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令人牙磣的扎扎之聲傳來,四五個侍衛推着一個紅綢包裹的物事走出了澶州王府的大門。
這件物事塊頭不小,立在地上又寬又高,上面蒙着一塊大紅綢子,不知道是何物。
有心人很快便注意到,它下面竟然是鋪了板子墊了輪子的。
難道澶州王爺這件禮物竟然如此沉重,就連四五個身強力壯的侍衛也搬不動,還要在下面加上輪子?
衆人不禁心下大奇。
澶州王似是很滿意圍觀民衆對這件禮物的好奇之態,高聲道:“來來來,好教諸位得知,今日乃是靈閣重新開業的大喜之日,這商賈之道最重錢財,我便送樑左都督和瑜郡主一尊財神,祝你們財源廣進,生意興隆啊!”
話音未落,自有王府侍衛一掀紅綢,一尊兩人多高的財神登時出現在衆人眼前。
這尊財神像面目笑容可掬栩栩如生,雕刻倒是極爲精美,但通體乃是一整塊巨石所刻,上面還裹了大量的金銀葉子,難怪如此沉重。
澶州王大笑道:“樑左都督,瑜郡主,聽說做生意極重彩頭,今日靈閣開張,本王便送你們一份重禮,討個好口彩。當心了,這‘重’禮可是重得很啊!”
說話間,王府侍衛已然把那沉重的財神像推到了靈閣的門前,再往前推,卻是有門檻臺階,輪子自然是用不上了,需得人拉肩扛,才能登堂入室。
更有那聰明的看了出來,這尊財神像做得這般大,似是有意爲之。
無論橫放倒置或者豎立斜趟,單憑着靈閣這打開側門,是絕對進不去的。
“舉頭三尺有神明啊,這尊財神像是我特地用滇南龍鳳坑老礦的石材,又請了京西的坤大師雕塑而成,還望樑左都督和瑜郡主笑納啊。”
澶州王呵呵大笑,似是要把剛纔所受的擠兌一塊發泄出來。
這時候所有人都差不多看出來了,如此之大又如此沉重的物事,想要移動已經是極難,偏偏還根本沒法子從這側門搬進去。
這哪裡是送禮,分明便是難爲!
徐若瑾眉頭微蹙,樑霄卻仍是那般平淡無奇,從澶州王來到此地,便已經註定他會找法子生事。
好歹一位大魏的親王,如今卻也只能拿如此法子刁難刁難別人,這到底是可笑還是可悲?
澶州王自當不知樑霄心中如何腹誹,故意皺眉作態道:“哎呀,好像靈閣的門太小,這可怎麼辦,要不然把正門打開,請財神進去?”
話音未落,只見靈閣裡的一干人等已是人人臉上帶了隱忍的怒意。
大魏民俗,店鋪開張中最講究的一環便是開門做生意,這正門若是一開,就表示諸般儀式均已結束,開始賣貨做事了。
似澶州王這等張嘴閉嘴開正門,是逼着靈閣的開業慶典草草收場麼!
澶州王卻不管這些,他對樑霄夫婦恨之入骨,此刻倒巴不得這難題能讓靈閣的開業慶典徹底辦砸了纔好!
至於靈閣衆人怎麼想,他更是壓根不在乎!
靈閣開正門,那自然是等於這場慶典還沒開始就已結束了;
靈閣不開正門,他正好下令王府侍衛把這座雕像扔在門口了事。
開業第一天財神就進不了門,噁心也噁心死了這勞什子的靈閣!
澶州王面帶冷笑,已經是在四處打量,尋麼着把這尊財神像扔在哪裡最合適了。
一邊打量,一邊還拿餘光撇了樑霄夫婦幾眼,只等欣賞這夫妻倆如今臉上的神色了。
忽然一個聲音罵道:“澶州王,你這是來送禮的還是來砸場子的?第一個進門也就罷了,還要人家靈閣開正門,你這是存着什麼心?欺負小輩啊!”
衆人定睛看去,卻見十三王爺不知什麼時候下了馬車,氣哼哼地對着澶州王怒罵。
澶州王冷笑一聲道:“老十三,本王做事,向來輪不到你來插嘴,怎麼了?這是到處替靈閣說好話,如今收了人家的銀子要替人家出頭了?連個封號都沒有,也該明白自己的斤兩!十——三——王!”
以大魏律制,十三王爺沒有封號,正是他至今的痛處,聞言登時大怒。
“替靈閣說話又如何?人家靈閣的酒普天之下哪有第二家能釀得出來?你澶州王本事大,可就是心思不正,如今還有多少人跟着你?你家裡還有幾口人?怕是遭了天譴吧!”
澶州王的兩子俱喪,更在爭權奪位中失勢,這亦是他心中最大的兩個瘡疤,聞言亦是大怒,眼中猶如要噴出火來。
“你再說一遍?”
“你要是樂意聽,我不介意在愛說一遍!”
“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要不試試?”
兩位王爺甫一見面便相互扛上了,各自開始揭短髮怒,只是澶州王的心裡,卻不免冷笑起來。
他今日來到靈閣這番“賀喜”,本就是不懷好意,眼看着十三王爺落了套和他槓上,其實正中他的下懷。
這局面越混亂越好,最好再鬧出些大事來,看看這靈閣怎麼還能重開得成!
眼看着十三王爺越來越怒,澶州王把手一揮,就要派王府的侍衛上前發作製造混亂。
樑霄忽然冷冷地插話道:“多謝重禮,王爺厚愛,靈閣收了!”
澶州王心中微微一驚,卻聽樑霄沉聲道:“樑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出來!”
外面爆發出四聲應喝,四條漢子走了出來,卻不是在靈閣裡的夥計護衛,而是散佈在街道人羣裡的暗手。
很多人定睛一看,免不了哈的一聲笑了出來,原因無他,只因四人的模樣是在是太有特點了。
這四人顯然是孿生兄弟,面孔長得一模一樣的不說,俱都是一樣的五短身材,足足比一般人矮了一個頭。
剛剛分散在人羣中還不顯,這時候四兄弟齊聚,卻顯得怪異無比。
澶州王皺着眉頭,只覺得這分明四個活寶,不知道樑霄要這四人出來作些什麼!
樑霄卻是不管衆人的目光,徑自對這四兄弟道:“請財神,入靈閣!”
“標下遵令!”
四兄弟齊齊一聲暴喝,雖只有四人,卻彷彿千軍萬馬一般的氣勢,直讓之前小瞧他們長相的諸多人等心中一凜。
領頭的樑十四過去打量了幾眼那尊財神像,周圍四兄弟心意相通,彼此一點頭間,猛地各自伸手,各持一角抓住了那神像。
“起——!”
四兄弟又是一聲暴喝,只見那財神像竟被四兄弟各出單手,穩穩地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