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說話,就見唐安笑呵呵地就過來了,目光炯炯。
“王爺精神不錯,縣主也是。”唐安搓着手賠笑道。
這樣一眼就看出在想些什麼的傢伙,夷安也是無奈了。看着他對自己賠笑,心中嘆息了一聲,這才微微頷首道,“你來的倒巧,今兒我正要往三哥家去。”
“那正是同路啊!”唐安等的就是這話,裝模作樣地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夷安,就聽一旁的蕭翎冷冷地哼了一聲,頓時縮了縮脖子,這才小聲說道,“那什麼,我也正要與阿衍討論一下學問呢,既然如此,咱們同去?”
他一邊說,一邊露出了身後一個色彩斑斕的大風箏來,叫夷安看見了,就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把這風箏往身後塞了塞,卻塞不住,這才帶着幾分憂愁地說道,“前幾日,我瞧着阿衍的精神不大好,我心疼呀,這不,給阿衍帶了個風箏,叫他開心開心。”
夷安張了張嘴,竟說不出話來。
她家三哥可叫這廝禍害完了。
“三哥哥一定喜歡。”不點了你的天燈就見了活鬼了!
見被未來的妹妹“祝福”了,唐家少爺頓時露出了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抓着後腦勺咧嘴傻笑。
“不知何時下聘?”夷安便好奇地問道。
唐安頓了頓,這才笑道,“母親早就預備下了,等良辰吉日,就下聘。”他見夷安並不多問,這纔在心裡鬆了一口氣,握了握身後的大風箏,默默地低頭跟着兩個極美的男女之後,往宋衍的家中去,掩住了臉上的憂慮之色。
嶽西伯夫人對這門親事並無不可,然而他父親嶽西伯卻有些不樂意。
雖夷柔的嫂子是敬王府的武夷郡君,然而卻有一個叫人爲難的母親,那日與二太太說起的種種,因恐多事,因此嶽西伯夫人並未回家多說,也不知嶽西伯從哪裡知道了當時的對話,頓時就說這婚事要再等等看。
能對細心照料了自己女兒的兄長嫂子都有怨恨之意,嶽西伯只恐心術不正。
有什麼樣兒的母親,只怕就有什麼樣兒的閨女,唐安是個心思單純的,嶽西伯多少擔憂夷柔不賢良,日後敗壞唐安。
若娶了再說不好,哪怕平陽侯府再疏遠,也要爲夷柔出頭的,豈不是成了怨偶?
“若下聘,可得快着點兒。”夷安一眼就看出了唐安的不對,眯了眯眼,卻只含笑說道,“我瞧着您也是年紀不小了,都說有情人終成眷屬呢,若是來日有什麼夜長夢多,可怎麼辦呢?”見唐安詫異擡頭,她便溫聲道,“伯府何時下聘,我管不着,只是我得想問問,我姐姐,你還喜歡麼?”
她一臉不喜歡就拉倒的意思,唐安急忙點頭道,“自然是喜歡的。”見夷安滿意點頭,他突然有點兒不好意思,小聲說道,“都是我家裡有人碎嘴子,只是母親與我說了,父親沒有見過夷柔,因此不知她是個什麼樣兒的姑娘,然疼愛我的心卻是真的,只要我真的喜歡,父親也不會多說什麼。”
嶽西伯不過是擔心罷了,叫妻子兒子央求了幾句,也並不十分堅持,只是唐安心疼夷柔,想着叫府中議論平息,況也要給夷柔做臉,纔好叫夷柔風風光光地嫁過來。
“我只望你不忘初心。”
“縣主放心,我最喜歡……”唐安正心花怒放,聽見了這個,頓時齜牙一笑,然而到底是個羞澀少年,對着夷安有些臉紅地說道,“縣主懂的。”
夷安默默地看了看那個大風箏。
英俊的少年急忙羞澀地把大風箏雙手奉上。
“這是我特地做的,飛的可高可穩當了,不是給……阿衍的,我,我都不帶自己動手的。”唐安見夷安興趣頗大,急忙獻寶地說道。
“這話,您與我三嫂說去吧。”夷安嘆了一聲,滄桑得不行,彷彿已經能見着了不久的將來,蕭真一刀剁了唐家少年的下場。
唐安用無辜的眼神看了看眼前這位縣主大人,又想了想沒想明白地說道,“我與阿衍之間,與她有什麼關係呢?”真是好生奇怪,叫人想不出原委。
夷安什麼都不想說了,掉頭就走,唐安急忙巴巴兒地跟上,幾人離開了醫館正要走,卻見遠遠的,一頂精緻的小轎在不遠處的街角,其中一隻素手挑起了簾子,露出了半張極白皙美貌的臉來,夷安就見那彷彿是女子的臉,卻在自己看過去的瞬間落了下去,之後,這小轎一起,轉頭消失在了遠遠的街上。
“那個……”夷安微微皺眉,指着那遠處低聲道,“瞧着,彷彿看了咱們醫館許久。”
蕭翎微微側頭,身後已經有悶不做聲的屬下跟了上去,見已有人追去,這才與夷安安慰道,“京中小人極多,咱們聲勢這樣浩大,自然是引人注目。”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了一角落,卻見彷彿有個熟悉的身影對自己微微頷首,之後飛身掠過,頓了頓,記住了這人,卻不動聲色,只送夷安與唐安到了宋衍府外,這才與夷安叮囑道,“什麼時候我回來接你,咱們一起回家去。”他厚顏無恥地把平陽侯府當成了家,一點兒生疏都沒有的。
唐安早就不耐煩了,捧着風箏就往門裡去,才跑到一半兒,一個極美的女子就目中帶煞地走了出來,看見了唐安,眯着眼睛握住了腰間的戰刀。
“唐安。”蕭真見唐安手上的風箏,眼角微微一抽,這才問道,“這個,不是給阿衍的對不對?”
“這個就是給阿衍的。”唐安急忙說道,“阿衍讀書辛苦,不如放風箏調節心情,以後也好讀書啊。”他興致勃勃地,充滿了擔憂地與蕭真說道,“郡君也是的,怎麼能這樣不想着阿衍,還得我處處爲阿衍着想呢?這,這……”
“你如今,可以叫我郡主。”蕭真不客氣地打斷道。
“今日才下的旨意。”蕭翎見唐安呆呆地點頭,這纔對蕭真頷首,眼看着夷安到了蕭真身邊,這才往遠處去了。
“嫂子今日大喜。”夷安與蕭真道賀,見蕭真帶着幾分詭異地看着唐安,急忙搶過了風箏笑道,“甭管這是給誰的,我是個霸道的人,竟只能歸我了。”轉頭就與已經傻眼,看着風箏又看着自己的唐安不客氣地問道,“除了風箏,還有什麼別的沒有?”見唐安搖頭,頓時一笑,回頭就將這麼個傢伙踹出了府,看着這傢伙撲過來,只當看不見叫人關了府門,與蕭真笑道,“改日,咱們一同放風箏去。”
“不叫他進來是對的。”蕭真低聲與夷安說道,“母親眼下正罵三妹妹忘恩負義呢,叫他看見,三妹妹就沒臉了。”
“忘恩負義?”夷安一怔。
“因三妹妹要嫁到伯府去,母親本就覺得嫁妝不大體面,這方纔就說要……”蕭真頓了頓,含糊地說道,“要伯孃也給出一份兒,三妹妹不肯,兩下說得都有了火氣,有點兒不好聽,母親聽了也傷心些,如今就不大好看。”
想到二太太說起嫁妝的理所當然,又想着叫自己也分出些地與鋪子與夷柔添妝,蕭真只覺得沒臉,頓了頓,這才與抿嘴的夷安輕聲道,“我與你說,母親叫你給添妝,你可不許應。”
她對銀錢並不在意,早就與宋衍說好,夷柔的嫁妝歸她預備,只是眼下二太太並不知道,因此竟特特兒地與她說了一回。
“二嬸不曾爲難嫂子吧?”夷安皺眉道。
“她不敢。”蕭真從來都是個省事兒的人,見二太太怕她,越發地做出了冰冷肅烈的模樣,腰間的戰刀擦的雪亮,因此哪怕是二太太在背後算計,她說句不行,也不敢再說第二句,只敢回頭來罵夷柔了。
“因二嬸兒,三姐姐的親事都懸得慌,她還作呢。”夷安嘆了一聲,揉着眼角說道。
“嶽西伯府是言而有信的人,這親事議了大半年了,京中該知道的都知道,斷斷不會此時生出波折。”蕭真淡淡地說道,“況我剛封了郡主,他們家,不敢在這時候得罪我。”
敬王眼瞅着身價阿爾扶搖直上了,夷柔是宋衍唯一的妹妹,嶽西伯府瘋了纔會此時撂挑子,且就算悔婚,又有哪家敢接手,冒着得罪敬王府與平陽侯府的風險再與唐安做親呢?
只是叫蕭真說,人家心裡有些忌諱倒是真的,這遲了些,也多少可以理解。
誰願意親家是這麼樣的人呢?
“嫂子多費心吧。”夷安便央求道。
“你放心就是。”蕭真說着,夷安就聽前頭的上房傳來了二太太尖刻的聲音,只覺得恍如隔世,當初緊着夷柔當寶貝的那個二太太,竟彷彿是不存在了一樣,不想知道這一年裡是什麼改變了她,夷安收了腳等了等,這才往屋裡去,就見裡頭夷柔正低頭擦眼睛,二太太滿臉怒色,只得裝作看不見,揚起了笑容與二太太笑道,“二嬸起色不錯。”
“你來了。”二太太臉上還帶着惱怒,便不客氣地說道。
“這屋裡喊打喊殺的,想必二嬸才見着我。”夷安微微地笑了,見二太太一怔,這才自己往座上一坐,目光落在一臉苦澀的夷柔的臉上,目中閃過了一絲譏諷,轉頭與二太太溫聲道,“我瞧着二嬸兒的意思,是對伯府這樁婚事不滿意?”
她本想着分了家,二太太如何與她無關,然而眼前二太太的模樣,莫非以爲她真的唸佛吃素了不成?
她還沒有在家裡忍過誰呢!
“安姐兒這話……”
“二嬸從上京,點着名兒地挨個兒訓斥了一遍。如今更好,與外頭說我家不是東西呢。”夷安從來不玩兒虛的,也不知什麼是客氣,此時看着纖長的指尖兒,淡淡地說道,“我們都是狼心狗肺的人,也就罷了,誰叫咱們是小輩,不敢頂撞那您呢?”
“安姐兒這話……”
見二太太強笑,夷安嗤笑一聲,冷淡地說道,“我說一句實話,指桑罵槐這玩意兒,您當我是傻子聽不出來?父親母親從未有虧待二嬸兒的地方,做什麼叫京中有不堪的閒話?母親是寬和人,我不是,忍不住,只好與二嬸兒說明白,再折騰一回,再叫我聽見一句,我這做侄女兒的,只能禮送您出京,給老太太祈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