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想過的畫面,裴樂樂身處其中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在一個寒冷的冰窟裡,她和江禹哲終於開誠佈公地交換了彼此的心事,不再有所保留,而是暢所欲言。
她說她想說的,他也是。
她調侃他悶騷,他也不生氣,而是摸摸她的頭髮,一笑了之。
即使身處最惡劣的環境中,但她仍覺得此刻是他們相處最溫馨和睦的時候。
趙晉軒這算是壞心辦好事嗎?
不過,冷得直髮抖的她只想扎個稻草人詛咒他。
她本來就瘦,體內沒有多少脂肪儲存,抗熱能力比抗冷能力強,他就不能找個桑拿室,或許她還能堅持久一點。
“好累!”只剩細細的呢喃了。
“別睡,我們還沒想好如何懲罰趙晉軒,等想到了好法子再睡!”
能不能出去都是問題,哪想得那麼遠。
剛纔說了那麼一大通話,耗去了她不少能量,體力已經所剩無幾,就差一口氣進出了。
手腳麻木到沒有任何感覺了,就像冰雕一樣維持着半蹲的姿勢,起不來,也倒不下去,心臟因爲寒冷而抽搐着痛,好像隨時可能這樣凍死過去。
江禹哲的情況比她好那麼一點點,但並沒有什麼用。
他的手在她背上摩擦,希望能讓她稍微暖點,可惜徒勞無功,他的手也是冰涼的,放在她背上,她感覺不到一絲絲熱量。
她想叫他停止,不要再浪費力氣了,可牙齒被凍到上下打顫,哪怕吐出一個字也變得分外困難。
他的聲音又低又啞,即使支撐得很勉強了也一直堅持喊她的名字。
他怕她睡着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裴樂樂很想回應他,可她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蹭了蹭靠在他胸口的腦袋,表示自己清醒着,能聽到他講話。
如果真的出不去了,那就這樣依偎着吧,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相伴到永遠。
然而,這個想法剛剛形成,就被外面一聲尖而高亢的呼喊給打斷了。
“禹哲,你在不在裡面?你怎麼樣了?你應我一聲啊!”
裴樂樂脣角扯不動了,只在眼底浮現一抹笑意,第一次,她不反感嶽儀姍的到來。
她聽到外面開鎖的聲音,還有趙晉軒討厭的公鴨嗓子。
“儀姍,你爲什麼還要救他,他寧可陪他妻子一起凍死也不願意再接受你,他不愛你了,你到底要傻到什麼時候!”
“你走開,不要妨礙我!”
又是悉率一陣響動,門開了!
裴樂樂努力掀眼皮,可掀了半天也就睜開一條細細的眼縫,勉強看到衝進來的女人。
對方看到她也是一愣,估計是被她和江禹哲猶如樹袋熊般黏在一起的抱姿給震撼到了,眼中有着嫉妒,又帶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
嶽儀姍愣了一下便飛撲向江禹哲,一碰到他冰涼涼的身體,嶽儀姍的臉色都白了,毫不掩飾心疼的表情,第一反應就是試圖掰開江禹哲抱住裴樂樂的雙手,想把他們分開。
江禹哲即使此刻已經虛弱不堪了,可憑着一股子韌勁,愣是不讓嶽儀姍把他的
手拿開,使出渾身最後一點力氣同她僵持着。
嶽儀姍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禹哲,你鬆鬆手,你不能再呆在這裡了,跟我出去吧!”
“你走!”迴應她的是男人從喉頭髮出的涼薄聲音,和他此刻的體溫一樣冷。
嶽儀姍彷彿已經習慣了男人對她的冷漠,並不十分在意,也不氣餒,雙眸含淚繼續勸說他。
“你是江禹哲,外面有多少人在等着你,你不能出事。”
江禹哲依舊無動於衷,即使他現在的力氣抵不過嶽儀姍,被她扭過頭強行面對她,他眼睛也是看向別處,不願看她一眼。
而裴樂樂更是虛弱得做不了任何事,只能靠在江禹哲懷中,隨着嶽儀姍拉扯他的動作,跟他一起跌坐在地上。
她明白江禹哲的堅持,嶽儀姍只想帶走他,不會管她的,他一旦離開,她活下去的可能就更小了。
她好想對他說,能走一個是一個,孩子需要父母在身邊,哪怕只有一個活下去,也比兩個人都離開了要好太多。
她試着去推江禹哲,可手上使不出力氣了,男人抱她抱得太緊了,兩隻手像是凍在了她身上,再也挪不開了。
而這一幕在嶽儀姍眼中尤爲刺目,她拉江禹哲的動作更大了,聲音也有些崩潰了。
“鬆手啊,她會拖死你的,你醒醒吧,不要再被她迷惑了。”
“該醒的是你,他寧可死也不想被你救,你還在乎他幹嘛!”
冷眼旁觀的趙晉軒終於看不下去了,每次看到儀姍爲了江禹哲情緒激動的樣子,他又羨又恨。
他爲儀姍付出那麼多,她看不到,江禹哲什麼都不做,她卻心裡眼裡只有這個男人。
老天爺,你何其不公!
他爲了滿足她的心願,不惜跟那個可怕的男人周旋,一度煎熬到生不如死,要不是怕儀姍一個人在這世上被人騙被人欺負,他那時候早就吞槍自盡了。
從繼母把儀姍帶到家裡那一天,他的人生便是爲儀姍而活。
他以爲,她終有一天會嫁給他,可她卻愛上了江禹哲。
他人生最大的悲劇就是遇上江禹哲,只要這個人存在一天,他永遠不可能得到幸福。
人一旦陷入不好的回憶中,並把負面的情緒一寸寸放大,排山倒海般壓倒理智,再瘋狂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趙晉軒臉上露出詭異的笑臉。
“既然你那麼喜歡他,那我就把他永遠留在你身邊好了。”
人只有死了,纔不會亂跑了。
一開始嶽儀姍以爲他有什麼好辦法說服江禹哲,表情由憂立刻轉喜,可看他慢慢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手槍,嶽儀姍的臉色馬上又變了。
“你,你要幹什麼?”
“儀姍,你說把他做成標本好不好,這樣他就不會老也不會離開你了。”
趙晉軒說得越平靜,在場的人聽得越心驚。
這人難不成瘋了!言行越來越恐怖了!
裴樂樂感覺心臟都快停跳了,眼睜睜看着趙晉軒舉起槍一步步走向江禹哲,卻沒有辦法阻止他,頓時又氣又急,一顆心七上八下。
江禹哲能走能跑或許還能躲過一劫,可他現在連站起來都困難,更別說從趙晉軒槍口上避開了。
裴樂樂緊張兮兮望着嶽儀姍。
如今她是唯一的希望了,不是一直宣稱自己是真愛江禹哲嗎,那就快點阻止趙晉軒啊。
嶽儀姍也有點懵了。
趙晉軒綁架裴樂樂並沒有告訴她,她是不小心偷聽他講電話才得知的,她急急忙忙趕過來也只是爲了救出江禹哲,可想不到的是,趙晉軒想殺的人竟然是禹哲。
“晉,晉軒,你瘋了嗎?快放下槍,不要做傻事!”
“不,”趙晉軒搖了搖頭,雙眼猩紅,露齒一笑,“這應該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了,其實,我早就該這樣做了。”
“你別傷害他,我跟你回去,咱們走,我不救他了。”
嶽儀姍趕緊上前去拉趙晉軒,想把他拉走,可趙晉軒這回鐵了心,任嶽儀姍如何拽他都不能讓他邁開一步。
“儀姍,我在成全你,你該高興纔對!”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嶽儀姍紅着眼,有些語無倫次,“我要的是人,活生生的人,他死了,那就什麼都沒了。”
“什麼都沒了,不是更好!”
趙晉軒的笑容越來越大了,話一說完,他的手迅速朝扳機上扣去。
砰,槍響的聲音,她今天已經聽了不止一遍了,可只有這一次,她的心彷彿也隨着這槍聲死去了一般。
“不!”
裴樂樂腦子瞬間變得空白,身體本就僵成了雕像,此刻更是完全沒有感知了。
黏黏的,溫熱的液體噴到她臉上,那一抹血紅,映入了她眼簾,她的視線也變得模糊,也在她心裡染上了永不磨滅的痕跡。
她努力睜大眼,看到嶽儀姍趴在江禹哲身上,面對着她,一點點往下滑倒,臉色蒼白如紙,嘴角往外冒着血,可嘴邊依舊保持着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這是她看過的嶽儀姍最美的笑容。
江禹哲似乎也被這戲劇性的轉變驚到了,好半天回不過神。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爲自己會死,直到嶽儀姍飛撲向他,擋在了他身前,他反而希望被子彈打中的那個人是自己。
“儀姍!”
爆發出歇斯底里的吶喊,趙晉軒怒紅雙眼跑向倒地的女人,慌慌張張給她擦拭嘴上的血跡。
“你撐住,我送你去醫院,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趙晉軒顧不上屋裡的兩人了,打橫抱起嶽儀姍瘋狂往外跑。
他們離開沒兩分鐘,警察和張媽他們也趕到了。
“少爺,少夫人,你們這是怎麼了?”
爲什麼身上地上會有血跡?
“少夫人,你醒醒啊!”
裴樂樂在看到張媽以後,渾身一放鬆便昏了過去。
“張媽,你別叫了,快送我們去醫院。”
江禹哲說完以後也閉上了眼。
張媽看到兩個主人被凍得臉色青白,渾身又冰又僵硬,衣服上還結了層薄霜,心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趕緊叫司機去弄擔架,火速將兩人送往醫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