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修繕得極爲簡潔,一張小几兩條長凳。
之所以放在此處,蔣小花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一來,離大門近,進出方便,不至於給城主府造成過多麻煩。二來,誰家城主夫人找父親場地這般寒酸,希望今日之後不要再有人謠傳自己是城主夫人了。
連找親爹都要排在闢謠之後。唉...
第一個進來的正是前幾日蔣小花看見的藏藍棉袍的中年男子。
一進門,見房間裡三個年齡相仿,身形相似的姑娘,有些發矇。
雖說模樣長得不盡相同,但有三個,着實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計上心來,頭一揚,盛氣凌人道。“女兒來找爹就這態度?這是要做城主夫人就目無尊長了嗎?”說着邁步往裡進。
蔣小花心裡那是破口大罵,去你的大尾巴狼。
所幸三人都記得蔣小花的囑咐。小春小秋紋絲不動端坐齊整,雙手在身前絞着,還好有小几擋着看不見。
三福一伸手攔住棉袍男子,也不看他。使勁想一會兒,機械地一字一字跳出來。“你看看,她們三人,誰是,你閨女?”
訝異。不是說是城主夫人嗎?怎麼這般寒酸在門房,居然還親自前來。
高漲的興趣大打折扣。
瞧着端坐中間的蔣小花嫌棄地撇過眼。既然城主大張旗鼓的發告示必定也是重要的人。
糾結猶豫會,指着小秋大喊。“我的女兒,爹找得你好苦。”
聲音大得嚇得姑娘一哆嗦。
隨即就被三福扯着後衣領拉了出去。
見着門外寒霜滿臉的鄭琛煜有些吃驚。
“叫衙役拖到隊伍前端去打。”留下一句話又匆匆離開。
很快,衙役帶着水火棍,在門外擺開陣仗。結結實實十五大板之後,門口人羣散去大半。
仍有些抱着僥倖心理的不肯離去。
很快,第二個,第三個衆目睽睽之下捱了板子。人羣終於散盡。
原本以爲將是一場漫長的持久戰,哪料到這麼快結束了。
蔣小花看了看剛剛還人聲鼎沸的隊伍如今早已空無一人。和三人道聲辛苦。調轉腳步問了衙役,“怎麼都沒人了啊?”
“剛剛鄭公子讓把那些拖出來的人帶門口去打,人一下就走光了。”衙役目露崇拜之意。
蔣小花面色坦然,這些天一堆問題縈繞在腦海裡,想找人說又不知道該和誰談。
木槿靠不住,已經不是假設而是事實。眼下鄭琛煜看着傷勢大好,或許是時候可以和他聊聊。
在城主府裡兜兜轉轉,路癡發作,沒一會就迷失方向。
“蔣姑娘,我看你在殮莊外頭繞了好半天了。”說話的男子,身量不高,膚色很白,是那種長年不見陽光的白。
蔣小花直眉楞眼的看着對方,茫然不識。
男子見她模樣呆滯,兩隻手指彎曲成圈,在臉上比劃了一下。
“哦。你是驗官。”蔣小花恍然大悟,環視一圈。“看樣子,我的方子還不錯啊。”
驗官拱手低頭,比起之前的咄咄逼人眼下要溫和的多。“在下段思遠,還沒好好謝謝蔣姑娘,不如我請蔣姑娘吃個飯?表達謝意。”
後退兩步,蔣小花和他拉開了距離。倒不是嫌棄,就是有些跟不上這變化。第一次見自己還劍拔弩張的,眼下這般客氣,當真有些無福消受。
還未開口拒絕,被一股大力扯着衣領又往後退了幾步。聲音清冷。“她不餓。”
蔣小花有些無奈,怎麼又扯衣領,就不能好好說嗎。
“段驗官如果有閒工夫不妨好好研究仵作之道,你們城主近日煩心事頗多,希望你能好好替他分憂。”說完扯着蔣小花往逸雲居方向走去,留下敢怒不敢言的段思遠。
兩人就這樣走了一段。引得路過的小廝婢女捂嘴偷笑。
蔣小花停住腳步,伸手繞到頸後扯開鄭琛煜。“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扯我衣領。”
鄭琛煜垂眸看她,嘴脣微翹,水潤紅豔的顏色成了陰雨天裡的暖陽。不由自主點點頭。“好。”
對於突如其來的爽利回答,蔣小花思路有些跟不上,原以爲他大概不會回答這種問題,莫不是暈了一次,轉性子了。
“你很餓嗎?”
天啊,真的轉性子了,這樣的鄭琛煜有點可怕。
蔣小花反手牽起他往逸雲居走。“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去找公孫大夫再來看看,你這樣要多休息。本來我是還有點事情想和你說,現在我看晚點再聊吧。”
一路喋喋不休,鄭琛煜就這樣任由她牽着。柔軟細膩的掌心帶着舒適的溫度,一點一點順着手腕攀沿而上,順着四肢擴散到百骸,溫暖怡人。
不知覺笑出聲。雖是短短一句,可蔣小花如遭雷擊,完了完了,真轉性子了。太可怕了。
扭轉過身,雙手落在鄭琛煜肩上,面色凝重。“你放心,公孫大夫醫術超羣一定可以醫好你的。”
鄭琛煜哭笑不得,這丫頭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將手腕伸到她眼前。“你不是會把脈嗎?你看看脈象不就知道我有沒有事。”
將信將疑,指尖準確搭上脈,好一會,蔣小花總算面色緩和下來。“嗯,除了脈搏稍快些,沒什麼大問題。”
復又記起剛纔的事,面上無地自容。乾笑兩聲。“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你不是說有什麼想和我說嗎?”黑眸燦若星辰,熠熠生輝。“我知道北聯城有家不錯的酒樓,你餓嗎?”
天啊,還是要讓公孫灝來看看。怎麼暈了一次就轉性子了,怎麼自己都不會。
當然鄭琛煜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自顧自帶着蔣小花往酒樓去。
馬車上蔣小花指手畫腳地開始講述他昏倒之後發生的事情,當然不包括他癔症那一段。
“那個報案人肯定是知道誰殺了紀翰林,不然他怎麼知道紀翰林埋在哪裡。還有啊,當天紀翰林去上山多半也是應他的約。我就想不明白他既然知道兇手,直接報官就好,弄得我們跟傻子一樣,還差點出了人命。”
偷偷看了一眼鄭琛煜,黑眸暗沉,面無表情。
“我覺得他好像故意讓我們查這個案子,可是爲什麼呢?劉小開感覺上只是單純爲餘秋娘鳴不平,一時衝動。就讓人很好奇啊。”
雙眉緊擰,鄭琛煜低聲道。“這件事就到此爲止,你也不要再查再想了。左右與你無關。”
蔣小花頓住,有些不可置信,頭一扭看向窗外。
“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