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普照,萬里無雲。
南宮延坐在花園裡的青竹躺椅上,凝望着大門的方向,他面色蒼白,神色也有些憔悴,漆黑眼瞳卻蘊含着無窮無盡的深邃,讓人望而生畏。
幾不可聞的破風聲響起,一道寒芒閃爍的長劍狠狠朝他刺了過來。
南宮延劍眉微挑,擡手夾住了劍刃,冷眼看向持劍的俏麗身影,聲音冷漠的沒有絲毫溫度:“蕭瑤華,你幹什麼?”
蕭瑤華看着南宮延漠然的面色,美眸裡寒芒閃爍:“南宮延,你少裝蒜,我和你有殺夫之仇,不共戴天!”
她猛的抽回長劍,快速揮灑着,挽出朵朵劍花,凌厲劍氣帶着毀滅的姿態毫不留情的刺向南宮延。
南宮延眸底浮上一絲不耐煩,彈指揮出一股強勢力道,打向蕭瑤華!
蕭瑤華躲閃不及,被打飛出四、五米遠,堪堪落地後,踉蹌了好幾步方纔站穩,清麗的眼瞳裡浮現一抹暗沉。
南宮延目光凜凜:“如果本王真是你的殺夫仇人,你現在已經沒命了。”
蕭瑤華斜睨着他,笑的高深莫測:“一招就化掉了本宮傾盡全力的攻襲,你敢說你不是楚慕言?”她出招是爲報仇,更是爲試探。
一個人的容貌可以變,武功可以變,但他們的修養,氣勢會跟隨他們一生一世,永遠都不會改變,南宮延和楚慕言那種運籌帷幄,傲視羣雄的氣勢一模一樣,他們絕對就是同一個人。
“如果打敗了你蕭瑤華,就能和楚慕言比肩,本王深感榮幸!”南宮延的話輕飄飄的,完全沒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蕭瑤華面色陰沉:“你還是不肯承認!”刻意加重的聲音裡帶着點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本王不是楚慕言,爲何要承認?”南宮延見她目光堅定,還想繼續試探,俊逸的容顏浮現一抹冷然:“本王還有要事處理,沒有閒情逸致在這裡浪費時間,公主請回!”
南宮延手一揮,一股無形勁風毫不留情的刮向蕭瑤華,將她刮上半空,刮出了延王府!
風中飄來蕭瑤華咬牙切齒的警告聲:“南宮延,本宮會找到你是楚慕言的證據的。”
“栝燥!”南宮延收回手,滿目不以爲然,胸口突然一陣血氣翻騰,喉嚨涌上一絲腥甜,他抑制不住,‘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頭腦暈眩,眼前陣陣發黑,腳步踉踉蹌蹌,彷彿隨時都會摔倒。
“王爺!”一名暗衛憑空出現,伸手扶住了他。
“我沒事!”南宮延擺擺手,擡頭看向大門,迷濛的視線裡透着濃濃的期盼:“雨棠有消息嗎?”
能不能帶回紫荊果都無所謂,他只希望她能平安歸來。
暗衛急聲道:“回王爺,阿普傳來消息,郡主很快就會回府。”
南宮延點點頭,嘴角彎起一抹清淺的笑,他的女兒就要回來了,真是太好了,眼前一黑,他徑直朝地面倒了下去。
“王爺!”暗衛驚呼一聲,扶住南宮延,朝着不遠處的侍衛們命令:“請府醫……快請府醫!”
“是!”侍衛領命而去,偌大的延王府,有些微的混亂。
一陣清風吹過,蕭清宇攬着沐雨棠輕飄飄的落到了地上,雪色衣袂輕拂過光潔地面,纖塵不染。
沐雨棠見南宮延昏迷不醒,皺着眉頭走上前扶住他,急聲道:“怎麼回事?”
蕭清宇白玉手指輕搭上南宮延的手腕,感覺着手指下脈相的強弱紊亂,目光微沉:“他是頻繁動用內力,自傷了心脈,馬上就要成爲廢人。”
他明明提醒過南宮延,在用服紫荊果之前,不許動用內力,他怎麼全當成了耳邊風?
“有沒有辦法醫治?”南宮延是習武之人,愛極了一身武功,如果成爲廢人,不能再動武,肯定比殺了他還難受。
蕭清宇目光凝了凝,拿出盛放紫荊果的木盒:“來不及將紫荊果入藥了,直接餵給他吃吧。”
沐雨棠蹙蹙眉:“他現在昏迷不醒,怎麼吃東西?”
“紫荊果的果肉入口即化。”蕭清宇低低的說着,扶南宮延在躺椅上躺好,捏開他的嘴巴,將紫荊果放了上去,另隻手伸進衣袖,拿出一枚雞蛋大的黑色藥丸遞向暗衛:“用桂花釀將藥丸泡開。”
“是!”暗衛領命而去,幾個呼吸後,端着泡好的藥走了過來,此時的紫荊果也在南宮延口中消散無蹤。
沐雨棠接過藥碗,輕扶起南宮延,小心翼翼的將藥汁喂他喝下。
南宮延蒼白的面色漸漸恢復正常,睫毛顫了顫,慢慢睜開了眼睛,朦朧的視線裡現出沐雨棠明媚的小臉,他心神一陣恍惚,脫口而出:“雪晴!”
沐雨棠怔了怔:“義父,我是雨棠!”
“雨棠!”南宮延喃喃低語,腦海裡浮現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迷濛的思緒驀然清醒,迷離的眼瞳也瞬間清明,看着近在咫尺,滿眼關切的女兒,他和藹的笑笑:“你回來了。”
沐雨棠點點頭:“義父好些了嗎?”
“已經好多了。”南宮延站起身,試着運了運真氣,內力充盈,血脈暢通,五臟六腑也甚是鮮活,整個人就像是脫胎換骨了,他眸底浮現一抹詫異:“這是怎麼回事?”
“是紫荊果。”蕭清宇看着他紅潤的面色,淡淡道:“它和藥物結合,疏通了王爺淤堵的血脈,治好了王爺受損的心脈,從今以後,王爺可以像正常人一樣,隨意使用武功,內力。”
南宮延目光一凜,手掌微微張開,深厚內力源源不斷的朝手心涌了過來,困了他十六年的重傷真的痊癒了,他又恢復到了以前的巔峰時期。
他看向蕭清宇,眸子裡浮現一抹複雜的神色,他能恢復如初,都是蕭清宇的功勞:“有勞蕭世子。”
“王爺客氣,王爺是雨棠的義父,就是我的岳父,治好您的傷,是應該的。”蕭清宇聲音淡淡,白玉手指輕握着沐雨棠的小手,黑曜石般的眼瞳深不見底。
南宮延蹙蹙眉,蕭清宇是在告訴他,他是雨棠的親生父親,蕭清宇纔會不遠千里,前往白虎國京城拿紫荊果救他,他能恢復,是借了自己女兒的光。
蕭清宇很喜歡雨棠,很愛護雨棠,他將女兒交給蕭清宇,完全可以放心,只是,雨棠是他唯一的女兒,他們父女相處了還不到半年,就要被蕭清宇搶走,他心裡有些不太舒服。
擡頭看向沐雨棠,卻見她正和蕭清宇輕聲低語,眼角眉梢間的盈盈笑意無不昭示她很幸福,很快樂。
“你和雨棠的婚事,本王籌備的差不多了,隨時都可讓雨棠出嫁。”雨棠是個清冷的女孩子,只有和蕭清宇在一起時,纔會有那麼璀璨的笑容,她找到疼她,寵她,能給她幸福的良人了,那就嫁吧。
“多謝王爺!”蕭清宇笑容清淺,過了南宮延這一關,他和雨棠之間就沒什麼障礙了。
“定好具體日子了嗎?”雨棠和蕭清宇在白虎國那麼多天,很多事情就早脫離了南宮延的掌控,他這做父親的,就不阻礙女兒的幸福了。
蕭清宇深邃的眼瞳裡浮現一抹清笑:“我已讓欽天監看過,半個月後,連續幾天都是黃道吉日,我們的可婚期定在半月後。”
南宮延挑挑眉,蕭清宇剛回青龍國,就決定了成親的日期,他離開青龍國時,就已經請欽天監看好日子了,他是真的喜歡雨棠,迫不及待的要娶她回府。
仔細凝望蕭清宇,沐雨棠,面色紅潤,神色也極好,但眉宇間縈着淡淡的疲倦,想是着急他的傷勢,一路急趕了回來:“千里奔波,你們肯定累了,先回房休息,有什麼事情,養足精神後再說。”
“好!”蕭清宇幾天幾夜的連續奔波也不覺太累,但沐雨棠是女孩子,身體柔弱些,他想讓她多休息。
青石路兩旁的樹木都黃了葉子,一片片的掉在地上,情景有些蕭瑟,蕭清宇沉吟片刻,看向沐雨棠:“雨棠,你累不累?”
“還好,怎麼了?”沐雨棠是和蕭清宇共乘一匹馬趕回的青龍國,她困了,累了都會窩在蕭清宇懷裡休息,不是特別勞累。
蕭清宇輕輕一笑:“那我帶你去個地方。”
沐雨棠看着他神秘的模樣,不由得挑挑眉:“什麼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蕭清宇笑的高深莫測,拉着沐雨棠出了延王府,就像輕雲般在飄過小半個京城,很快來到一座雄偉、豪華的宅院前。
望着宅院大門上,閃閃發光的燙金大字,沐雨棠驚呼:“祁王府!”
心中輕輕蹙眉,她認識了蕭清宇半年,他幾乎天天住在雪塵樓,很少回祁王府,也從沒聽他提及過祁王府,他今天怎麼突然想起來帶她來祁王府了。
蕭清宇看着她疑惑的目光,眼瞳裡浮現一抹清笑:“祁王府是我的家,裡面住着我的父母,咱們要在這裡成親,婚後也會住在這裡。”
雪塵樓雖好,卻是建在了夢遙學院裡,培育學子的寶地,不是成親的好地方,祁王府是蕭姓王府,也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有着王室的威嚴,在這裡成親,最合適不過。
“你之前幹嘛一直住在雪塵樓?”沐雨棠不解的看着他,祁王府是他的家,他天天不進家門,怎麼看都有些奇怪。
щщщ ☢ттκan ☢c ○ “我初接手夢遙書院時,有很多瑣事,爲了方便處理,我便住在了雪塵樓,現在的夢遙學院已經上了軌道,沒什麼大事需要操心了,我自然要搬回祁王府娶親。”蕭清宇輕輕說着,握着沐雨棠的手走進王府。
侍衛們看到他,眼睛皆是一亮,恭敬行禮“參見世子!”
蕭清宇淡淡嗯了一聲:“母妃可在府裡?”
侍衛輕聲道:“回世子,王妃正在大廳,王爺回來了!”
“真巧!”蕭清宇深邃的眼瞳裡暗芒閃掠,緊緊握住了沐雨棠的手:“咱們去大廳!”
沐雨棠隨蕭清宇來到大廳前,站在門口侍伺的丫鬟看到兩人,眼晴裡綻放出璀璨光亮,歡聲稟報:“王爺,王妃,世子回來了!”
“快請他進來!”柔美的女聲響過,一名四十多歲的嬤嬤從裡面挑起了簾子,笑眯眯的道:“世子請,姑娘請!”
沐雨棠走進客廳,一眼就看到坐在上座上的一對男女,男子三十多歲,着一襲藏青色錦袍,溫文儒雅,烏黑的發簡簡單單的束着,卻絲毫都不影響他的俊逸,舉手投足間,透着說不出的優雅,高貴。
女子容顏美麗,雍容華貴,一舉一動,溫婉柔麗,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祁王妃。
“父王,母妃!”蕭清宇輕輕施禮,長長的衣袖流瀉而下,清雋高貴的讓人錯不開眼。
“清宇回來了!”祁王妃笑的和藹可親,目光順着兩人交握的手,落到沐雨棠身上,眸子裡浮上一抹意味深長:“雨棠姑娘,咱們又見面了。”
“參見王妃!”沐雨棠輕輕施禮,暗中瞪了蕭清宇一眼,婚期定在半個月後呢,他幹嘛這麼急着帶她來祁王府見長輩?連聲招呼都不打,害她完全沒有準備。
她不懼見人,可是,這兩人是她未來公婆,她沒有與公婆相處的經驗,怎麼應對這兩位長輩啊?
“雨棠不必拘禮。”祁王妃笑容淺淺。
“謝王妃!”沐雨棠站直身體,快速抽手,她和蕭清宇只是定婚了,還沒成親,在他父母面前這麼明目張膽的手挽手,不太合適。
不想,蕭清宇緊緊握着她的手,她抽了半天,紋絲不動。
沐雨棠無奈的眨眨眼睛,悄悄擡眸打量祁王,祁王妃,卻見祁王也正看着她,睿智的眼瞳裡閃爍着絲絲訝異。
祁王妃輕輕抿了一口清茶,見祁王看着沐雨棠不說話,輕輕咳嗽一聲:“王爺!”
祁王驀然回神,目光閃了閃,輕聲道:“雨棠姑娘是哪家千金啊?”他收到的飛鴿傳書上只寫着,清宇即將大婚,讓他回來參加婚禮,兒媳的家世,身份,姓名全都沒寫。
沐雨棠輕輕笑笑:“回王爺,雨棠是原沐國公沐振之女!”
“原來是沐振之女。”祁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優雅的端起紅木桌上的茶水輕抿。
沐雨棠挑挑眉,她曾見過青龍國的兒媳見公婆,他們總是會問:‘平時都做些什麼啊?琴棋書畫如何?詩詞歌賦怎麼樣?會不會刺繡女紅?’等等等等一大堆問題,囉囉嗦嗦的半天都問不完,像關心,瞭解,也像小小的刁難。
可祁王只問了她一個問題,祁王妃和她說了兩句話,就端着杯子品茶,沒有問問題的意思,是不是表示,他們對她這個兒媳頗爲滿意,不會挑剔,刁難,她輕輕鬆鬆的過了公婆這一關?
“祁王爺,祁王妃,你們的祁王府景色真美,比我家還要漂亮……”歡快的女聲響起,輕垂的簾子被挑開,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跑了進來,瓷娃娃般的小臉美麗精緻,年輕朝氣的臉頰上浮現兩抹朝霞般的嫣紅,漂亮的大眼睛就如兩顆黑葡萄,晶晶亮亮!徑直衝向蕭清宇。
蕭清宇墨眉蹙了蹙,輕輕側身,少女只覺眼前飄過一道雪色衣袂,淡淡青蓮香縈繞鼻尖,讓人心曠神怡,她晶晶亮亮的眼睛循香看了過去,頓時一怔。
蕭清宇一襲雪色長袍,清雋高貴,墨錦般的發用白玉冠輕輕束起,高天孤月般的容顏讓天地爲之失色,英挺的墨眉斜飛入鬢,黑曜石般的眼瞳,如一汪深潭,讓人沉溺其中再也觸不到岸,俊美的容顏就如一幅如夢似幻的絕美畫卷。
少女怔怔的看着,滿眼都是震驚,輕輕的低喃:“你……你誰啊?”
“曦兒郡主,你的耳環掉了一隻。”一名少年走進客廳,手裡拿着一隻耳環,看到蕭清宇,他璀璨的笑容猛然一凝,輕輕笑道:“大哥,別來無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