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宮裡失蹤了幾日的榮妃被找到,據說是一個小宮女手帕掉進了千秋湖裡,撿了樹枝去撈。
結果樹枝勾着一條女子的裙子上來,那衣裙華貴精美,竟似後宮妃子的宮裝。
小丫鬟好奇之下,用手扯住將那衣裙一拽,然後已經泡了兩日的榮妃便浮了上來。
小宮女嚇的大叫一聲,當場就暈了過去。
聞聲趕來的太監宮女,也嚇的跌倒在地,然後連滾帶爬的起來去報告玄寧帝。
榮妃被打撈上來,渾身腫脹呈青紫色,皮膚幾乎被撐裂開,臉已經被泡爛,被水裡的魚啃的血肉模糊,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和首飾,幾乎已經辨認不出來。
千秋湖後面便是瀾昭儀的宛悅宮,而有小宮女作證,前幾日瀾昭儀確實和榮妃起過沖突,被榮妃當衆打了一巴掌,回宮後揚言一定會出了這口惡氣。
所以瀾昭儀有最大的嫌疑。
玄寧帝悲痛不已,立即讓人審問瀾昭儀。
午後進去時瀾昭儀還直呼冤枉,嘶喊着要見玄寧帝,然後不過兩個時辰,她便招了,承認自己嫉妒榮妃受皇上寵愛,前幾日又受了榮妃掌誑侮辱,才邀請她來宛悅宮,趁人不注意用刀殺了她泄憤,然後推進了千秋湖中毀屍滅跡。
此事一出,在朝中如一石激浪,立即引起不小的轟動。
榮妃是御史大夫榮祿家的二小姐,嫡親的小姐,而瀾昭儀的父親是朝中四品宣威將軍蘭定德的女兒。
榮府悲痛欲絕,連連上書,逼着玄寧帝替榮妃報仇,將瀾昭儀處以極刑,撫慰榮妃在天之靈。
而蘭定德則表示,後宮之事,前朝情況不明,不宜參與,皇上自有定奪,況且瀾昭儀罪不至死,降個妃位也就是了!
兩人都是攝政王的人,一文一武,文有大權,武有兵將,百官無法插言,任他二人在早朝大殿上爭了個面紅耳赤,你死我活!
玄寧帝慵懶的坐在龍椅上,表情疏怠,看熱鬧似的看着兩人爭吵。
還是攝政王看不過去,怒斥了一聲,兩人才算停下來,彼時兩人都有已有不殺對方不快的恨意!
玄寧帝下朝回到內宮,先去宛悅宮看望,如今瀾昭儀正被禁足中,宮中清冷,下人也只有寥寥兩三人。
燕昭宇走進去,瀾昭儀正蜷縮在牀上,見有人進來,惶恐起身,頭髮蓬亂,口中嗚咽不停,雙目露出恐懼,不斷的向角落裡退。
兩個時辰的審問,瀾昭儀已經瘋了!
燕昭宇俊美的面容上掛着淺笑,淡聲道,“記得當初安美人便是被你這樣逼瘋的,如今輪到惠兒身上了,感覺如何?”
瀾昭儀蘭惠只不斷的往後退,懼怕的看着玄寧帝,將牀帳胡亂的裹在身上,嘴裡沒了舌頭,無法出聲,只慌亂搖頭。
“你看,這宮裡這樣冷,朕送你回家好不好?”燕昭宇語氣輕柔,眸底卻冷光閃爍,他低笑了一聲,在女子身上一瞥,隨即起身走了出去。
一炷香後,一輛馬車自宛悅宮駛出,緩緩向着宮門而去。
馬車還未出宮門,玄寧帝便召見了御史大夫榮祿的嫡長子榮青,然後頗爲無奈的道,蘭定德派人進宮,強行將瀾昭儀蘭惠帶走了。
榮青和榮昕一母同胞,自幼最親近,而且兩人都是魯莽驕縱的性子。
榮青一聽殺害妹妹的兇手就這樣平安無事的被帶走了,憤恨涌上來,從宮裡出來,帶着府上侍衛便去堵截。
載着蘭惠的馬車出了宮門,剛剛拐上長街,便被趕來的榮青截住。
二話不說,一劍入內,神智恍惚的蘭惠甚至連慘叫都未發出就倒在了血泊中。
車伕和侍衛紛紛跪地求饒,說是蘭定德吩咐他們接瀾昭儀回宮的,和他們沒有關係,還說榮家乃文臣,就算知道也不能怎樣!
榮青氣極,殺紅了眼,一路提劍又闖進蘭府上。
蘭定德尚不知出了何事,操練完,正脫了軍袍在書房的矮榻上假寐,然後被闖進來的榮青一刀刺進胸口,兩眼一瞪,便一命嗚呼了。
“咣噹!”
帶血的劍落在地上,榮青猛然回神,似乎此時才清醒,自己殺了當朝四品大將。
臉色一白,榮青趁蘭府的人還未反應過來,急急忙忙自蘭府上退出來,回到家裡告訴榮祿,自己把蘭定德給殺了。
榮祿大驚,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氣的渾身發抖,怒道,“混賬!”
榮青也知道自己闖了禍,捱了巴掌,一聲不吭,低着頭訥訥認錯。
榮祿正急轉着眼睛想對策,下人就來報,蘭府的人打上門來了。
榮青猛然擡起頭來,咬牙道,“父親,讓我去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是蘭家害死了妹妹,欺人太甚,您是朝中一品,蘭定德不過是個四品武官,我們幹嘛要怕他們?”
“放屁!”榮祿怒喊一聲,“你知道什麼?”
說罷顧不上和他計較,出門吩咐道,“攔住蘭家的人,老夫自會給他們一個交代!”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一家丁渾身是血的跑過來,哭喊道,“老爺,蘭府的侍衛闖進來了!”
榮青大怒,不顧榮祿的出聲阻攔,帶着侍衛迎上去,和已經闖到後院的蘭家侍衛頓時拼殺起來。
榮府大亂,後院內人人奔走逃命,慘叫聲不止,那些蘭家的侍衛都是跟着蘭定德的精兵,豈是榮府上的府衛能抵擋的,進了後院後一頓打砸,將榮府後院殺的雞犬不留。
最後還是問詢趕來的攝政王帶兵鎮壓住,將鬧事的人全部都關進了大牢。
蘭定德本是攝政王的部下,管轄着城外駐紮的十萬守城軍。
聽說統帥被殺,十萬守城軍頓時堵在城門下,要求朝廷和榮府給個交代。
於是一個宮妃的死,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牽扯的人也越來越多,眼看局面已經不可收拾。
十萬守城軍圍城,烏壓壓在城外一眼看不到頭,喊聲震天,百姓不知發生了何事,只道要發生叛亂,人人自危,家家關門閉戶,整個上京都被不安和惶恐籠罩。
如此形勢下,攝政王忙的焦頭爛額,而宮內,玄寧帝依舊日夜笙歌,同宮妃飲酒作樂,對朝政絲毫不上心。
無奈之下,攝政王親自上城門,要求守城軍退回大營,蘭定德的事定會給一個交代。
蘭定德治軍十年,在軍中頗有威信,手下幾個副將更是一同出生入死,親如兄弟,怎肯退兵,堅決要看到榮青的人頭。
而榮青此時幾乎已經嚇瘋了,躲在榮祿房中的牀下,瑟瑟不敢出來。
攝政王在城牆上站了半日,幾番威懾和利誘都無用,只得讓人去請大司馬君燁。
君燁正在書房裡逗他的鳥,聽完攝政王派來的侍衛說完,長眸淡漠一掃,淡聲道,“本尊知道了,等下便過去!”
那侍衛退下後,君燁又批了幾本公文,才吩咐下人備車。
剛一出書房的門,突然侍衛來報門口來了一女子,說是瀟湘館錦掌櫃的丫鬟,要見君公子。
君燁眉頭一皺,大步往院門處走。
門口站的正是果子,一見君燁出來,立刻往前一步道,“君公子!”
“何事?”君燁沉眉問道。
“我家小姐病了,請了大夫抓了藥仍舊不好,您快去看看吧!”
君燁神情一凜,快速的問道,“什麼時候的事,大夫可說是什麼病?”
果子急的掉眼淚,說不上來,只慌張搖頭。
君燁面色微沉,立即帶着果子上了馬車,吩咐道,“去瀟湘館!”
亓炎問道,“攝政王那裡怎麼回覆?”
君燁墨眸微眯,眉梢冷峭,淡聲道,“此事若都不能解決,他還怎麼做大燕的攝政王?派人去回,就說有攝政王在,本尊無法插手。”
“是!”
亓炎一雙冷麪波瀾不驚,招來侍衛去回覆攝政王,然後駕車急速往瀟湘館而去。
自後門停下,君燁下了馬車,快步進了院子,一路徑往二白住的閣樓飛掠而去。
臥房的門一推開,立刻一股濃濃的藥味撲面而來,男人臉色越發沉重,大步進了內室,只見牀帳垂着,旁邊的木几上還放着半碗未喝完的湯藥。
一把掀開牀帳,少女正昏昏的睡着,本俏白的臉蛋上一片不正常的潮紅。
“二白、”
君燁坐在牀上,低低的喊了一聲,伸手輕柔將她抱在懷裡,只覺她身上滾燙,燙的他心都開始縮緊。
懷中少女緊閉着雙眼,難耐的皺着眉,不安的往他懷裡拱。
昨天晚上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病的這樣嚴重?
君燁探了探她手腕,只覺女子脈搏虛浮,時沉時散,竟似是重病之脈。
他面色沉重,將二白放下,立刻返身出了門,吩咐守在門外的亓炎道,“馬上去宮中請太醫來!”
“是!”
亓炎見情況緊急,迅速的轉身而去。
房內,牀帳陰影下,少女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裡面流光閃爍,隨即又緊緊閉上,低啞喊道,“君燁。”
女子聲音微弱,君燁卻幾乎是瞬間便已經到了牀前,將她抱在懷裡,溫柔的親了親她滾燙的額頭,哄慰道,“乖,太醫很快就來,忍耐一下,覺得哪裡不舒服?”
二白在他懷裡蹭了蹭額頭,聲音嘶啞,“頭疼,手疼,腿疼,渾身都疼!”
君燁緊緊的抱着她,“乖,我在這裡,很快會好起來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手按在她頭上,輕輕替她揉捏。
大概是舒服了一些,二白閉上眼睛,又沉沉睡了過去。
太醫很快被帶來,替二白把過脈後,對着君燁躬身道,“回大司馬,這姑娘大概是受了風寒,入肺經引起發熱,微臣去開幾副湯藥,喝下去,一個時辰後,熱便退了!”
“她一直說頭疼是怎麼回事?”君燁仍舊不放心。
“大概是發熱引起的,等燒熱退了,再觀察看看。”
“好,馬上去開藥吧!”
“是!”
太醫應了聲,躊躇了一瞬,又壓低聲音道,“姑娘體弱,還請大司馬節制纔是!”
君燁自然一瞬便明白了太醫的話,他身後躺在牀上的二白更是瞪大了眼,本因高熱潮紅的臉蛋更是成了絳紫色,一把將被子拉到頭上,將全身遮了嚴嚴實實。
“好,本尊知道了!”男人聲音波瀾不驚。
“那微臣去開藥了!”
太醫恭敬點頭,轉身往屋外去了。
“頭還疼嗎?本尊幫你揉揉!”君燁坐在牀邊去扯女子頭上的被子。
二白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好丟人,都怨你!”
頭頂上男人似低笑了一聲,俯下身來覆在她耳上,聲音低沉,“男女之事,順應天道地理,有何丟人的?不過太醫的話本尊記下了,以後節制便是!”
被子被拉下去,君燁看着她通紅的臉蛋忍不住輕笑出聲。
二白瞪他一眼,微微起身埋在他懷裡,閉着眼睛道,“頭疼,你替我揉揉,將功折罪!”
君燁心疼的攬緊了她,“好!”
一個時辰後,君燁喂二白喝下藥,看着她睡下,纔出了門,問亓炎道,“城門那怎麼樣了?”
亓炎立刻回道,“御前指揮,呂敬已經過去了!”
呂敬?
幾個月之前,呂敬被提拔爲御前副都指揮史,上個月,之前的都指揮使突然暴斃,呂敬順理成章的便也成爲了成了都指揮使。
上次在宮裡,他已經知道呂敬是燕昭宇的人,如今看來,宮裡的事卻不是偶然的了。
城門上,君燁未來,攝政王大發雷霆,屬下向他提議,招呂敬前來。
呂敬曾也做過守城軍的統帥,如今仍有心腹在軍中,沒有人比他更合適現在去安撫守城軍。
攝政王考慮片刻,只得如此。
果然呂敬一到,城門下本喧譁的守城軍頓時安靜下來。
呂敬將威仍在,對着幾個副將一番訓斥後,又稍稍安撫,答應必將榮青繩之以法,給蘭將軍一個交代。
守城軍得到承諾,退兵回營,此事終壓制下去。
次日,榮青因殺害宮妃和朝中四品大將之事被抓捕,關入刑部大牢,等待三司會審後,再做處置。
榮祿因包庇縱容之罪,被革職禁足府中,不得離京,不得入宮。
呂敬安撫守城軍有功,賞銀千兩,良頃千畝,暫時接管蘭定德之職,統帥十萬守城軍。
事雖暫了,攝政王卻頭疼不已,蘭定德和榮祿都是他的人,一下子失去兩名挑樑心腹,如何不心疼。
只得暗中籠絡呂敬,欲將其招致麾下,彌補損失。
昨日夜裡二白便已經退了熱,君燁守着她到了天亮,見沒有反覆上來,才鬆了口氣,天亮時方睡了一會。
二白醒時,正看到伏在牀邊的男人,晨起的陽光透窗而入,在他墨發上染了一層金粉,矜貴冷漠中更添幾分雍容。
二白擡起手指撫了撫他額前散下來的碎髮,用髮尾輕掃他耳根下的那抹玉色,脣角勾着頑皮的笑。
手掌被握住,男人擡頭在她掌心吻了吻,擡頭勾脣輕笑,“好了便鬧人!”
二白臉色還有幾分蒼白,眸子卻清澈,聲音有些暗啞,“到牀上來睡!”
君燁俯身在她眉間吻了吻,嗓音低醇,性感蠱惑的道,“二白這是邀請嗎?不怕本尊又忍不住?”
二白頓時紅了臉,橫他一眼,剛要說話,突然脣被封住,男人有些霸道的吻進來,舌尖抵着她的,如兩尾紅鯉在水中嬉戲,一下下,糾纏捨不得分離。
她口中淡淡草藥味,麻痹了他舌根的神經,竟有些貪戀,於是不由自主的用力,向着更深處吮吸,探索。
二白蒼白的臉色漸漸染了紅暈,若晨曦浸染,瀲灩生姿,她輕輕啓口,含着他的下脣,吮了一下,閉上眼睛,熱情的迴應。
良久,君燁才稍稍起身,啄了啄她微微紅腫的脣瓣,低聲道,“不要再生病了。”
每一次都讓他心驚膽戰。
二白雙臂環上他的肩膀,乖巧點頭,“好!”
君燁再次吻下來,輕柔,挑撥的含着她的脣瓣在嘴裡輕吮慢嚼。
直到聽到腳步聲往樓上來,君燁才喘息粗重的停下,起身,見果子端着洗漱的水盆上來。
君燁接過她手裡布巾,淡聲道,“我來吧,去把你家小姐的藥端上來。”
果子眼角瞄了一眼帳中她家小姐一副含春的粉面,捂脣一笑,忙往樓下去了。
二白將被子拉到頭上,只露出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的問道,“還要吃藥?不吃了行不行?我覺得已經沒什麼事了。”
君燁拿着擰乾的布巾走過來,給她細緻的擦臉,溫淡笑道,“不行!太醫說了,即便熱退了,也要吃三日的湯藥鞏固。”
“啊?”二白眉頭頓時擰在一起,垂着長睫下眸子一轉,問道,“都這個時辰了,你是不是該去上朝了,讓果子來伺候吧!”
“嗯!看着你喝了藥以後本尊再走!”似乎知道她那點小心思,君燁淡淡說了一句,果然見女子臉色跨了下去。
那藥異常的苦澀難嚥,二白自己喝了半碗,又被男人餵了半碗,才勉強喝下去,只覺從嘴到胃裡都是滿滿的苦味。
二白欲哭無淚,果然自作虐不可活!
君燁走後,果子進來收藥碗,坐到牀沿上,低聲道,“小姐,我覺得林媽有些不對勁。”
二白粉脣水潤,桃花眸裡還有未褪的情動,波光一閃,聞聲挑眉看過來,“怎麼不對勁?”
果子回頭看了看,見無人上來,才覆身到二班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二白眸子輕轉,緩緩點頭,淡聲吩咐了道,“等下,讓林媽送早飯上來!”
這個時候果子到是異常的機靈,“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