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應了一聲,忽然不知道再說什麼了。剛剛他的話,她都聽到了,也猜到是什麼事了,只是,早已預知的結局,親耳聽到了卻還是不知所措。
“悠然,你還在嗎?”見安悠然應了一聲後,便什麼話都沒有,皇甫灝俊有些擔心地問道。
“嗯,在。”
“剛剛……”
皇甫灝俊剛想解釋,便被安悠然急匆匆地打斷了:“俊,你的事,無需和我解釋。”
“無需和你解釋嗎?”溫柔的聲音不再,剩下的只有寒心和冰冷,“既然如此,你還打電話來幹嘛?”
“對不起,打擾了!”似乎是逃難般地掛了電話。然後,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瞬間,感覺心空空的,像被什麼掏空一樣。
“孩子,你爸爸和我們註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今晚就媽媽好好陪你,媽媽會帶你去媽媽最喜歡的地方,媽媽還會帶你去這個城市最高的地方,媽媽……”說到後來,她已泣不成聲。魏雪進來的時候就見安悠然一邊痛苦一邊摸着自己的小腹,喃喃自語。
魏雪的眼不覺溼潤,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輕輕地關上門,將空間留給即將永別的母子倆。
“十二號,莫嬌。”一個穿着護士服,滿臉橫肉,渾身都是贅肉的胖女人在破舊的醫院走廊上不耐煩地大聲怒罵起來,“十二號,莫嬌,你媽的要是再不來,醫生就要回去了。你媽的,聽到沒,孃的,不知道這樣很浪費別人的時間嗎?狗孃養的,再不來,老孃就走了!”
魏雪好久纔想起來,她給安悠然弄得假身份就是莫嬌,她立即一個激靈坐直身體,對着那個渾身贅肉的胖女人冷聲道:“來了來了!”頓了頓,她又怒道:“有你這樣罵人的嗎?”
她一邊說着一邊推了推還處於神遊狀態的安悠然,小聲地道:“安姐,到我們了。”
安悠然如木偶般跟隨着魏雪,走到手術室前。破舊的手術室大門正從裡敞開着,胖女人看到她們,冷睨了一眼,問魏雪:“是你做,還是她做?”
魏雪指了指安悠然,然後問道:“手術沒有危險吧?”
“是手術都有危險!”胖女人有些不耐煩地道,“奶奶的,這麼多廢話,你們到底做不做,不做就請直走右轉!”
“你……”魏雪從沒有見過這麼不講理又愛罵人的護士,忍不住想要和她理論,卻被安悠然拉住了,安悠然對魏雪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惹事。
魏雪壓制住自己的憤怒,恨恨地瞪了眼胖女人。
胖女人也不再計較,她只想把這個做完,早點回去。
“瞪什麼瞪,快點在這簽字!”胖女人把一支筆硬塞到了魏雪的手裡,指着空白處道。
魏雪簽完字後,安悠然便被胖女人用力地推進了手術室,屋內一個帶着眼鏡、看上去有四十多歲的女醫生看了眼安悠然,便指了指屋內唯一的一張酷似桌子的臺子,道:“去那裡躺好!”
安悠然望着那個手術檯,雙手不停地撫摸着自己的小腹,眼裡是濃濃的不捨和恐懼,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靈魂似乎脫離了自己的身體。
“狗孃養的,和人苟合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害怕,現在害怕了?你們這種不要臉的姑娘,老孃見多了,被男人三言兩語便騙上牀,現在知道痛了吧,活該!”胖女人一邊怒罵着,一邊連推帶拽地將安悠然按到了手術檯上。
冰冷的機械溫度隔着衣衫傳入身體中,安悠然渾身打顫,她猛地坐了起來,驚恐地望着拿手術刀的女醫生,那個女醫生也嚇了一跳,不由得怒罵道:“到底做不做,不做就滾,別在這礙眼,浪費老孃的時間。”
安悠然的眼神在一瞬間暗了下來,她復又躺在了手術臺上,閉上眼睛,任由眼淚往下流。
“決定好了,別又忽然站起來。老孃可不想碰到什麼醫療事故!”女醫生怒罵道,“你們這種女孩最是活該了,享受一時的歡愉,出了問題知道害怕了吧。以後別沒做好安全措施就上牀,再多這麼幾次,你以後也別想要孩子了。媽的,總是讓老孃的手犯罪!”
女醫生一邊大大咧咧地罵着,一邊檢查着手術所需要的東西。安悠然拒絕了麻醉,所以整個手術過程中,安悠然一直處於清醒狀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器械在她的體內搗弄着,生疼生疼的,她還能感覺到體內的小生命正在慢慢地一點一滴地流逝,她似乎聽見他絕望的吶喊與乞求“媽媽,媽媽,不要拋棄我!……”
安悠然很想吶喊出聲,可是,她只能緊緊地咬着脣,任憑牙齒咬破了嘴脣,任憑那撕心裂肺的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痛到極致的時候,聽到女醫生冰冷的聲音:“痛了,就叫出來!你這樣繃緊着身體會妨礙老孃手術的!”
淚洶涌而下,怎麼樣也止不住,痛徹心扉的嘶吼聲在破舊的醫院裡迴盪。
魏雪坐在外面的長椅上,聽到這撕心裂肺的痛喊和嘶吼,嘴脣慘白,身體也不由得顫抖起來,彷彿這痛在她的身上一般。
…………
安悠然忍着痛,虛弱卻倔強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手術室。
安悠然一走出手術室,魏雪便急急忙忙地走了上去,攙扶住臉色如死灰般的安悠然,心疼地道:“回去買點紅棗補補血。”
“你媽的是不是想害死人,讓老孃吃官司呀,不知道剛剛做了人流的女人不能吃紅棗嗎?”破舊的手術室裡傳來女人的怒罵聲。
這一次,魏雪雖然被罵,但她卻還是對着裡面的女人說道:“謝謝!”
“回去查查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別到時亂吃死了來找老孃!”女人又罵罵咧咧說了幾句。
安悠然卻始終如失了魂般,不言不語,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彷彿失了靈魂的木偶般,任由魏雪擺弄着。
…………
“寶貝,媽媽在這裡。來,和媽媽一起玩。”安悠然微笑着對着一個長得比洋娃娃還漂亮的小女孩道。
小女孩“咯咯”地笑着走向她,可就在她的手即將抱住小女孩胖嘟嘟的身體的時候,小女孩忽然消失了。
她嚇得驚呼起來:“寶貝,你在哪裡,別和媽媽玩捉迷藏了,寶貝,快出來,媽媽帶你回家!”
然而,不論她怎麼呼喚,小女孩都沒有再出現,她在醫院的走廊上瘋了般地找了起來。
“安姐,醒醒,該吃藥了!”魏雪搖了搖一直髮燒、做惡夢處於昏迷狀態的安悠然,眼裡滿是擔憂。
魏雪不敢找皇甫灝俊,因爲在來之前她聽到安悠然的喃喃自語,知道皇甫灝俊正和一個千金小姐在相親。那麼,現在找皇甫灝俊無疑會讓他以爲安姐是在博同情。她知道安姐是個看似柔弱,實則倔強的人。只是,附近的小醫院,她都看遍了。安悠然依舊處於高燒不退的昏迷狀態,魏雪真擔心再這樣下去,安悠然會這麼死去。
就在她焦急萬分的時候,門鈴忽然響起來,她趕忙放下藥和杯子,跑過去開門。
望着來人,魏雪一臉錯愕,許久纔回過神來,問:“霄哥,你怎麼在這?”
“剛剛我在散步,看到你從醫院匆匆忙忙地跑出來,擔心你,就跟過來瞧瞧。”秦霄隨意說了個謊。他沒有告訴魏雪,他是從h市的機場看到安悠然開始就一路跟着她們;他也沒有告訴魏雪,他甚至在醫院外聽到安悠然壓抑着的撕心裂肺的痛哭聲;他更沒有說,他是因爲知道安悠然一直高燒不退、昏迷不醒,這才現身的。
聽秦霄這麼說,魏雪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抓住了秦霄的手,哽咽道:“霄哥,安姐,她,她……”
“悠然怎麼了?”秦霄雖然知道安悠然的情況,卻還是裝作很吃驚地關心地問道,雖然吃驚是假,但關心絕對是真的。
“安姐一直高燒不退,處於昏迷中。我給她喂藥,她都吐了出來。醫生說她這是自己在折磨自己。”魏雪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這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好沒用。
“先帶我去看看。”秦霄沉聲道。
秦霄望着躺在牀上的安悠然:蒼白如紙的臉泛着病態的紅,原本含笑的眼在這一刻緊緊地閉着,眉頭緊鎖,似是有萬千痛苦一般。
他的身體晃了晃,雖然知道她的情況不容樂觀,但是卻怎麼也沒想到她竟會嚴重到這種地步,彷彿一個不小心,她便會香消玉殞般。
他來到她的病牀前,指着桌上的藥,問道:“這些怎麼吃?”
魏雪指着那些藥一一告訴了用法和用量。
聽魏雪說完,皇甫灝俊便了然地點了點頭,然後將藥吞到自己的嘴裡,再俯身,用自己的脣撬開了安悠然的嘴,用舌強行地將藥推到了安悠然的咽喉處,然後又喝了一大口水,低頭,將口中的水悉數渡入安悠然的口中,清淡的水伴着苦澀在兩人擁吻的口中滑落,一口水渡完之後,他的舌便快速探到她的咽喉處,確定藥是否已被她吞下。
魏雪吃驚地望着秦霄,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會用這種方法給安悠然喂藥。
迷迷糊糊中,安悠然感覺被人灌了什麼東西,她很想吐掉,可是怎麼也吐不掉,因爲有一面霸道的牆堵住了她的行動,她只能痛苦地嚥下那極苦極苦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