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秦王顫抖着手扒了蝦,心中忐忑地放在了紀媛的面前。

莊嚴肅穆!

紀家六姑娘看着面容嚴峻冷硬的秦王殿下,頓時覺得這位確實與王八羔子的太子不是一路人,目中露出了感動。

連對一個爲他做事的人都這樣體貼,這樣的人已經有帝王般寬闊的胸懷了,難怪連太子妃都在她的面前對秦王讚不絕口。

對着秦王感激地點頭,紀媛想了想,在夷安轉頭看着自己的複雜目光裡把那被扒得很不熟練,很有些破爛的蝦吃掉,之後目光又落在了那重劍上,覺得不能辜負秦王對自己的一番看重。

心中忐忑地等着甜蜜笑容的秦王等到花兒都謝了,只等着了一雙雙充滿了同情的目光,眯了眯眼,挺拔的身影彷彿瞬間就塌下來了。

這劇本兒不對呀。

“末將,曾經聽說過一句話,很有道理。”作爲一個得罪了秦王生怕不得好死的倒黴鬼,唐將軍覺得這好感得刷上來,急忙湊在了秦王的耳邊,十分奸臣地小聲說道,“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還有,”他用力地想了想,繼續在秦王森然的目光裡說道,“只要不要臉,媳婦兒就到手!您瞧瞧我家王爺,”他偷偷地指了指冷着臉看着自己的蕭翎,與秦王竊竊私語地說道,“想當初,我家王妃不待見他,這努力了這麼久,怎麼樣?不是抱得美人歸?”

這其中很有些唐將軍的血淚在裡頭,說起來真是特別辛酸!

“不待見?”秦王皺眉問道。

“我家王妃,那心腸可狠毒,看誰都不順眼。”這一回,一直看戲的清河王妃的臉上也不善了,看着毀自己名聲的王八羔子胡說八道道,“都是末將給王爺出的計策,共有一百零八計!才一半兒,王妃就被拿下了!”

“都有什麼?”秦王冷着臉問道,心中很緊張。

原來這年頭兒,追個媳婦兒也得跟打仗似的了。

三十六計都不夠用了,實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唐天眼珠子一轉,開始胡編亂造,聽得衆人眼界大開都不知道那故事裡都是誰誰誰,瞠目結舌中,只有七皇子吧嗒着嘴巴仰頭看着學問淵博的唐將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必說唐將軍給秦王殿下出了什麼壞主意,只第二日,京中卻爆發了另一個比較出名的女子的傳聞。

韋妃往薛皇后面前哭訴,求下懿旨訓斥四皇子妃與自己不孝等等罪過,幾個頭磕下去血濺三尺,冤屈沖天,京中譁然。

這樣對四皇子生母都不尊重的晚輩,薛皇后自然是雷霆大怒,命內監往四皇子府訓斥皇子妃,教不必入宮謝罪,閉門思過己身。

因這一事,從前韋歡維護醫館那點兒賢良的名聲頓時毀得半點不剩,還叫人唾罵。

不孝之人,只怕之前的賢良也是在做戲,韋歡這樣心口不一的德行,自然是叫人詬病,一時間京中又有旁的從前的傳聞,句句誅心,叫韋歡不過聽了其中幾句,就暈厥在地人事不知了。

只是京中對這位皇子妃同情的不多。

韋妃是四皇子的生母,韋歡又是她的本家,這樣的關係,得多過分,纔會叫韋妃忍不住告狀呢?

什麼叫名聲壞,眼下才是了。

此時韋歡木然地倒在牀上,看着冷冰冰的屋子裡頭只有宮人在服侍,韋氏族人竟是一個都沒有來,顯然是族中也對自己連累了族中女眷名聲不滿,只覺得自己孤單的厲害。

她當日雖明白伯父要自己與韋妃緩和關係之意,然而卻還是沒有真正地放在心上。

韋妃在宮中無依無靠,只能靠着四皇子,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兒呢?如今竟真的有這樣的膽子告了自己,叫她追悔莫及。

然而私底下,韋歡的心中卻還有疑惑。

她疑惑的,卻是此事爆發得突然,叫她敏銳地感覺到了這其中的陰謀,並且在腦海之中下意識地閃過了夷安的臉。

能使喚得動韋妃的,許就是這個清河王妃!

心中恨得厲害,然而韋歡如今卻全無辦法。

韋氏對她的支持越少,就代表也不耐煩,若是連累了四皇子,又該怎麼辦?

心中反覆地思忖,韋歡只覺得頭疼的厲害,然而卻還是強行提起了一口氣,給四皇子修書一封,之後,又命人往京中與自己交好的幾家送信,做完了這個,便伏在了牀上用力地喘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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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見外頭有人進來,韋歡揉了揉眼角,靠在牀頭問道。

“聽說五姐病了,父親叫我過來瞧瞧。”那宮人還未回話,韋歡就聽見一個冷淡的聲音傳來,側目看去,卻見是一個容貌秀美婀娜的女子緩緩而來,那目中卻是疏離與冷淡,往日裡看着自己的親近卻都凍結成了冰雪,叫人看着心涼,不知爲何,韋歡看着韋素這樣冰冷的模樣,竟生出了傷感與不知所措,看着她許久,方纔強笑道,“妹妹來了,坐,咱們說說話兒。”

從她與韋素爭執,搬回了皇子府,這是姐妹倆第一次相見。

“不必。”韋素對韋歡蒼白的臉色視而不見,淡淡地說道,“父親叫我來瞧瞧五姐姐,我聽話來了。如今若無事,我便走了。”

“阿素!”韋歡掙扎着拉住了韋素的手,眼角含淚,低聲說道,“對不住。”

是她的嫉妒心,叫姐妹離心,如今韋素真的不再親近她,她才發現,原來她最想念的,卻是那曾經都是天真年少時,妹妹追在自己身後一同歡笑的時光。

那樣無憂無慮,是她最幸福的時候了。

什麼時候起,她把這些都忘記了呢?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五姐不必與我說這個對不住。”韋素的嘴角露出了譏諷,看着韋歡後悔的模樣,輕聲道,“就如同五姐,如今後悔,可是若是還有如此決斷之事,還是會舍了旁人。”韋歡的狠心她見識了,那是與清河王妃不一樣的狠心。一個刀口對外血流成河,護住一家風平浪靜。一個對外百般算計的同時,反手一刀刺得家人頭破血流,沒有不叫她傷害的。

“五姐不如清河王妃,何必要這樣執迷不悟?”韋素輕聲道。

她想到了管仲,那一日聽了夷安的話,果然在外頭埋伏,管家幾個兒子壓住了蕭城就是一通毒打,回來的時候神采飛揚只說痛快解恨。

後頭又如何呢?聽說被打成豬頭的蕭城本要往妻子面前找回場子,卻又叫管仲聽說,第二日又痛打了一遍,終於叫蕭城服軟。

如今雖然還是冷淡,卻也不敢再作踐管仲的妹妹,蓋因管仲找上了烈王的面前,只揚言和離。

既然不能善待,那就和離!

比起如今破罐子破摔的管氏,烈王更重臉面,自然不肯府中有和離這樣丟臉的事。烈王說要給兒子休妻,管家幾兄弟卻不肯,只拿蕭城的荒唐說事兒,恐鬧得滿城風雨,烈王如今身心疲憊,到底低頭,將蕭城呵斥了一回,命他不許再苛待正室。

這樣立起來,管仲的妹妹在烈王府好過許多,至少不會再叫人隨意輕賤。

若是換了韋歡,又會如何?

只怕還是會叫管仲如同從前一樣,爲了什麼狗屁大計忍耐。眼看着妹妹一點一點地衰敗下去。

死在王府裡也不過是嘆一句紅顏薄命。

若人都死了,這些嘆息又有什麼用?!

“你說我不如她?!”韋歡最恨宋夷安,此時聽見韋素口中對她更多推崇,彷彿一夜改變,便尖聲叫道,“她何德何能?!”

“至少她不傷害無辜的人!”韋素厲聲道,“我不問五姐爲何這些年心心念念要圖謀那個位置!只是做人,”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輕聲說道,“還是有良心點爲好!”

“如今能嫁給管仲,你就與我講良心了!”韋歡恨得眼前發黑,腦海之中就模糊了起來,抓着韋素的手臂用力地說道,“當初,你高高在上,裝模作樣,還與我說都是姐妹不必叩拜,那般炫耀的時候,爲什麼不與我說姐妹良心?!”是了,當年韋素做了皇后,多麼儀容高貴呀,她母儀天下,穿着尊貴的鳳冠禮服,在宗室參拜的時候扶着自己的手臂說姐妹的時候,命婦們都在贊她不忘舊情。

她拿着她作爲自己叫人稱頌的道具!

還有管仲,一直未成親,她好心想給管仲做媒的時候,這個妹妹爲何就冷淡起來,做出了皇后的模樣請她不必管別家事?!

“五姐失心瘋了?!”韋素聽不明白韋歡的話,此時見她狀若瘋癲,頓時生出了畏懼,用力地躲開韋歡的手,這才搖頭說道,“五姐的話,我不明白,只是你喜歡的榮華富貴,卻未必是別人想要的。”聽見韋歡發出了嘲諷的笑聲,韋素到底遲疑了片刻,抿了抿嘴叫說道,“這一面之後,我不會再與五姐有任何糾葛,只是到底姐妹,我要勸你一句,爲了自己,不要再與姑姑對着幹。”

“她又能拿我如何?”韋歡伏在牀上冷笑道,“就算我的名聲再壞,我也是御賜的四皇子妃!”

“你!”

“你們只擔心皇后之位旁落,我卻唯獨不擔心這個。”韋歡低聲說道,“我是原配!況我乃御賜,若日後殿下他真的身蹬大位,如何敢毀去先皇的賜婚?!這纔是不孝!”因這個,她更多的有恃無恐,只冷淡地說道,“機關算盡,她也想不到,我從不擔心這個。”況四皇子對她一直很好,這種好,遠超她們這些人的想象。

韋素的目中露出了淡淡的哀色,輕聲道,“他不必悔婚。”

“什麼?!”

“真有那一日,姑姑就是太后,一位太后,親手廢了皇后,再封賢良,又能如何?這些,與四皇子孝與不孝有何關係?”這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她是不如韋歡聰慧,可是卻從來都不是一個看不清眼前的傻子!

“五姐不知道?姑姑招了本家好幾個女孩兒入宮,意在如何,你都明白。”韋素有些傷感地轉身,輕聲說道,“真有那日,皇后之位,也在韋氏女手中,斷然不會旁落。”

那時,慣於操縱旁人命運的韋歡,才真正地成爲了棋子!

況叫她說,四皇子與那個位置,是真的已經沒有半分希望了,若是韋歡連這個都落空,又該如何?

韋歡霍然擡頭,震驚地看着背對着自己的妹妹,目光之中生出了不敢置信,臉色突然一變,猛地吐出了一口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