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千金上百人,皇帝不認識幾個,見她們個個端莊得體,心裡甚是滿意,威嚴的目光也緩和下來,和藹道:“朕昨晚做夢,有人說了這麼一句話:百年大樹,風颳不倒。朕想了一天也沒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不知在座的哪位能爲朕解惑?”
朝中大臣和青年才俊們聞言,紛紛低下頭,輕品淺酌杯中美酒,這是選妃宴,皇上出題考覈名門千金們,他們就不去湊熱鬧了。
名門千金們皆是微微一怔,長輩們不是說,選妃就是表演才藝,只要能入了皇上,皇后,皇子們的眼,她們就有可能會成爲皇子妃嗎?
爲何皇上沒讓她們抽籤展示才藝,而是直接出了考題,她們精心準備的才藝,完全沒了用武之地。
沐雨棠和千金們的看法完全不同,三位皇子有一位是要繼承大統的,他的正妃將來會是皇后,懂不懂歌舞無所謂,一定要賢良端莊,能力超羣,能夠統領後宮,皇帝出題,就是在考驗千金們的能力。
沐雨棠不想進宮,不想出風頭,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裡,拿起酒壺聞了聞,清清甜甜的香氣鑽入鼻中,她輕輕蹙眉,是凝霜露,她不勝酒力,在皇帝面前酒後失態,後果很嚴重,她還是不要喝了。
將酒壺、酒杯放到一邊,她倒了一杯茶水,慢悠悠的輕品,淡淡掃視一圈,清冷的眸子裡染着淺淺的笑意,問題其實很簡單,她張口能答出來,只是不知這青龍國的才女們能不能答得出。
名門千金們眉頭微蹙着急思答案,寂靜的席間,站起一名身穿青衣的美麗女子,朱脣輕點,清眸流盼,正是第一才女杜若嵐:“皇上,臣女想出一答案,不知是否正確!”
“但說無妨!”皇帝目光親切,語氣和藹。
杜若嵐微微一笑,輕聲道:“堅不可催!”生長了百年的大樹,狂風颳不倒,正是枝繁葉茂,堅不可催!
沐雨棠嘴角彎起,這京城第一才女,差了點火侯。
“意思相近,但差了些許。”皇帝的目光仍然親切,語氣裡卻多了分惋惜。
杜若嵐小臉微白,不自然的笑了笑,盈盈落座。
“還有人想出更確切的答案嗎?”皇帝威嚴的目光環視着名門千金們,她們全都低了頭,沉默不語,宴會廳裡除了靜,還是靜,第一才女都答錯的題,她們哪裡答得出來。
蕭天凌溫和的目光輕掃過名門千金們,落在了沐雨棠身上,她坐在角落裡,那位置與其說偏僻,不如說隱蔽,如果不刻意尋找,根本看不到她的人。
她端着白瓷茶杯,有一下沒一下的品着清茶,那悠閒自在的神情,完全沒有名門千金們的絞盡腦汁,如臨大敵,像是沒將皇帝的問題放在眼裡。
蕭天凌心裡突然的涌上一絲戲謔:“沐姑娘可是想出答案了?”
沐雨棠聞言,動作一頓,含在口中的茶險些喝嗆,慢慢轉過身,看向蕭天凌,今天的他穿一襲雪青色錦袍,頭戴紫金玉冠,丰神俊朗,面目極是清俊,蓬勃燦爛的金色陽光透過格子窗傾灑進來,拂落他一身明麗的光影!
賞心悅目的美男圖,沐雨棠卻看着十分礙眼,這麼多名門千金,他叫誰不好,偏要叫她,皇帝,皇后,朝廷重臣,名門千金,青年才俊們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了,她想做隱形人都做不成。
皇帝聽到沐雨棠的名字,恍然記起,她是蕭清宇唯一的弟子,他還着重勾勒了她的名字,擡眸看去,只覺她尚顯青澀的美麗小臉甚是熟悉,沉思片刻,卻又想不起什麼,不由得輕聲道:“你可知道答案?”
“民女是想到了一個答案,不知是否正確!”宴會廳裡的人都看到沐雨棠的閒適悠哉了,如果她不說出正確答案,難免有藐視皇威之嫌:“根深蒂固!”
“不錯,不錯!”皇帝輕輕點頭,威嚴的眸子裡滿是讚賞。
杜若嵐面色微白,衣袖下的手緊緊握了起來,根深蒂固和自己的堅不可催意思確實相近,沐雨棠是在自己答案的基礎上深想了一步,聰明不足,狡詐有餘,就算贏了自己,比自己出彩,也是勝之不武。
安墨楓坐在不遠處,輕輕蹙眉,這是選妃宴,任何出彩的女子都有可能會被選爲皇子妃,小野貓坐在角落裡,無聲無息的不起眼,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她在做陪襯,她就蕭天凌被拉到了衆人面前,還答對了皇上的考題,獲得了讚賞,事情不妙。
瞟一眼身旁的蕭清宇,正端着青玉酒杯輕品淺酌,雪色衣袂被微風吹的輕輕飄舞,揚起一條條優美的弧線,畫卷般俊美麗的容顏清清淡淡,沒有絲毫波動。
安墨楓不由得緊緊皺眉:“小野貓這麼引人注意,你就不着急?”小野貓是未嫁之女,他們兩人可以公平競爭,可如果小野貓成了皇子妃,他們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蕭清宇淡淡的勾起脣畔,白玉手指輕輕摩挲着青玉杯,聲音清淺:“你有辦法讓她不出彩?”
蕭天凌親自拿着選妃貼送給沐雨棠時他就知道,雨棠的風頭出定了,避無可避。
安墨楓一噎,宴會廳裡衆目睽睽,連皇帝都注意到小野貓的才學了,他哪還有辦法讓她變成隱形人當陪襯。
蕭清宇看着沐雨棠鬱悶的小臉,眸子裡浮現不易察覺的笑,神色淡然:“雨棠展現才學,你盡情欣賞就是,想那麼多幹什麼?”
安墨楓的面色瞬間黑的能滴出墨汁來,如果任由小野貓一直這麼出彩,宴會後她就會名花有主,與他徹底無緣,他能不着急嗎?
蕭清宇也很喜歡小野貓,肯定不希望她做皇子妃,小野貓已經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他居然還不慌不忙的,沒有半分着急,就像是篤定小野貓不會成爲皇子妃,難道他悄悄做了什麼準備?
安墨楓鬆了口氣,卻沒有完全放鬆,宴會廳裡權利最大的是皇帝,如果他看中小野貓,金口玉言召她做皇子妃,任何人都無法反駁,他還是快些想個穩妥的辦法,將小野貓從入選名單裡踢出來。
皇帝沉下眼瞼,眸子裡暗芒閃掠:“諸位千金飽讀詩書,心地善良,定也關心百姓疾苦,可知青龍國一年生幾人,死幾人?”
千金們相互對望一眼,面面相覷,青龍國百姓的生人,死人是戶部官員在記錄,她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名門閨秀,哪能知道這些事情。
青龍國疆土遼闊,每年生的人,死的人多了去了,就算讓當地官員上報,也需要不少時日,皇上出的問題,怎麼一個比一個刁鑽古怪。
沐雨棠的觀點和她們不同,身爲皇子妃,代表的是青龍國皇室,除了容貌端莊,舉止得體外,還要具備一定的應變能力,巧言應付不懷好意的人,皇帝出題考覈,是想找三名優秀的皇子妃,他爲了這三個兒子,真是煞費苦心。
杜若嵐靜靜坐着,察覺到來自黃金座椅上的那道威嚴視線,心尖輕輕顫動着,暗暗竊喜,皇上想讓她來回答此題,是對她尚算滿意,也有意讓她爲皇子妃,她一定不會讓皇上失望。
杜若嵐沉下眼瞼,皇上知道她們都是貴族千金,不瞭解國事,不會讓她們答出生人、死人的具體數字,這是一道智力題,有回答的捷徑,柳眉輕蹙,靜心思索,一道靈光在她腦海若隱若現。
宴會廳裡靜悄悄的,蕭天凌環視一圈,目光又落回沐雨棠身上,望着她淡漠清冷的容顏,幽暗的黑眸裡閃掠着複雜難解的光:“沐姑娘得蕭世子教導,聰慧過人,能否答出此題?”
沐雨棠見衆人散開的目光又紛紛望了過來,明媚的小臉瞬間陰沉,她不就是和蕭天凌爭搶了一夢千年的碎片,碎片丟失,她一氣之下把他踢進了河裡,他居然這麼記仇,把蕭清宇也牽扯進來,讓她不得安生,她不好過,蕭天凌也休想瀟灑。
“三皇子言重了,我拜師不過兩月,連蕭世子才學的皮毛都沒學到,當不得聰慧過人一詞。”
蕭天凌輕輕蹙眉,真是牙尖嘴利,全身是刺,連句好好的話都不和他說!
“皇上的問題,民女倒是想出了個還算可以的答案……”沐雨棠已經答出了第一題,不介意說出第二題的答案,因爲出彩不等於入選。
角落裡的清香嫋嫋升騰,杜若嵐的靈感瞬間擺脫了桎梏,她心中浮上濃濃的喜悅,美眸裡光芒閃爍,傲氣的聲音就要脫口而出,身旁已經響起答案:“一年生一人,死十二人!”
杜若嵐一怔,嬌柔的身軀猛然僵硬,美眸裡涌現兩簇怒火,是誰搶先說了答案,搶走了屬於她的讚賞與榮耀?
轉身望去,她看到一張明媚的小臉,眉眼彎彎似在微笑,眼瞳裡卻閃着清冷,淡漠與疏離!
沐雨棠,怎麼又是她!杜若嵐恨的咬牙切齒,衣袖下的手緊緊握了起來。
皇帝聽着沐雨棠的答案,似乎頗感意外,輕聲詢問:“我泱泱大國,爲何只有這麼少的人數出生、死亡?”
“一年生的人再多,都是同一個生肖,死的人再多,也只有十二生肖!”沐雨棠微微一笑,如百花開放。
“絕妙的答案!”皇帝點點頭,輕聲讚歎,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只覺笑容非常熟悉,仔細思索,終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蹙了蹙眉,他沉聲道:“沐小姐可願再答朕一題?”
沐雨棠暗暗撇嘴,皇帝親自開口了,她哪有拒絕的權利,嘴角彎起,勉強扯出一絲笑:“皇上請講!”
皇帝目光銳利:“生來不做男子漢,久年望婗女空盼,萬綠叢中缺一點,上燈時分雨潺潺。這首詩,想要表達什麼意思?”
名門千金飽讀詩書,極懂欣賞詩詞,聽完這首詩,只覺……雜亂,場景跳躍的很快,完全不明白作詩之人想表達什麼。
詩出自皇帝之口,她們再看不起這首詩,也不敢多言,看沐雨棠的目光,多了幾分幸災樂禍,狗屁不通的詩,如果她讚美,就有拍馬之嫌,會惹皇上不快,如果她直言嘲諷,也會得罪皇帝,一言不發,更會拂了皇帝顏面。
總而言之一句話,她是說什麼,錯什麼,不說什麼,也錯什麼,左右都是禍,根本進退不得,沐雨棠要倒黴了。
杜若嵐的面色陰沉的可怕,皇上對沐雨棠很滿意,想要嚴加考覈,召她爲皇子妃麼?皇子妃的名額又少了一個。
這道題目不是特別困難,她仔細思索思索,還是能想出正確答案的,但皇上指名讓沐雨棠回答,在沐雨棠說出答案前,她不能妄自回話!
在衆人神色各異的注視下,沐雨棠嘴角彎起溫柔淺笑:“皇上這首詩不是敘事,不是詠景,而是暗示了一樣東西‘女兒紅酒’!”
此話一出,滿座譁然,詩是女兒紅酒嗎?可詩裡沒出現一個與酒有關的字句啊。
沐雨棠將衆人的疑惑盡收眼底,輕聲解釋:“生來不做男子漢,就是做女孩了,這是個‘女’字,久年望婗女空盼,婗字裡沒有女,那就是個‘兒’字,萬綠叢中缺一點,常言有云,萬綠叢中一點紅,缺的是個‘紅’字,上燈時分雨潺潺,上燈時分是酉時,雨潺潺,就是在酉字旁加三點水,是個‘酒’字,所以,這四句詩合起來,說的是‘女兒紅酒’!”
安墨楓望着她彎彎的眉眼,無奈輕嘆,女兒紅酒是陪嫁的酒啊,皇上是挑明瞭看中她做皇子妃,她全然不知,還笑意盈盈的解釋,這隻小野貓,平時看着挺聰明的,怎麼突然變的這麼笨了!
衆人眸子裡也滿是錯愕,很快又釋然,沐雨棠答對了皇上的所有問題,那麼優秀的女子,當然是皇子妃的最佳人選!
杜若嵐面色蒼白,沐雨棠已得了皇上暗許成爲皇子妃,她的機會又少了幾分,沐雨棠那麼優秀,肯定會成爲太子或三皇子的正妃。
杜若嵐悄悄望望太子,他正端着酒杯,沉着眼瞼,不知在想什麼,目光移向三皇子,卻見他正望着沐雨棠,幽深的眼眸彷彿蘊涵着無窮無盡的深邃,任誰也無從窺伺他的真意。
杜若嵐莫名的感覺到了危機,如果三皇子對沐雨棠毫無心意,怎會一直注意着她!事情不妙。
沐雨棠望着衆人曖昧的視線,意味深長的目光,緊緊皺起眉頭,難道這女兒紅酒還有什麼特殊講究?
蕭清宇看着她懵懂的小臉,深邃的眸子裡有幾分無奈,她不愛喝酒,他也從不與她講酒,可她居然連女兒紅是陪嫁酒都不知道,家裡的親人一定都慢怠她,這十多年,她是怎麼過來的?
“皇上可還記得咱們青龍國的第一閨秀?”皇后微微笑着,端莊優雅。
第一閨秀?皇帝挑挑眉,腦子裡慢慢有了印象:“就是上官太尉家的那個小女兒?”
“是啊,她回京了,也來了宴會!”皇后笑眯眯的說着,不着痕跡的掃了一眼座下的千金們。
一名少女站起身,款款走了過來,少女不過二八年紀,柳眉鳳目,玉肌雪膚,烏黑的髮髻簪着光燦燦的金步搖,就如暗夜裡的星辰,光芒閃閃,緋色湘裙長拖到地上,腰間裙帶盈盈一扣,墜着一塊翡翠青龍佩,瀟灑出塵的身形更顯婀娜多姿。
“臣女上官燕,參見皇上!”上官燕盈盈跪拜,聲音清靈。
宴會廳裡有人讚歎:“真是絕代佳人,國色天香。”
“皇上剛纔問的幾個問題,上官姑娘都在沐姑娘回答前,小聲的說出了答案……”皇后笑意盈盈,對上官燕高於沐雨棠的才學很是滿意。
蔣貴妃也微微笑着隨聲符合:“是啊皇上,臣妾也聽到了,上官姑娘這第一閨秀,確實名不虛傳!”
皇后與蔣貴妃的意見一向不合,難得同時誇獎一人,那人的才華必是真的高絕,皇帝不由得多看了上官燕几眼,見她盛裝打扮,美麗端莊,聽着誇獎也沒有絲毫波動,不由得點點頭,輕聲道:“不錯,平身吧!”
“謝皇上!”上官燕謝恩垂立一側,在衆人落座的宴會廳裡,就像是鶴立雞羣,格外惹眼!
衆人悄悄打量着,暗暗驚歎,姿態優雅,行事沉穩低調,不焦不躁,不愧是京城第一閨秀。
再看看站在她十多米外的沐雨棠,容顏美麗卻略顯青澀,身姿也稍稍單薄了些,比她少了幾分成熟的風情。
杜若嵐貝齒緊咬着下脣,她一直把沐雨棠當成最大敵手,卻沒想到半路殺出了上官燕這個程咬金,她悄無聲息的答完了皇上的所有問題,輕易獲得了皇后,貴妃娘娘的喜歡,這份避人耳目,悄然達到目的的心機與手段,着實讓人驚歎!
三名皇子妃已經選出了兩名,就只剩下最後一個名額,她一定要小心應付,不然,就會與這次選妃失之交臂。
沐雨棠對上官燕的橫空出世沒有苦惱,氣憤,眸子裡還有幾分驚奇笑意,怎麼不多來幾名這樣的優秀女子,她想輕鬆落選啊。
皇帝的神情淡淡的,對這位京城第一閨秀沒有太多的讚許,皇后心知他是沒聽到上官燕親口答題,提不起喜愛之意,眼瞼沉了沉,微笑道:“皇上,千金們最擅歌跳舞,您剛纔問了那麼多問題,不如暫且休息休息,讓她們表演表演歌舞,爲這次選妃宴助助興!”
皇帝聽皇后這麼一說,也感覺到了絲絲疲憊,半眯着眼睛,揉了揉太陽穴,沉聲道:“好!”
杜若嵐聞言,心情微微失落,她已經做好準備,回答皇上的各種古怪難題,沒想到皇后居然提議表演才藝,無妨,她身爲青龍國第一才女,任何才藝都能震驚衆人。
嘴脣動了動,她正準備毛遂自薦,皇后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燕兒琴棋書畫皆精通,就撫琴一曲,爲皇上解勞吧!”
杜若嵐美麗小臉瞬間黑了下來,她表演才藝的機會被駁奪了,燕兒,叫的真親熱,皇后已經把上官宴當成了皇子妃對待麼?
“是!”上官燕領命,緩緩走向古琴,長長的裙襬拖在身後,優雅動人。
蕭天凌看裙襬所過之處,出現一角月白色的衣袂,順着衣袂向上望去,他看到了沐雨棠,她安安靜靜的坐回了座位上,不聲不響,被前面的人一擋,都快看不到她了。
“有曲有舞,才最解乏,上官姑娘撫琴,沐姑娘起舞如何?”沐雨棠慣會低調,可他不想讓她在這種場合做隱形人。
蕭天凌還真是一刻都不讓她安生,沐雨棠心裡皺了皺眉,神色淡淡的道:“多謝三皇子擡愛,民女不會跳舞!”蕭清宇是男子,從不跳舞,她這個做弟子的不懂跳舞,蕭天凌也說不出什麼。
“是我疏忽了!”蕭天凌溫和的眸子裡浮現歉意的笑,淡淡看向上官燕:“不知上官姑娘能否起舞,讓沐姑娘撫琴?”
沐雨棠漆黑的眼瞳裡浮現一抹冷然,蕭天凌真是沒完沒了了,想着辦法讓她入選,她不就是踢他進了水裡,他至於這麼心胸狹窄的逼她進宮,狠狠折磨嗎?
杜若嵐漂亮的眸子裡浮現濃濃的憂傷與忌恨,衣袖下小手的指甲緊緊嵌進了肉裡。她卻毫無察覺,三皇子居然推薦沐雨棠與上官燕共舞,不推薦她!
上官燕回眸看向蕭天凌,他微笑的眼眸光華璀璨,閃耀人眼,她有瞬間的失神,隨即恢復如常,禮貌微笑:“當然可以,沐姑娘請!”
皇后蹙了蹙眉,她推薦上官燕扶琴,是想讓上官燕憑藉悅耳動聽的琴音打動皇帝,跳舞雖然也能讓人多加讚賞,卻遠不及樂聲效果好,見上官燕神色怡然,沒有半分爲難,她也沒說什麼。
蕭清宇才華高絕,每天手把手的教,沐雨棠的琴技也算不錯,衆目睽睽,撫琴之事推不掉,沐雨棠可以先順着蕭天凌的意思,最後的結局,要由她來定。
蕭天凌望着她眸子裡高深莫測的笑意,心中燦笑,他盯緊了她,看她如何耍花招。
“上官姑娘,多謝了!”沐雨棠坐在古琴前,十指輕撫琴絃,優美的樂聲自指尖緩緩流淌,如清泉流過石頭,如碎雨打着窗臺,如旭日照着晨雪,如明月傾灑地面。
在她身後,上官燕纖纖素手輕舞飛揚,輕盈的身形悠然旋轉,盈盈美眸淺笑間,腰肢柔若垂柳,發如流蘇,徐徐舞動,旖旎多情。
衆人看的連連點頭,眸子裡滿是稱讚,沐雨棠、上官燕初次合作,竟是這般的和諧,兩人才藝皆是不俗。
突然,沐雨棠美眸光華流轉,纖指在絃琴上快速飛舞,剎那間,平地狂風乍起,似黃河咆哮,似萬馬奔騰,又如金戈鐵馬,羣雄逐鹿,激昂的曲調氣勢磅礴,直衝雲霄。
蕭清宇擡頭看向場中的沐雨棠,眼瞳幽深的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這兩個月,他只教了她些輕柔舒緩的曲子,這種激昂高亢的音調,她是怎麼彈出來的?
安墨楓也睜大了眼睛看沐雨棠,這是小野貓彈的曲子,怎麼這麼的……慷慨激昂,她不過學了兩個月而已,是蕭清宇教的太好,還是她才思敏捷,學東西飛快。
上官燕隨着樂聲一圈圈的旋轉,窈窕的身形上下翻飛,髮髻微微凌亂,髮絲隨風飄揚,整個人就像雪花空中飄,肆意灑脫透着知性狂野的美,寬大的衣袖迎風招展,讓人以爲她會隨風飄去!
延王端着酒杯,眼眸有瞬間的迷濛,場中彈琴,跳舞的兩名女子與多年前的某個場景重合,那樣的溫馨,甜美,動人心絃……可那美好太過短暫,永遠都不能再復返,只能留存在他的記憶裡……
回過神,看着那兩名年輕後輩,他的眼角有了些許溼意。
一曲終了,宴會廳裡鴉雀無聲,衆人都陷在曲、舞帶來的震驚中,久久回不過神。
沐雨棠緩緩站起,與上官燕一起,俯身行禮,衆人驀然清醒,采聲大作!
“上官姑娘,沐姑娘皆是不可多得的才女!”一大臣輕捋着鬍鬚,連連讚歎:初次相見,配合默契如一人,才華橫溢,高不可測啊。
“如此佳人,堪稱京城雙璧!”另一名大臣也稱讚着,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面色微變,見衆人都在興高采烈的議論,暗暗鬆了口氣。
沐雨棠卻是看到了他的不自然,眨眨眼睛,他那句話是句很普通的話,可看他的反應,像是觸了什麼大忌!
“皇上,上官姑娘溫柔端莊,與太子極是匹配,將她賜予太子爲正妃可好?”皇后笑意盈盈,爲自己的兒子謀求太子妃。
沐雨棠的才學不比上官燕差,但她的父親是沐國公,沒什麼實權,家族也遠不及上官氏強大,太子選正妃,選的不止是才學,還有孃家勢力,強強聯合,才能助太子登上大寶,沐國公不具備輔佐太子登基的能力,沐雨棠自然也不在皇后中意的太子妃之列。
蔣貴妃和皇后爭鬥多年,見識淵博,和皇后想法一致,見皇后搶了先機,蹙蹙眉,不甘示弱的道:“姐姐此言差矣,上官姑娘與太子殿下年歲差的大了些,與三皇子相差不多,臣妾以爲,她與三皇子才最般配!”
她們選上官燕爲兒子正妃,不如說是拉攏上官太尉到他們的陣營,爲自己的兒子增添幾分龐大勢力,加大爲帝的籌碼。
皇后,蔣貴妃真是無時無刻不在鬥,先是同搶夫君,再是輔助兒子得聖心,搶皇位,現在竟然同時看上了上官燕這個兒媳,眼光真是相似。
沐雨棠嘴角揚起一抹戲謔:蕭天駿、蕭天凌搶皇位也就罷了,還搶老婆,真是天生的仇敵,不知誰能抱得美人歸。
太子,三皇子的婚事都有人操心,七皇子的卻無人問津,安墨楓不由得看向他,戲謔道:“天燁,這麼多名門千金,你想娶哪個?”
蕭天燁輕抿着美酒,瞟一眼滿座千金,漫不經心道:“千金們都端莊大方,娶哪個都一樣!”
安墨楓墨玉般的眸子裡光華流轉,蕭天燁是沒遇到自己喜歡的人,才這麼隨意,他在遇到小野貓前,看京城女子們,也都是一個樣。
“你覺得杜若嵐怎麼樣?”上百的名門千金,除了小野貓和上官燕,就屬杜若嵐最優秀了。
“安世子,青龍國京城人盡皆知,她喜歡的是三皇兄!”蕭天燁又不是沒女子喜歡,幹嘛要娶一個喜歡他哥哥的女子爲妃,同住在皇宮,每天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想鬧出兄長、弟媳有姦情的醜聞嗎?
“那你自己慢慢挑選!”安墨楓不過是閒的無聊,隨口一說,沒指望着蕭天燁會同意,皇后、蔣貴妃還沒爭出結果,上官燕不知花落誰家,蕭天燁有的是時間慢慢挑選正妃,只要他不選小野貓,蕭天燁愛娶誰娶誰。
望着沐雨棠笑語晏晏的明媚小臉,安墨楓嘴角溢出一縷輕嘆:皇室皇子選妃,沒他的份,不然,他直接選小野貓,誰敢和他搶人,他就刀劍伺候!
皇后、蔣貴妃各執一詞,爭持不休,皇帝微微蹙眉,眸子裡的神色,讓人琢磨不透!
太子目光凝了凝,突然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宴廳中央,一撩衣襬,跪了下來:“父皇,兒臣想娶上官燕小姐爲太子妃,還望父皇成全!”
此話一出,滿座譁然,所謂選妃宴,是皇帝,皇后爲太子,皇子選妃,太子怎麼請婚了?
皇后聞言,眸子裡閃過一抹喜色,太子主動請婚,皇上應該不會駁回他的請求。
蔣貴妃的面色卻是陰沉下來,悄悄向蕭天凌使眼色,示意他也請婚,不想,蕭天凌就像沒看到一樣,悠然坐着,輕品美酒。
沐雨棠挑挑眉,美眸裡浮現一絲戲謔,太子是對上官燕一見鍾情了嗎?
悄悄望向上官燕,她靜靜站着,盈盈美眸平平靜靜,自自然然,就像被請婚的女子不是她。
皇帝望着太子虔誠的面容,眸子裡閃過一道暗芒,沉思片刻,輕聲道:“好,朕賜婚太子,上官燕!”
“多謝父皇!”太子謝恩站起,沉靜的眸子裡涌現喜色。
“恭喜太子,恭喜上官姑娘!”道賀聲縈繞於耳,久久不散。
沐雨棠看向上官燕,見她朝着太子微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她的眼角似乎在瞟向某個方向。
沐雨棠順着她的目光向前望,看到一雙幽深的眼眸,竟是蕭天凌,他的眼眸蒙了一層冷漠,真情實意掩在最深處,讓人看不透徹。
見沐雨棠望他,他眸子裡突然閃掠一絲戲謔,迎着她的目光站起身,走向宴廳中央。
沐雨棠眼皮跳了跳,心尖微微一顫,蕭天凌也是想請婚,上官燕已經配給了太子,他請婚的對象應該是……她!
他還真是睚眥必報,可惜,她不會讓他如意。
沐雨棠衣袖下的小手悄悄伸了出來,掌心裡躺着一顆綠豆大的黑色小藥丸,這是她在藥鋪裡購買的,聽掌櫃說,服下後,就像突發了急症那樣,進入假死狀態,三天後恢復正常。
她在喜慶的選妃宴死去,蕭天凌絕對無法請婚,他剛纔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費了心機,肯定會氣炸肺……
眼看着蕭天凌走到宴廳中央,就要撩裙下跪,沐雨棠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就要將藥丸吞入腹中,男賓區突然響起一道驚呼:“蕭世子,你怎麼了?”
沐雨棠轉身望去,看到蕭清宇面色非常難看,嘴脣青紫,額頭佈滿了細密的汗珠,欣長的身軀搖搖欲墜!
他這是……病發了!
沐雨棠一驚,也顧不得服假死藥了,急步奔了過去:“快給他服藥!”
“藥在哪裡?”蕭天燁急步走到蕭清宇身邊,想扶他,卻又不敢碰他衣服。
“就前襟衣袋裡嘛!”沐雨棠毫無顧及,跑到蕭清宇面前,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一手伸進了衣襟,衣襟裡空蕩蕩的,沒有藥袋,她猛然一驚,怎麼會不在?難道藥袋又弄丟了?
肩膀一沉,是昏迷不醒的蕭清宇倒在了她身上,隔着薄薄的衣服,沐雨棠能感覺到他的身體涼的驚人:“快幫我送他去馬車,藥丸應該在那裡!”
“好!”蕭天燁點點頭,目光凝重的排開衆人,和安墨楓一起護着沐雨棠,蕭清宇大步走出宴會廳,直奔宮外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