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過幾日得了空閒便陪你回去一趟。”墨炎涼嗓音依舊涼涼,卻滿是溫柔,再不復從前的冰冷。
樑寒霜本不過是隨口一說,卻發現這人回答的極其認真,心裡不免有些觸動。但他到底是一國之君,成日忙得不可開交,哪裡能有時間陪着自己呢。
此後的幾天,樑寒霜也是一如既往地待在青霜殿,並未出去。只是這一回,倒是有心,聽得了不少的消息。
盛大的迎妃盛典就在前兩日舉行,分別擇了韋洛然、蘇紅袖兩位位世家嫡女爲麗妃、淑妃,其餘貴人則不計數量。
對於這個結果,太后自然甚是滿意,一連幾日臉上都是一團喜氣,慈寧宮設宴更是成了常事。倒也不是沒請過樑寒霜,只是墨炎涼卻用身子未愈的理由給搪塞了過去。
眼見着這墨炎涼已經好幾日不到青霜殿了,雖也時時派人過來問一問,東西也照舊源源不斷地送着,但青衣這心裡看的就是着急。
“小姐,您說這皇上都有好幾日沒來了,您怎麼就一點兒都不着急呢,還有心情在這裡繡花?”青衣一進來便看見樑寒霜正在捧着刺繡,繡得極認真的樣子。
樑寒霜卻也只微微一笑,手上的針線卻是未停,這最關鍵的一步,還是不能分心,方纔能成精品。
垂眼看去,青衣只見一隻蝴蝶已在那白色的絹帕上振翅欲飛。她心中一驚,到底是小姐聰明,學什麼都這麼快,才這些日子便已能繡得這樣好了。
“新人入宮,他多看幾眼也是應當的,更何況,我不過是頂着個救了太后的虛名在這裡養傷罷了,哪裡能管得到這些後宮的事情。莫要讓別人聽了去,說你不懂規矩。”柔柔的嗓音中不帶半點的哀怨與不滿,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小姐,麗妃、淑妃兩位娘娘都過來了,還帶着很多昭儀小主們,如今快到青霜殿外了。”青霜殿外的一個宮女進來如實稟告道,她來宮裡這麼幾年,還是沒見過這個陣仗呢。看來青霜殿的這位小姐,雖未被封妃,但地位實在是不可小覷呀。
“她們來做什麼!”青衣的眉頭微蹙,有些驚訝。按理說,樑寒霜不過是在青霜殿養傷,她們也是剛入宮的新人,與之並無交情,怎麼着也不應該來這裡生事啊。
樑寒霜面色一沉,想必這又是皇后挑撥的好事吧。要不新人入宮,忙着討墨炎涼的歡心可是還來不及,又怎麼會來自己這門庭冷落的青霜殿。
收了手中的繡活兒,樑寒霜還是起身出去迎接。畢竟,自己的身份還不過是一個民女,這些宮裡的人,輕易爲這些小事兒得罪了可是不划算。
只是,樑寒霜不過纔到門前,就已經聽見了殿外的吵嚷聲。遠遠地瞧着,那些奼紫嫣紅正亂作了一團,好似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即便是這情況很亂,樑寒霜還是走近先一一給那些娘娘們行了個禮。
“呵,你來的正好!”說話的正是韋洛然,哦,不,現在應該說是麗妃娘娘了。倒不愧是被稱爲麗妃,不僅容貌妍麗,連這着裝打扮也是以濃重爲主。只是現在那張臉上的模樣似乎不若平時那般惹人憐愛,倒活生生地顯得有幾分猙獰。
濃濃的一股脂粉氣息撲面而來,雖是好聞,可對於樑寒霜這個聞慣了清香胭脂的人來說,卻是有些夠嗆。
“娘娘莫要衝動,這事情還未有定論呢。”說話的是一個聲音溫柔的女子,身量不高,身材纖弱,活脫脫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模樣也算不得出挑,只是眉眼之間隱約的秀氣倒是讓人眼前一亮。
樑寒霜只消輕嗅,便彷彿可以聞見那女子身上染上的淡淡書卷香氣,想必這就是那位出身書香世家的淑妃蘇紅袖了。
“小女子不過一介民女,對這宮中的規矩也不甚瞭解,不知是何事得罪了娘娘,惹得娘娘如此盛怒,還望娘娘能夠包涵一二。”樑寒霜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兩個宮女,正是青霜殿的守門宮女,心中便有了幾分猜度。
“包涵?好一個包涵!樑寒霜你不過是一個賤民,有什麼資格和本宮說這些!來人,給本宮將這毒婦拖進慎行司去,嚴刑拷打!”即便是有了淑妃的勸誡,可麗妃的盛怒卻依舊不減。看來,憑着韋洛然的地位,即便是同爲妃位的蘇紅袖都要受氣了,難怪那些其他妃嬪們在後面壓根都不敢出聲。
“娘娘,您若是要怪罪民女,還請先告知民女,民女究竟所犯何事。”饒是脾氣再好的人,無緣無故就要被處罰也是覺得受不了的,樑寒霜的語氣不免重了幾分。畢竟自己還不是這宮裡的妃子,憑什麼就任你韋洛然處置了去!
青衣自然見不得自家小姐受氣,臉色鐵青地將樑寒霜給護在了身後,那兩個麗妃身邊的宮女不過剛上前就被青衣不着痕跡給推開了。
麗妃一見這場景,那平素都泛着水光的軟眸裡都沾染上了簇簇的火苗,染了硃紅丹蔻的纖白手指直指樑寒霜,一個勁兒地“你!”個不停。
“娘娘,您先不要生氣,這事兒得先問問清楚。”大約是見樑寒霜一個弱女子被麗妃這麼大的陣仗欺負,有些看不過去了,淑妃再次上前勸說道。
“蘇紅袖,你少在這裡裝什麼好人了!到底是小門小戶裡出來的女子,心眼子裡都偏向着這等的賤民!”只斜瞥了一眼蘇紅袖,韋洛然的話裡並未給她絲毫的顏面。
在她的眼裡,自己的父親是權傾朝野的宰相大人,而蘇紅袖不過是一個名儒之女,說得好聽一點,不過就是擔了一個書香世家的名頭罷了,哪裡有什麼實權。況且自己還有着太后的寵愛,她蘇紅袖有什麼資格和自己一同爲妃!
到底是書卷女子,沉得住氣,即便是被這般羞辱,蘇紅袖的面上依舊鎮定,只能隱約看到她遏制眸中的淚光。
“韋洛然,你今日不說清楚我是不會任你處置的!”見人家三番兩次地爲自己說話,樑寒霜也就不能再一味地忍讓了。
“好,我就讓你死個明白!”韋洛然一示意,身邊的宮女綠兒就拉了那兩個小宮女到近前來跪着,扔過一隻死貓在地上。
那貓是雪白的毛色,此刻脖頸處卻已染上了點點嫣紅,趴在地上的氣息也開始微弱。樑寒霜倒是有些認得,這隻貓經常在青霜殿周圍出沒,因爲長得可愛,自己有時候也給它餵食。
難道,是這貓衝撞了麗妃,那也不應該如此盛怒呀?況且看這麗妃的樣子,可是中氣十足,既沒有受傷也沒有被嚇到。
憑藉着長年累月地配置胭脂,樑寒霜可是練就了一個極靈的鼻子,方纔被這團團的脂粉氣息給困頓住了,現在這空氣中還真有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好似是從那貓的身上隱約傳出來的,這,大約是紅顏盡的氣息,看來這問題的癥結便是在這裡了。
“民女不知,貓兒本是禽獸,若是頑皮撞傷了娘娘,那也用不着民女以命來抵過吧?”樑寒霜一雙琥珀色的眸子裡迸發出點點的寒光,說話之時雖仍是輕聲細語,可那氣氛卻緩緩地有了轉變之態勢。
“樑寒霜,你也太會狡辯了吧!這隻畜生是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它的爪子裡卻是藏了紅顏盡的粉末,而且偏偏那麼巧,它就是在你青霜殿出沒最多,定然是你嫉妒本宮,想利用這貓來毀了本宮的容貌!”麗妃說着說着還打算上前去打樑寒霜兩個耳光,彷彿這樣才解氣些。可是奈何這青衣一直在旁邊攔着,方纔那幾個上前的宮女都是如何被輕易推開的,她也是見識到了,便又不敢太過往前了。
“民女竟不知娘娘原是醫藥世家,還知曉紅顏盡這種東西?民女不才,學過幾年醫術,才知曉這紅顏盡的名頭,這藥物雖然藥性猛烈,可是卻極少,能懂得配置的人數世上不過兩三人而已。”樑寒霜的眼光裡分明是帶着一些狡猾和輕蔑,看似輕輕的質問,可這話裡卻有萬分的分量。
紅顏盡這種東西極其難煉製,便是一般的大夫若是水平不高便是也識別不出來的,而自己卻是因爲跟着青衣郎識過一年的藥物,再加上這鼻子才能識別出來。這麗妃從小長在深閨,又怎麼會知曉這種東西?
衆人一聽,便有些譁然了。
麗妃被這麼一反問也很顯然有些惱羞成怒了,一時話被頓住了。倒是她身邊的宮女綠兒反應地極快,當即反駁道:“你既然可以學醫爲什麼我們家娘娘就不可以,倒是你,還知道它的數量極少,想必你這裡有,也是無可厚非!再者說了,你瞧着我們娘娘得寵了,心裡不甘,便想出這種狠招來!”
樑寒霜輕哼了一聲,這韋洛然倒是個紙老虎,不足爲懼,這丫頭怕是家裡派來的吧,倒是極其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