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日,樑寒霜便又收到了帖子。
青衣知曉這是皇后娘娘送來的,心裡便有些擔心,想着這皇后怕是又要給小姐暗地裡使絆子。
“小姐,您說這皇后娘娘什麼意思呀,這大夏天的,能有什麼賞花會啊,擺明了就是有陷阱呀。咱們索性稱病不去好了?”反正自家小姐的身子一貫來是弱的,也受不起這些顛簸。
樑寒霜的嘴角卻含了笑意,道:“若真是皇后有這個能耐辦起來倒是退了也簡單了,但是你沒看到上面說的,也有太后和皇上的意思。”雖然還不知道這皇后此番又打了什麼鬼主意,但樑寒霜總覺得不是那般簡單的,也算是給墨炎涼和太后一個面子,她也該去的。
到了正日子,樑寒霜也是早早地就起身了。
春蘭和夏竹手中拿着幾套衣裳,或是鮮豔,或是嬌俏,可樑寒霜卻都淡淡地搖了搖頭,最終卻只選了一個不甚出彩的月白色長裙,綴了點點的海棠花絲樣子,百褶的款式倒是還算新穎。
特意吩咐了青衣,只稍稍着個淡妝,樸素大方便也不會太失禮了,她可不想一進去就在太過顯眼了,這樣反而會成爲衆矢之的。上回是有蘇策在,纔沒人敢如何,可是今日,怕是都需要自己小心應對了。
待到樑寒霜扶着青衣被宮人引了進內殿,心中便猜到了幾分了。香裳雲鬢,俏麗可人,路上每遇到的一個千金都是精心打扮了的,便是連走過去都有一股濃濃的香氣撲面而來。
樑寒霜不着痕跡地掩了掩口鼻,實在是有些太過濃重了。倒是這些官家小姐,素來是高傲的,自然不會跟她這個小小的民女說些什麼,這也省去了她許多的麻煩,倒是樂的自在。
進了內殿,三三兩兩的小姐貴女們已聚集在一起閒聊,倒是樑寒霜來的時候有人小聲地說了一句:“這不就是那個樑小姐麼?”
只是這一句話,便惹得衆人的視線都看了過來,卻見面前的女子衣着素淨,太過簡單,心中也都不免存了一股不屑之意。
“到底是小家子氣,這樣的地方倒真是和這窮酸之氣顯得格格不入了。”說話的聲音雖是軟軟糯糯,可說出來的話卻是針針刺人。
樑寒霜只看迎面來的便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女,不過十五六歲的形容,卻已可見容貌出落的極好。柳眉杏眸,粉鼻朱脣,再加上這一身緋紅桃花妝的打扮,倒真是顯得人比花嬌了。
“這帖子是太后和皇后下的,饒是小姐再怎麼覺得寒酸,怕也是不得不進的。”雖是一句普通的話語,可是卻有力地回擊了那女子。即便是再寒酸又怎麼樣,你也是有帖子的,我自然也是有的,都進來了本質還不都是一樣的。
“你!”纖長瑩白的手指直接指着樑寒霜,杏眸中的怒火卻是分明。
“長姐,莫要爲了這種人失了自己的身份。”說話的是一個身量纖纖的女子,乍一看那面容倒和剛纔那位有些相似,只是眉眼之間多了幾分溫婉柔和。
“就是,韋小姐,咱們日日處在這繡樓之中,只專心做女子該盡的本分,哪裡會懂得那樣多呢,莫要爲了這種不相干的生氣,不值得……”
一番勸解下來,那女子的火氣也消了不少,只瞪了一眼樑寒霜便揚着高傲的頭顱走了。
樑寒霜這才聽出點門道來,想必是當朝首輔韋宰相的嫡女了,不然怎麼會當衆有這麼大的氣勢。
嘴角勾了一抹微笑,若這些女子能進了後宮,那皇后怕是隻有一個空位了吧,到底是毫無手段呀。
一想到皇后能成日裡被這些女子纏着,滿是怒火的樣子,樑寒霜覺得這才解恨。可是,進了那後宮,也必定都是要成爲墨炎涼的女人,自己當真高興嗎?
帝王自古多情,既不能許自己一生一世一雙人,還不若早早割捨了好。
這一段小小的插曲在皇后和太后駕到之後,便也就過去了。
好歹是個隆重的場合,兩人皆着了正裝,太后鳳釵紫裳,透着一股慈祥與高貴,而皇后卻是略施脂粉,着了正紅色宮裝,大有母儀天下的一股氣勢。
待到兩人在正位上坐定,衆人便都開始跪下行禮。
因爲來的全都是女眷,墨炎涼也恰好說俗物纏身,便也懶得過來看了,所以這兩人的出現便代表了宴會的開始。
“都起身吧。”太后微扶了扶手,單靠着一個軟枕,說道。
樑寒霜只稍一打量,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只怕知人知面不知心吶。後宮中的女人,又豈會有真正心思單純的呢。
“哪位是樑寒霜小姐,可否上前來讓哀家看一看?”太后不過是輔一坐定,便點了樑寒霜的名字,倒是叫樑寒霜一驚。
稍稍定了定心神,便緩步上前,端正地行個了禮。
“民女樑寒霜,見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
清動的聲音從下面傳來,太后只瞥見一個低眉順眼的溫軟女子,無論是着裝打扮倒都是好生素淨,透着一股與世無爭的味道。
畢竟在深宮多年,自然知曉不可被外表矇蔽的道理,有些人便是看着溫順,實則纔是美人面孔、蛇蠍心腸,反咬一口便是最毒最狠。
“走近些,擡起頭來。”身邊的張嬤嬤在收到了太后的示意之後,便說道。
樑寒霜視線正對,只微微擡了下顎,挪動了幾步,卻剛好撞入那摻雜了些許渾濁的眼中。
“早早就聽聞樑小姐大名,果真是個美人坯子,難怪那麼多公子都爲你傾倒。今日一見,看來是不無道理。”太后一番話實褒暗貶,雖是在說樑寒霜長得好看,卻也暗暗指出她半點沒的閨秀的樣子,一個姑娘家竟然開了胭脂鋪子,在外拋頭露面的,實在是不成體統。
底下的千金貴女們在此時也多半流露出不屑的神色,一個女子就要好好在家待着,竟然做那拋頭露面的事情,簡直是把天下女子的臉面都給丟光了。
眼波流轉,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半邊的水眸,讓人看不清楚她在想些什麼,只淡淡聽得傳來一聲如清泉般自然的聲音緩緩而來,“太后娘娘謬讚,民女惶恐。”
可是她們沒想到的是,還有一個人在聽到這話時,眸子裡也閃過一絲不悅,這人便是皇后。她出身青樓,雖然現在貴爲皇后,可過去卻是不可改變的,太后這話莫不是在打自己的臉面麼。
太后又是何等的老奸巨猾,只消微微在這兩人掃了兩眼,便已然能辨別出來。怨不得皇上對這個樑寒霜有點兒意思,這隻跟皇后一對比便也知道了,多年的中宮竟然在氣度上輸給了一個小姑娘。
“哀家瞧着你倒是挺歡喜的,來哀家身邊坐吧。”張嬤嬤立刻給宮人使了兩個眼色,這下子樑寒霜的位置一躍而上,從最後一排竟然直接坐到了太后的下首,只比皇后稍稍低了那麼一些。
這一下子,廳中的那些女子無一不細細揣度,這個太后娘娘究竟是什麼意思呢。可是大多數的目光卻還是有些羨慕樑寒霜的,畢竟能得太后青眼也是不易的。
樑寒霜雖覺得被衆人盯着有些不大舒服,但怎麼也得硬着頭皮上前去了。這個太后倒是有意思,打一巴掌又給個甜棗吃,究竟意欲何爲?
“臣女韋洛然,參見太后娘娘千歲。”樑寒霜本在低頭打量着桌上的果品,只乍一聽到這聲音,便知曉了是誰。
太后擡眼,韋洛然?便是當朝首輔的千金,的確是姿容俏麗,倒是個好人選。
“韋大人的家教想必是極好的,方能教導出韋小姐這樣的人物來。”太后很顯然是對這個韋洛然看中了眼了,家世好,容貌也好,只要品行再無什麼大問題,那便是入宮的絕佳人選了。
“娘娘謬讚,父親母親自幼教導臣女,以太后娘娘爲榜樣,不求能和娘娘一般風姿卓越,只求能習得一點半點賢良淑德,便是極好的。”這話雖然是奉承,可是在太后耳中聽來卻是極爲舒服的。許是從前在宮中受了太多的氣,現在覺得被人捧着的感覺也是很不錯的。
只不過,舒服歸舒服,還得考察考察這女子有何才藝,後宮佳麗三千,最不缺的便是美人,若是肚子裡半點玩意兒都沒有,那還如何生存。
韋洛然自然是早就知曉太后和皇后設宴的意思,才藝當然是早早就準備好了的,是以此時是信心滿滿。
“臣女聽說太后娘娘舞姿極美,名動天下,但卻苦於生不逢時,竟未見到如此風姿。是以想獻舞一曲,嘔大家一樂,還有幸能夠得望太后娘娘指點一二。”
太后點了點頭,嘴角的笑意卻是明瞭,這個韋洛然怕是十有七八會成爲新妃人選了,而且按照她的家世,位份定然不低。
只看着了一羣綠色衣裳的女子團團而出,一個個身姿嫋娜,輕盈而動,正在各種複雜的陣型變換,讓人看得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