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身體一入水,就四肢僵硬地往下沉去,蘇默感覺到一股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畏懼感瞬間就從心底涌遍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這是原身鐫刻在靈魂深處的記憶,要知道真正的蘇默就是死在這條河裡的。
現代的蘇默不會水,這具身體似乎也不會,不然也不會一命嗚呼,讓她穿越重生。
“天呀,小默,你怎麼會這麼想不開啊!不就是掃把星轉世嗎?沒什麼大不了的,不至於去尋死啊——”
最初看到蘇默入水的時候,黃美華還有一瞬間的驚慌。
她只是想給這小賤人一點顏色看看,根本沒有想把她推下火,
驚慌地向四下張望了幾眼,見周圍並無村裡人的經過時,她反倒生出了斬草除根的歹意。
這蘇默如此討厭,不如趁此機會,解決了,一了百了!
黃美華把心一模,假裝驚訝地的對着水裡的蘇默喊了幾聲。
這些裝模作樣的話透過層層水幕傳入蘇默耳朵裡,她已經顧不得去分辨是真情還是假意了。
腳踩在水裡,一直落不到實處,觸手所及的地方都是水,手裡空空的,什麼也抓不住,讓蘇默瞬間心慌氣短,失去了往日的冷靜。
憋着一股狠勁,她舞動四肢,掙扎着浮出水面,來不及去想黃美華撞她的原因,在生的意志的支配下,她向岸上的黃美華地伸出了手,哀求着說:“嬸,救救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正值冬天,大部分人都在家裡貓冬,除了洗衣打水外,少有人會到冷颼颼的河邊來。
黃美華匆匆地向四周瞄了一眼,別說見到一個活人了,連只貓貓狗狗也沒看到。
蘇默,要怪只能怪你倒黴了。誰讓你知道得太多了。
如果蘇大夫人聽到你死的消息,應該也會高興吧?
她的眼睛驟然緊縮了一下,瞟向蘇默的目光帶着無盡的怨毒,欲伸出的雙手終是收了回去,心裡冷酷無比,面上卻裝作着急遺憾的表情。
“蘇默,不是嬸不救你,是嬸也不會泅水啊。你等着啊,嬸找人來救你啊。”
說完,她豁然轉身,目光狡詐陰毒中帶着決絕之色,她是絕對不會找人來救蘇默的。
臨走時,黃美華還不慌不忙地提走了一滴水未打的木桶。
“美華嬸,你別走!等你找來了人,我說不準已經死了——”
聽到這話,黃美華連頭也不回,跑得更快了,那樣子就象身後有鬼在追一樣。
蘇默簡直不相信黃美華竟然會真的見死不救,她原以爲這個婦人雖然壞,但總歸不會壞到奪人性命的地步。
絕望滅頂而來,蘇默掙扎着再次沉入了水底。
“姐姐!”
蘇笙奔到河邊,正好看到姐姐被水淹沒的瞬間,所有的不安和恐慌都得到了驗證,他驚恐地叫了起來。
蘇默走後,蘇笙呆在家裡,右眼皮跳個不停,莫名地讓他有些心慌。
他不放心,與少年說了一聲,關了門,就跑了出去。
他知道姐姐是來打水了,一出門就往河邊跑去,路上碰到了程大夫家的小胖子舉着小胖手,趾高氣揚地指着他的鼻子嚷嚷道:“掃把星的弟弟也是小掃星!”
誰知道甫一來到河邊,就看到蘇默一個人在水裡掙扎的樣子。
喝完了藥,好受多了,但頭腦還是有些昏沉,他閉了眼,躺在地窖的牀上假寐。
就在這時,柴房的門砰地一聲被撞開了。
他嚇了一跳,以爲有外人進來了,警惕之下,馬上坐了起來。
“哥哥,我姐姐掉進水裡了,你快去救她!”
蘇笙慌慌張張地跑到了地窖上方,小臉上一片煞白之色。
“什麼?快帶我去!”
聽到蘇默有難,少年馬上站了起來,顧不得想太多,跟在蘇笙身後,向河邊奔去。
“把衣服洗了,否則晚上就不要吃飯了!”
錢秋枝把一堆衣服摔到程巧兒面前,扭着屁股走了。
程巧兒低眉順眼地應了,蹲下身把衣服放進木盆裡,帶着皁角和捶打衣服的棒槌往河邊去了,路上碰到黃美華,見她提着個空桶心神不寧地往家走。
她對黃美華的觀感並不好,便沒有跟她打招呼,黃美華似乎也沒有看到她,低着頭,腳步走得飛快。
程巧兒沒有想太多,頂着寒風,快步走到河邊,卻見河邊的地面上,一桶水傾倒在地,裡面的水已經流得差不多了。
看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一樣。
程巧兒有些納悶,暗想是誰家水桶不要了,繞過水桶,走到洗衣的下游,剛把衣服打溼,就聽到有急促的腳步聲向河邊衝了過來。
她擡起頭,不由愣住了。
蘇笙神色惶急地衝在最前面,一個身穿黑斗篷的少年走在身後。
斗篷遮臉,本該看不清少年的長相,偏偏不知道何時吹來一陣狂風,把他頭上的斗篷吹落,一張讓程巧兒夢魂牽繞的臉展露了出來。
眉如遠山,鳳眼瀲灩,婉轉間,一眼萬年,讓人驚豔。
是他!
她以爲此生除非去京城,否則再也無緣得見他一面了,能在這裡見到他,簡直是天大的驚喜!
“你——”
高興之下,程巧兒差點喜極而泣,目光瞬間灼熱起來,衝動之下,她猛地站起來,向着她心中的光芒狂奔而去。
那人在蘇笙的引領下,急步衝到河邊,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擡起鳳眼,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他看我了!
看我了!
程巧兒心裡雀躍起來,喜得難以自制,就要迎上去俯身跪拜,卻見那人的目光只落在她身上一瞬,便皺着眉,神情淡漠地收回了目光。
她再次愣住了,之前,多次見面,就算說不出她的名字,但他好歹也會多看她兩眼。
而這次不一樣,她能感覺到,他看她的目光就象在看一團空氣一樣,茫色無辜,就象他從來不曾見過她一樣。
程巧兒被象兜頭被澆了一盆冷水似的,被喜悅衝昏頭的腦袋也清醒下來。
不對,這不對。
眼前這個他,與她朝思暮想的那個人橫樣相同,但有一點卻是大大不同的。
是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