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安看着不要臉的清河郡王,一臉無奈。
“這肉啊,”夷安覺得有必要叫這傢伙知道什麼叫量力而爲,耐心地與他分辨道,“不能一氣兒吃撐了,對身體不好不是?來日方長,細水長流纔是正道。”
“兒子。”蕭翎就當聽不見,拉着夷安的衣袖低聲說道。
“兒子以後肯定有,啊!”夷安見蕭翎有點兒不樂意地看着自己,卻還是聽話地起身去自己更衣,這才鬆了一口氣,恐狼崽子反悔,滾上了牀滾進被子裡,用警惕的目光看着燈光之下越發顯得美貌的青年換了一身鮮紅的寢衣,也覺得確實挺美,見他慢吞吞地躺在了自己下方的矮榻上,越發覺得自己是個說了算的人,便與仰着頭往自己看的蕭翎微笑道,“這不是很好?”
“不好。”蕭翎見她與自己說話,頓時眼睛又亮了,撐起上半身趴在了牀上,勾着夷安的手有些落寞地說道,“冷。”
“冷?”
“一個人,冷的慌。”蕭翎斂目輕聲說道。
夷安頓了頓,摸着他冰冷的指尖兒,沉默了。
她看得出來,蕭翎說這話的時候,並不是在作假。
他是真的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
“冷就上來,只是我與你說好……”夷安到底是個心軟的人,心裡一嘆,便鬆了口,卻見眼前的青年猛地撲了上來,壓在了自己身上,只恨一口氣險些沒上來去見了祖宗,正欲發怒,卻覺得有些微冷的臉貼在她的脖子上,被摟得很緊,便勉強地摸了摸身上這人的頭髮,見他動了動,這才撐着一口氣罵道,“滾下去!”
她一定是本朝第一個死於窒息的王妃!
“抱着睡。”蕭翎翻身下來,對含恨看着自己的夷安提條件。
“什麼都不做,要抱着睡。”見夷安冷笑,清河郡王急忙說道。
夷安覺得這傢伙得寸進尺,只是見他特別誠懇,想了想,便點了頭。
蕭翎果然並不繼續如何,只滿心歡喜地抱住了夷安軟軟小小的身子,老老實實地一同睡了。
這樣老實,就叫夷安知道,這人到底是愛惜自己的,見他睡去的側臉在自己的身邊,一雙手臂卻彷彿是有意識地死死困住了自己不放,竟不知爲何,也覺得這樣確實暖和,拱進了這青年的懷裡睡了。
一覺醒來,夷安就見蕭翎趴在自己的身邊細細地看着自己,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嘴角,這才與蕭翎問道,“爲何這樣看着我?”
“看着你,我心裡踏實。”蕭翎越發學會了甜言蜜語,見夷安笑了,目光流轉地看着自己,一顆色心頓時就起來,貼在她的耳邊小聲兒說道,“天天叫我看着你,我都願意。”正要討好以後來點兒好處,卻聽見外頭的院子裡遠遠地有人說話的聲音,知道這是因自己的話,臥房周圍不許有人在,蕭翎這才起身,見夷安也撐起身子,便急忙說道,“你再歇歇。”
“不必如此。”雖蕭翎確實美,然夷安還沒有到君王不早朝的程度呢,自己起身穿了衣裳,雖有些不習慣自己做事,然而到底想到蕭翎的心意堅持住,待蕭翎給自己點了胭脂,便一同出來,卻見院子裡青珂與□□正在與蕭翎的小廝淮安說話。
那淮安正是之前與夷安說及烈王府帖子的那個,此時眉清目秀的臉上有些不快,見了神清氣爽出來的蕭翎與夷安,急忙上來見禮,賠笑道,“給主子們請安。”他的手心,一張燙金帖子就露了出來。
“又是你?”夷安便含笑問道。
這話問的很有水平,叫經常倒黴遇上些不好話題的淮安說不出話來,只好露出了可憐的模樣。
他也覺得自己有點兒倒黴。
怎麼就定要都趕在戳主子肺管子的時候當差呢?
主子們心裡不歡喜,會不會覺得他是隻報喪鳥呢?
“誰家的帖子?”夷安不過是說笑,見淮安竟垂頭喪氣,一旁紅/袖大咧咧地看笑話,便笑問道。
什麼時候,她的丫頭與蕭翎的小廝這麼熟了?
淮安目光有些虛弱悲傷,然而見夷安模樣溫和,便鼓起勇氣小聲說道,“還是那頭王府裡的。”
說完這個,便飛快地低下了頭去。
“沒完沒了?”院子裡許久叫人難耐的沉默,就在丫頭小廝都在夷安面無表情中束手而來中,這個剛剛新婚還未有真正王妃威嚴的女子卻嗤笑了一聲,叫淮安將那帖子送上來慢慢地看了,這才與探頭看過來的蕭翎說道,“說是你父親病得沉了,想要見你一面。”
這帖子的意思,怎麼跟見最後一面生離死別似的,究竟會不會下帖子呢?
夷安覺得很有必要將這麼一張帖子交給烈王一觀,瞧瞧他的心肝寶貝兒們究竟是怎麼看待他,拿他作伐子的。
“你要去?”蕭翎不在意地接過,看了看,便皺眉道,“父王的身子還能撐幾年,如今這叫咱們過去,是在叫旁人覺得,兩家王府之間並無嫌隙。”
夷安不肯入烈王府,簡直就是一個大耳瓜子抽在烈王的臉上,京中不知多少人嘲笑烈王,如今若是登門,就代表了轉圜,哪怕是裝模作樣呢,也是夷安退讓的意思了,就叫蕭翎有些爲妻子不快,搖頭說道,“父王也實在是……”
щшш ●ттκan ●c o “見,當然是要見的。”夷安看着蕭翎笑眯眯地說道,“不見就是不孝,這見了纔是咱們的本分。”
都最後一面了,不見,豈不是爲人詬病?
不過那府裡,那隻好拿着孝道與他們夫妻說事兒了。
“我不願你受委屈。”蕭翎輕聲道,“那一家子說話沒有一句好聽的。”
“好聽不好聽,在我願不願計較。”夷安卻不在意,見蕭翎有些遲疑地看着自己,笑了笑,提了府中十數驍勇的女兵往烈王府上去了。
到了烈王府,夷安就見這座巍峨,外表瞧着與皇宮都差不離奢侈的王府竟是敞開了側門,便命衆人停在府外不動,許久之後,那側門之中便嫋嫋走出了一個風華不減的柔弱美婦,見了夷安與蕭翎挑着簾子從車上往下看,卻不下車,也不肯入府,便拭了拭眼角含淚說道,“郡王與郡王妃,這是又要過門而不入麼?王爺等了許多天,這二位有什麼氣兒都該消了,若是再有不喜,妾身給二位賠罪如何?”
一邊說一邊便委委屈屈地拜了下去。
這個正是蕭安等人的生母,此時衆目睽睽之下作態,顯然是在指責蕭翎與夷安跋扈。
再如何,叫長輩下拜也過了,咄咄逼人,有理也要成沒理。
軟刀子纔是最要命的,夷安見原來這羣東西竟是在這兒等着自己呢,這側妃還委屈上,想到這小貓小狗叫烈王妃傷痛了十幾年,也不惱,嘴角挑起了一絲笑意。
這個不賴清河王妃,乃是自己撞上來的。
“這罪,您還真得跪下請纔好。”夷安目光落在遠遠地圍觀的人羣之中,也不驅逐,只對着那側妃溫聲說道。
這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兒叫大家都能聽見。
那側妃一怔,詫異地擡頭看着夷安。
今日在府外對這兩個發難,就是她摸準了蕭翎的脾氣。
蕭翎本性陰鶩,卻只看重夷安,凡涉及夷安就忍不住生事,今日這樣坑害他這個王妃,若是蕭翎敢在外頭對她報以拳腳。明日蕭翎的名聲就得臭大街。
“郡王妃這話是何意?”這側妃在烈王府風光許多年,從未見過這樣不安常理出牌的姑娘,便不由有些防備地問道。
“我們惱怒你,就是因父王了。”夷安溫聲道,“從前您跪在母親的面前哭得鼻涕都出來,口口聲聲說是對父王一片真心,可是如今我瞧着怎麼就不像?”
見那側妃呆住了,她便板着蕭翎握緊的拳頭慢悠悠地說道,“父王病了,這是多大的事兒呢?您還這樣光彩照人,可見這日子竟過的很不錯,父王只怕在你的心裡不定多麼無足重輕,我與我家王爺都是孝順的人,心中驚慌而來,卻見了您這樣模樣,難道心中會不惱怒?”
“說好的日夜看顧呢?!”
“你!”
“可不是您悲悲慼慼,哪怕小貓小狗都做得的時候了。”夷安的嘴角譏諷地勾起,真是此處無聲勝有聲。
這位側妃滿嘴真愛地擠兌走了烈王妃,京中知道的不少,聽了這個,再看這側妃確實容光煥發不見一絲憔悴,想來對烈王的照顧並不是日夜在側,便都議論紛紛了起來。
烈王側妃哪裡吃過這個虧,頓時有些羞惱,急忙命府中下人驅逐圍觀的人。
然而這樣卻證實了她做賊心虛,於是京中開始流傳烈王看錯了人,好好兒的烈王妃辜負,卻看重了一個對自己虛情假意的女人的八卦話題。
眼見這側妃自己將圍觀的衆人趕走,夷安的臉色這才一變,見這女人彷彿還要上前與自己辯解,這才嗤笑了一聲,轉頭與蕭翎道,“回府!”
“你們怎麼能回府?!”這側妃頓時驚叫了一聲道,“看望王爺,是你們的本分!”
“開中門,是你的本分!”夷安轉頭唾了她一口,罵道,“妾就是妾!一點規矩都沒有!我與王爺這樣身份的人,你就開個側門,是在給誰沒臉!”見這側妃目光遊移,她不客氣地呵斥道,“方纔外人面前給你留了臉,你別不要臉!好不好鬧出去叫人瞧瞧,有一個側妃,倒敢來侮辱御封郡王的沒有?!這府裡,都叫你們這些沒有規矩的給敗壞了!”
她方纔還模樣溫和,竟是陡然翻臉,叫人心生畏懼。
這側妃雖然是長輩,然而單論品級卻並不如夷安,不過是佔着一個“長”字。
蕭翎揮了揮手,已經命人去轉車預備離開。
今日若是這兩個走了,烈王府的臉丟得就大發了,烈王也要埋怨她。這側妃只覺得委屈萬分,萬萬想不到夷安是個說打罵就打罵的人,忍住了心裡的委屈,低了頭,命人開了中門。
“你能出來迎接,這纔是規矩。”夷安這才滿意,與這低頭的側妃含笑道,“這給父王做妾,就得知道自己的身份,要出來迎接領路,帶咱們去見父王纔好。”
她說這話的時候,看向這慢慢映入眼簾的烈王府,目光之中一片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