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二白乾完了活回房,剛走到門口就見秋菱急衝衝的跑了出來,好像就是出去尋找二白的,所以看到二白回來身形一頓,隨即跑上前,將二白拉到窗下,驚慌的道,“二白,怎麼辦,我剛聽到喚娣說,她從程氏房間經過時聽到巧翠又在攛掇程管家讓我嫁給徐大年,我該怎麼辦?”
喚娣是和二白秋菱同屋的姑娘,平日裡比較實在的人,應該不會說謊。
“別慌!”二白握住秋菱因害怕微顫的手,安撫道,“那日程氏已經說不會再爲難你了,就算巧翠從中作梗也不會怎麼樣,別自己先亂了陣腳。”
巧翠和秋菱並沒有什麼過結,這樣坑害秋菱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爲秋菱和自己走的近罷了,現在巧翠極看不慣她,但又拿她沒辦法,只好在和她交好的秋菱身上撒氣。
秋菱點了點頭,面色依舊有些惶恐不安,“我只怕程氏被說動了,又要讓我嫁給徐大年。”
“不會的,有我在呢!”二白笑了笑,“你看程氏現在看到我都躲着走,至少最近她不會又來找咱們麻煩,至於巧翠、”
二白勾了勾脣,微弱的燈光下,眼中滿是狡黠的流光。
“巧翠怎麼了?”秋菱到底是不放心,希望二白真有法子。
二白轉了轉桃花眸,“巧翠、自有人治她!”
不用倒泔水,早膳忙完後,二白便清閒下來,正準備去假山那找鐵蛋,剛一出廚房後門便看到杏雲正走過來。
四目相對,大概是想起那日把二白推出去的事,杏雲臉色微微一白,轉過頭,扭着腰肢就要轉身離去。
“杏雲姑娘!”
二白麪容親和,笑喊了一聲。
“何事?”杏雲停步轉頭看過來。
杏雲也是窮苦人家的女兒,卻生的明眸秋水、面若春桃,姿色比普通人出衆,心氣也比普通丫鬟高,平時從不和下人說笑打鬧,一行一坐皆婉約端莊,甚至說話極慢,腔調軟糯,如富家小姐一般。
二白上前兩步,兩人站在花牆的角落裡。
“我那日替杏雲姑娘挨的打難道白捱了嗎?”二白手中把玩着一串石榴樹葉,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
杏雲不由得後退一步,目光閃爍,“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
“那算了!就當我倒黴吧!”二白聳了聳肩,“說起來那件事也不能全怪你,如果只是送了蒸梨其實並沒什麼,要怪就怪巧翠。”
杏雲立刻撇眼過來,“關她什麼事?”
二白轉目看着她,無聲笑了笑。
杏雲自知失言,臉色微紅。
二白也不挑破,只壓低了聲音氣憤的道,“當然是怪她!她見李五兒端了托盤出去,也跟了去,還攔住李五兒掀開蓋子看了看裡面的東西,之後君燁吃了那梨以後便開始拉肚子,杜管家才那麼生氣,還害我捱打,你說不怪她怪誰,難道不是她在那碟蒸梨裡做了手腳?”
杏雲臉色登時一變,“這是誰告訴你的?”
“我親眼看到的!”二白語氣確定,信誓旦旦。
杏雲手指攪着手裡的絲帕,臉色越發難看,原來是這樣,那日之後杜管家特意來找過她,只叫她以後不可再莽撞,其他的卻未提起,原來是巧翠背後搗鬼,公子吃了身體不適纔出了差錯。
若不是巧翠從中作梗,也許公子吃了梨還會誇獎她,或者一高興,便把她招到身邊去伺候了,何至於弄巧成拙?
巧翠!
杏雲咬着銀牙,目光陰鬱,臉色青的嚇人。
“你可別說我說的,巧翠她本來就看不慣我,若是被她知道了,少不了又刁難我!”二白嘆了口氣,語氣無辜。
“她算什麼東西?醜陋的下賤胚子!”杏雲垂眸自語了一句,眸子一轉,擡頭又淺淺笑起來,“二白,那日我心慌無意,是我對不住你,你別放在心上。”
心慌無意?
二白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咧嘴真誠的笑道,“沒事,身上的傷早就好了,到是你自己要注意,巧翠明顯是衝你來的,上次暗算你不成可能還有再有第二次,你自己可要小心!”
杏雲笑笑,“多謝你關心了,沒事兒,她還沒那個能耐!行了,你去忙吧,以後有事儘管來找我!”
二白點了點頭,轉身去了。
杏雲面上笑容漸漸收起,又待了片刻,沒回廚房,直接向大門走去。
夜裡酉時過了三刻,天色已經黑透,巧翠每天這個時候會在房裡洗澡,洗完澡穿上衣服在房裡躺一會纔去服侍程氏。
巧翠出身貧窮,是被家裡賣進君府的,在這裡沒有靠山,能得程氏賞識完全是因爲程氏剛進府還是個灑掃的婆子時幫了程氏幾次忙。
後來程氏得勢,做了後廚管家,巧翠便也跟着翻了身,之後她對程氏也越發盡心盡力,洗腳鋪牀疊被的事都殷勤恭敬,才一直能留在程氏身邊。
巧翠和杏雲同屋,杏雲夜裡要哄鐵蛋睡覺,回來的晚,巧翠洗澡後光着身子,天氣還有些悶熱,只隨意的披了件外衫躺在牀上,也許是白日有些累了,躺下的時候還想着等下要去服侍程氏,然頭枕在被褥上,閉上眼睛意識漸漸混沌,不過片刻竟然睡着了。
桌案上的燭燈漸漸息了,窗外燈火照進來,一片浮光掠影,更顯得屋子裡昏暗不明。
這個時候廚房裡仍舊燈火通明,晚膳已經用完,衆人正忙着收拾鍋竈和準備明日晨起用的食材。
往外走,廊下每隔十步點着一盞琉璃宮燈,光線昏黃,遠離了廚房的喧譁,漸漸清冷下來。
此時,一道黑色的暗影進了廚房院子,看穿着打扮並不是別苑裡的小廝,然而對廚房後院十分熟悉,徑直奔往西廂房,停在杏雲和巧翠的房外,半弓着腰左右張望了一番,扣指輕聲敲了敲門。
廊下幽暗的光線下,只見來人穿着一身暗青色的錦袍,身高不過五尺,鞋拔子臉,燈光下泛着油膩,一雙八字眉,鼠縫眼,和程氏有三分相似。
男子雖然緊張,眼中卻有幾分急迫和雀躍,左右看了看四周,見敲門無人應,眯眼低聲笑道,“杏雲,我來了,我進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