙啞的聲音此刻無比性感。
他真是恨極了她這副輕佻浪蕩的模樣,手指勾起她的髮絲,貼在脣角,“韓念笙,是不是爲了報復薛舜,你對哪個男人都能這樣?”
她的手繞下來,摩挲着他的下巴,“是的話呢?”
他若有所思,半響低頭啄了一下她的脣,嗓音微微暗啞:“以後不準了。”
說罷,又吻下去,這次換成了深吻,和上次不同,這次她很快回應,脣舌糾纏,難捨難分,忘記過了多久,她感覺到他親吻到她的下巴,脖子,她氣喘吁吁迴應他剛纔的話:“你管我?”
他一路摸到襯衫的扣子,那力道卻是綿柔的,彷彿掌下的是什麼稀世珍寶。
他的親吻細而碎地落在她的身上,溫柔的不像話,她腦子裡面一直在想Steven的話,想着要讓自己想些別的事情,做不到。
在這樣溫柔繾綣而又有耐心的撩撥下,她覺得自己整個身體整顆心都要化了,居然忘記害怕,一片混沌之中聽見他咬着她的耳垂,說了一句話。
“你就是想出軌,也只能找我!”
她渾身戰慄不已,氣息紊亂道:“可你是薛舜的大……啊!”
他知道她要說什麼,她要說,他是薛舜的大哥,他就是不想讓她說出口,好像只要不說那句話,他就還能逃避一次,忘記一切地擁有她一次……
太想要了,又忍不住要好好保護着,他想,若是早知道她已經不害怕,昨晚就該要了她!
他一愣,看見她一把捂住了臉,別過頭去,他突然就笑了。
還以爲天不怕地不怕,到頭來也有害羞的時候。
韓念笙還在那捂着臉彆彆扭扭地不敢看他,他強忍着欲,望,語氣調侃:“沒想到你這麼快。”
她的頭擰着,恨不得要把自己腦袋整個兒埋到枕頭裡面去。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用左手輕輕敲了一下她腦袋,“你想什麼呢,自己來事兒了都不知道?”
她渾身僵硬,這才放下手,看見他揮了揮帶血的手指。
她咬咬嘴脣,一溜煙地下牀跑到浴室裡面去關上了門。
他忍俊不禁,低頭看到自己身體尷尬的變化,長長地嘆口氣。
從來沒有這麼處心積慮地想做件壞事,卻怎麼也做不成,也許是老天刻意阻撓,他想起薛舜來,只覺得頭疼。
韓念笙把自己在浴室關了半個多小時,只覺得丟臉,自己這麼主動地躺倒人家牀上勾引人,結果到最後居然被姨媽壞了事兒,她沮喪萬分,覺得老天都在跟她作對。
到最後,遲辰夫在浴室門口敲着門,“韓念笙,我要去公司了。”
她沒有動,聽見外面又說:“東西我給你買來了,跟鑰匙一起,放在牀頭櫃上,等下你自己來拿。”
說完,腳步聲遠去。
她愣了幾秒鐘,打開浴室門走出去,在牀頭櫃跟前,看見上面放的東西。
一件白色長裙,還有……他大概是不知道她慣用什麼牌子,整整堆了一大堆琳琅滿目的衛生巾,她想象着他在超市往購物車裡面放衛生巾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
視線接着就落在一旁靜靜放着的鑰匙上。
她的眼眶突然就溼潤了。
那還是兩年多以前她離開的時候留下的那把鑰匙,上面有一個磨損了的五芒星形狀的鑰匙扣,她還記得最初搬進雅苑來,她拿到鑰匙的興奮勁兒,那時候,她覺得這裡會是她和遲辰夫的家。
她往前走了兩步,拿起鑰匙看,冷不防地就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熟悉的古龍水味兒,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你不是去公司了?”
“沒有Kissgoodbye怎麼走?”
他扳過她肩頭又吻了下來。
……
T.S.的局勢緊張萬分,簡直是天下大亂,股票一度跌停,最要命的是,核心部門研發部門,也就是策劃部,今天有一位工齡已經長達六年的金牌策劃遞交了一份辭呈。
按照制度,金牌策劃的離職面談時需要總裁親自來進行的,但是當陸曉琪雙手顫巍巍地把那份打印好的紙質辭呈遞給薛舜,薛舜瞟了一眼,說了句:“都要走了還談什麼談,批了就行了。”
陸曉琪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薛總,您要簽字的。”
“籤哪裡?”
陸曉琪指了指辭呈下面的空白地方。
薛舜這筆一下子就落下去了,陸曉琪伸手一把攔住,“薛總,您還真籤啊!”
薛舜白她一眼,“不是你說要簽字?”
“這可是金牌策劃!您要知道一個金牌策劃有多難培養!而且現在策劃部人心惶惶,您就這麼放老員工走了,接下來的工作會更難做!”
薛舜看着她因爲激動而漲紅了的臉,“曉琪,冷靜點兒,人家要走,我還能攔着啊。”
“您就該攔着啊!”陸曉琪握着小拳頭,認真道:“要是遲總的話,一定會攔着的!”
“他是他,我是我,再說,要是他來管,這人也不會走。曉琪,你我都很清楚公司現在是什麼情況,如果這些人不服從管理,那很好,我就不管他們了,讓他們走,我需要的,是靠譜的,穩妥的,可以爲我辦事的人,而不是一門心思跟我較勁罔顧工作的員工。”
陸曉琪一下子愣住。
薛舜就在她愣神的空檔裡,飛快地在辭呈的空白處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陸曉琪慘叫一聲,彷彿割了她的心頭肉,“這可是金牌策劃啊!一個公司就沒幾個!”
薛舜不看她,“既然要玩就要得輸得起,現在比得就是誰更沉不住氣,我就不信我會輸!”
陸曉琪眨眨眼:“薛總,玩什麼輸什麼,什麼沉不住氣啊?”
薛舜扭頭拍拍她肩膀,“乖,把辭呈送回人事部去,這下遲總要忙起來了。”
陸曉琪離開之後,薛舜揉揉太陽穴,疲憊地靠了椅背,想了想,調出T.S.這兩天的大盤走勢圖看了看,果然是慘淡的不忍直視,到今天爲止,T.S.市值已經蒸發上億。
遲智宇跟遲辰夫兩個人,果然都是狠角色,玩這麼大……
他攥了攥拳頭,起身收拾了,出門。
整個公關部今天依然被關在辦公室裡面寫總結,而他,他還有三個預定好的重點客戶要去拜訪。
三家公司的地點都很偏遠,還都不是同一個方向的偏遠,由於太累,他叫了司機跟陸曉琪一起去,一個下午輾轉東西南三個郊,坐在會客廳等待的時間平均都在一個小時以上,對方派來見他的人卻都很敷衍,找一些亂七八糟的藉口和理由。
“我們公司想在推廣這方面換新鮮的血液,摒棄以前的推廣模式,所以在考慮別家……”
“這個不好說,主要是我們老總跟你們競品公司有些合作,所以有些動搖……”
把這些說辭翻來覆去聽幾次,薛舜其實一臉的笑容早就已經快要繃不住,就差沒有扔了文件起身罵髒話。
其實在頭兩天走訪客戶的過程中,也有他憑藉自己說服能力拿下來的公司,就算沒能說服,多少可以找到問題根源,可今天的三家公司,卻讓他覺得口徑通篇敷衍,態度相似的很可怕。
回去的路上,陸曉琪看着薛舜沒精打采的臉,忍不住說:“薛總,其實今天咱們去的三家公司我覺得還有別的方法。”
他無力地擡擡眼皮,“什麼方法?”
“這三家,兩家都是何氏旗下的公司,還有一家是何氏之前的商業戰略聯盟公司,咱們有很多長期客戶都跟何氏有比較穩定的往來,所以我在想,說不定可以從何氏入手。”
薛舜懶洋洋撓撓頭,“給我科普一下何氏。”
“您居然不清楚何氏?”
於是,陸曉琪把何氏財團給薛舜詳細地叫了一遍,有多詳細呢,包括了何氏家族體系,甚至於家住在哪裡,何氏二小姐養了幾隻阿拉斯加犬……
薛舜在車上晃晃悠悠,聽的昏昏欲睡之際,聽見了一個名字。
“那個何氏的二小姐啊,何亦卿,之前還有過一轉子風流韻事……”
他陡然一個激靈。
不是因爲話題進展到八卦,而是因爲“何亦卿”這個名字。
不久前的那天在餐桌上,他記得很清楚,遲智宇對他說過,“我覺得何家的千金何亦卿就不錯……”
……
遲辰夫剛到公司,人事總監簡直是撲上來的。
“哎喲遲總您怎麼今天這麼遲?總算是來了,出大事了!”
遲辰夫嘴角勾了勾,心情很好的樣子,“怎麼了?”
“咱有個金牌策劃要離職了!”
遲辰夫那個笑容生生僵在嘴角,“進行面談了嗎?”
“沒有,薛總根本沒談就簽字了,你說這怎麼辦?讓我放人還是不放人?這放了對不住您也對不住策劃部,可薛總……哎,遲總,您去哪裡?”
遲辰夫一路很快,到了薛舜辦公室門口停下來,敲了敲門,無人應答,推門進去一看,裡面空無一人。
遲辰夫在公司等薛舜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時候依然不見人,只得撥通了薛舜的電話,彩鈴響了沒兩聲,那邊居然利索地掛斷了。
“薛舜……”他握了握手機,眼眸漸深。
……
掛斷電話的時候,薛舜剛剛從車上下來,對司機安頓,“把曉琪送回家去。”
陸曉琪從車窗湊出腦袋來,“可薛總,你還沒到家啊!”
“你們走你們的。”
薛舜把西裝外套脫了下來,扯了扯領帶,擡頭看了看南月的牌子,走了進去。
酒保小哥見了他像看見新大陸,“薛舜,好久沒見你怎麼還好上cosplay這一口了?瞅瞅這西裝,嘖嘖……阿瑪尼,現在這A貨做的跟真的似的……”
“給我杯龍舌蘭。”薛舜拍開他的手,在吧檯挑了個位置坐下。
酒很快放在他眼前,酒保小哥多嘴地問:“怎麼來喝悶酒,有煩心事?”
他沒說話,猛灌酒。
煩心事兒多了去了,說出來也沒人理解。
他才明白遲智宇口中所謂聯姻換來的“盟友”是指什麼。
原來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不光是爾虞我詐,笑裡藏刀,要想玩的轉,你還得放棄自由!
烈酒入口澀而辣,他心裡煩悶的要死,卻無處發泄。
以前的薛舜,雖然是個人微言輕的街頭混混,甚至做的還是皮肉生意,可日子卻過的遠比這逍遙。他在烈酒帶來的一絲緩釋中想起韓念笙,這幾天,他都沒怎麼見過她了,他沒臉去見她,害怕看到她失望的表情,他已經沒辦法再告訴她,他很累,儘管他很努力很努力去適應這個世界了,可他依然力不從心。
他也不想再聽她說要勾引遲辰夫那一類的話,雖然明白她要復仇的心,但他還是不能容忍……
其實韓念笙說的沒有錯,他跟遲家也是不共戴天,想來他這頹廢的一生,都是拜遲智宇跟宋子涵所賜,他曾經也對這世界滿懷仇恨,然而如今,他卻更想要放下一切,帶韓念笙遠走……
只是,她依然活在仇恨裡,她不願意。
她將他從仇恨裡面拯救了出來,他卻無法拯救她。
旁邊的椅子被拉了一把,他聽見一個冷冷清清的女聲:“酒保,一杯威士忌。”
這個聲音還有些稚嫩,他忍不住就看了一眼。
來的是一個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的姑娘,小小的瓜子臉,短髮挽着別在耳後,一雙丹鳳眼,身上穿着曾經大火的搖滾樂隊GUNSN’ROSES主唱同款的骷髏頭體恤和牛仔短褲,手臂上有個蓮花紋身,活脫脫小太妹的打扮,可不知道爲什麼,他瞅着有一種嚴重的違和感。
小姑娘端着酒跟酒保搭訕:“酒保,我想要點兒別的東西。”
“什麼?”酒保眯着眼,像是沒挺清楚。
小姑娘笑的曖昧:“你們南月不是有些很標緻的小哥嗎?”
酒保笑了笑,指指薛舜,“你運氣好,最極品的就在這裡了!”
薛舜還沒來得及說話,身旁的小姑娘就蹭到了他身上,湊在他耳邊,聲音合着酒氣傳過來。
“你一晚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