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坑爹的烈王此時氣得渾身發抖,看着面前有些心虛,清淚滿面的蕭清,竟說不出話來。
他投身前朝,自然看得更清楚。
廣平王與他發難,不僅是因蕭清放肆之故,還是因烈王府衰落,他有心無力,有人想要從他的身上討些好處!
哪怕都是宗室,說是親戚,然而皇家並不是鐵板一塊。八關兵權,這在誰的眼裡都是一塊肥肉,他既然眼下掌控不住,叫人眼紅與人無尤,只是這個不省心的閨女,卻叫他實在吃不住了。
他煞費苦心,都是爲了兒女,殫精竭慮卻叫蕭清給敗壞,不是這是自己從前最喜歡的女兒,烈王能抽死她。
“罷了,你既然不喜,就另尋姻緣就是。”烈王有些疲憊地歪在屋外的軟榻上,看着自己的王府,依舊是從前的富麗堂皇,卻不知爲何,繁花似錦之中心中生出了衰敗來。
他六個兒子,轉眼間死了兩個,蕭安叫斬斷了腿,從此是個廢人,蕭城是個連親爹安危都不在意,只知花中作樂的東西,蕭書庸碌怯懦,蕭翎是個逆子!淪落到了此時,他爲之奮鬥一輩子的烈王府竟後繼無人。
他的這一生,幾個兒子無一人能叫他心中滿意。
還有兩個陪伴他一生的側妃,轉眼之間都在身邊凋零,臨死前還噁心了他一把,叫他開了回大眼界。
這一生,他都是爲了什麼活着呢?
只有這個還算是孝順的女兒了。
烈王心中苦笑,不明白爲何從前滿府的歡聲笑語卻變成了如今,心中有些迷茫,只看着可憐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蕭清嘆息道,“只是你的名聲……且再等等。”
廣平王妃不是好惹的,宗室女眷如今連成一氣也就罷了,同姓不婚,蕭清也嫁不到宗室去,只是這些女眷身後的孃家卻也都知道蕭清了,大多對這位四姑娘有些不喜。
再如何心高氣傲,竟在大庭廣衆之下折辱旁人,這就有些過了。
打人不打臉,勳貴之家最重顏面,打臉就是死仇。誰家願意有個到處得罪人的媳婦呢?
“父王,我只是……”蕭清抽噎着說道,“女兒要嫁,就嫁給大英雄,不想嫁給那樣沒用的人!”她想要日後風光體面,不想叫人看輕,這又有什麼不對呢?況她的那幾個姐姐都嫁入高門,雖如今不走動,若自己低嫁到個衰落的伯府去,日後怎麼擡得起頭來?
提起這個,蕭清難免在心中生出了一絲怨恨。
若不是烈王不顧她的哭鬧,非要把她嫁到那家去,她也不會破釜沉舟,定要在衆人面前生事,反倒叫自己如今不知前程如何了。
烈王如今也真是撐不住了,眼瞅着蕭清六神無主,府中如今也只是兩個庶妃在管,然而身份不夠,不能壓制府中女眷,不知爲何就想到了烈王妃來,張了張嘴,到底擺了擺手,什麼都沒有說。
她不肯見他,想必還在怨恨,也不知若是他想要她回來,會不會叫她原諒。
當年他辜負了她,可是兩個側妃一個死一個再也不能回來,這也算是出了氣不是麼?
有強悍的烈王妃支撐,這個王府該就不會衰敗了。
心中正在思忖,烈王就聽見外頭有人稟告,說是四皇子妃上門,微微皺眉,見了目中露出喜色的蕭清,有些不快。
四皇子妃的名聲也很不好聽,實在晦氣。
不愛見這韋歡,烈王只命蕭清去迎接,自己修養去了。
蕭清正等着韋歡與自己出主意避開如今的事端,興沖沖地出去,卻見了韋歡露出了驚容。
從前寬和貌美的女子,如今瘦得撐不起衣裳不說,滿面的蒼白,竟是虧空到了叫人難以忽視,叫韋歡無端地現出了可憐來。
“你這是怎麼了?”蕭清急忙上前扶住了韋歡,好奇地問道。
韋歡心中苦笑,搖了搖頭,到底沒有說些什麼,看着蕭清的眼神之中露出了異樣的神采來,柔聲說道,“我聽說你最近有些煩惱,竟是不能安枕,只想來看你過的好不好。”她一邊說,一邊露出了擔憂的模樣,叫蕭清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感動來,就聽見韋歡溫柔的聲音在耳邊輕聲嘆息道,“我的命已經很苦,你是我的至交,竟不忍你也吃這樣的苦頭。”
不是爲了蕭清,她也不會命都不顧地過來。
韋歡垂落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
韋妃想要給她的府中安插側妃,如今她只有穩住韋氏一族,給四皇子拉攏到足夠的力量立功,才能叫自己立的穩當。
“這世上,嫉妒之人極多,況擅長落井下石,因此我擔心你吃虧。”韋歡柔聲說道。
說起這個,蕭清就忍不住抱怨了起來,拉着面露關切的韋歡的手,見她連連咳嗽,便迎到了屋中,命人奉上茶,卻見韋歡雖然消瘦了不少,然而行動舉止卻越發清雋風雅,別有風姿,有些嫉妒,便不懷好意地說道,“我聽說韋妃娘娘要再把你們家的一個女孩兒給四皇子做側妃?也真是!這將你置於何地呢?”見韋歡臉上很不好看,顯然是叫自己說中了心事,只覺得自己壓倒了韋歡一頭,這才露出了一個笑容,親近地說道,“我也爲你擔憂。”
韋歡從前只想在族中尋一個聽話的在皇子妃中當擺設,卻叫韋妃拿住旗號來要與她爭鋒,心裡恨得嘔血,到底忍住了,溫柔地說道,“多謝你。”
頓了頓,她摸着手上的茶杯,這才彷彿不經意地問道,“如今,府上是個什麼章程?”
“還能有什麼章程呢?”蕭清是個極清媚嬌俏的女孩兒,眼下有些柔弱地掩着眼角低聲說道,“父王不知聽了那府裡……”她帶着幾分怨恨地指了指烈王妃的方向,怨恨地說道,“聽了什麼攛掇,殺人放火好不熱鬧,母親被父王攆走,如今連我都殃及池魚,婚事的事兒,只說日後再說。”
“還有什麼?”見蕭清彷彿有些別的話忍住不說,韋歡便好奇地問道。
“父王,”蕭清有些冷意地說道,“要與老六和解呢。”
“什麼?!”
“父王說到底是父子,血濃於水,哪裡有隔夜仇呢?兄長叫父王禁足,我如今獨木難支,況你也知道那女人,慣會裝模作樣的,宮裡京裡的也吃她那一套,竟誇讚極了,只說是極賢良的人。”
蕭清這話中說的便是最近在宗室越發叫人稱頌的夷安了,想到幾個宗室長輩都對夷安讚不絕口,蕭清便冷笑道,“不過是個不孝之人,偏叫人拿寶貝一樣!不是老六,換個人都能休了她!”然而語氣之中,卻還是有些嫉妒。
能在宗室吃的開,確實有許多的便利,就如同眼下,廣平王妃掐上了烈王府,卻還能與清河王妃一起說笑。
“這如何使得?!”若烈王與蕭翎又好上了,還有四皇子什麼事兒呢?韋歡心中驚怒,見蕭清不以爲然的模樣,微微眯眼,急忙勸道,“這個可不行。”
“爲什麼?”蕭清只是嫉妒,卻見韋歡這樣嚴肅,不由好奇地問道。
“清河郡王如今在朝中頗爲得勢,若是又與府上化解干戈,可不是最得王爺心意的兒子?”聽見蕭清冷哼一聲,韋歡便嘆了一聲,目光流轉地說道,“只恐世子位,王爺也要爲他着想了。”
說出這話,蕭清姣美的臉上就是一變。
她並不是一個蠢貨,自然知道如今自己這樣體面是因何而來,不過是憑藉烈王府之勢。然若日後襲爵的不是她的親兄弟,那下場都不用想的。
也是因爲這個,這些年她費心籌謀,爲兄長謀劃世子之位。
若烈王府落在蕭翎的手上,那她還玩兒什麼?一刀抹了脖子清淨些!
“這可如何是好?”如今自己是很難影響烈王的,蕭清不由有些擔憂地問道。
她也知道如今府中,雖死了老三與老四,然而蕭安成了殘廢,只有蕭城還有些希望,可是……
“二哥他才叫父王罵了一回,父王很失望的。”這是家醜,然而蕭清還是忍不住與眯起了眼睛的韋歡說道。
“既然如此,我有個主意,只是不知好不好。”韋歡嘴角動了動,露出了關切的模樣說道。
“什麼?”
“若你能夠嫁入得力的人家,鼎力支持你二哥,衝着與你的父女之情,還有你背後的婆家,烈王殿下總不會頂着來,畢竟,”韋歡湊在蕭清的身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拍了拍,聲音中帶着一絲蠱惑地輕聲道,“那個是逆子,若是有選擇,王爺自然會選擇自己最喜歡的那一個,不是麼?”她的眼中的神采叫蕭清心中動容,低頭思忖了許久,竟發現好友說的確實如此,便爲難地說道,“可是如今我不好嫁出去呀。”
說起這個,她到底後悔。
早知道那小子身後連着廣平王妃,她如何會做下大錯!
“你我至交,從小一同長大,你如今落魄,我竟不忍。”韋歡的嘴角飛快地勾起一絲笑意,見蕭清看着自己,便溫聲道,“你該記得,我韋氏七郎。”見蕭清一怔,她便微笑地說道,“我那七弟雖不濟,卻也是極好的人品相貌,不過是從前我與他說先立業後成家,因此蹉跎到如今,卻正對了你的姻緣。”
這個韋七是她當初給敬王府的蕭真預備的,誰知道卻叫宋夷安的堂兄劫了胡,到底空耗了她的算計。
蕭真強出蕭清幾條街去,韋歡心中難免遺憾,唏噓間見蕭清眼睛亮了,就知道有譜。
只要拉攏了烈王府,四皇子也算是有支撐了。
“咱們姐妹,我能害了你?況韋氏在朝中也有些能量,幫襯你,那自然會傾力而爲。”掩住了心中的厭惡,韋歡便對蕭清溫柔地說道,“若你嫁入韋氏,韋氏必然不會相負,若有什麼變故,我拿七弟作保的!況,”她眯了眯眼,又繼續笑道,“若府上能給我家殿下一些幫襯,日後若有那一日……”她咬了咬牙,低聲道,“絕不放過清河王妃,如何?”
“絕不放過?”蕭清急忙問道。
“交予你手。”韋歡眼中露出了怨毒之色,見蕭清輕笑點頭,二人相視一笑,生出默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