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董賢隨着那一衆梳洗的小太監宮女進入未央宮,他步履微微遲鈍,面上慘白無色透着悽跡。
裡屋明黃的牀幔被一雙修長的手掀開,劉欣穿着月白的裡襟,站起身子,睡意朦朧中掃了一眼四周,看到那站在外殿中的董賢微頓,神色才透出一絲清明。
他張開雙臂,任由那些宮女的服侍,眼中微閉。
朝廷中大殿之上,劉欣望着衆臣的彙報,天子之顏,不怒自威。
“陛下,臣已查明,李太守貪污欺民,實是背後有人縱容!”丞相朱傅朗朗道,皺眉瞟了那略身後的一個瑟瑟發抖的青色官服的人,才咬牙道:“刺史方遇知情不報,反而一再縱容,甚至與那貪官狼狽爲奸!實是可惡!”
丞相的話一說完,那離丞相略近的人立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身體不住的發抖,望着那丞相眼中閃着不明,卻不知爲何竟無怨恨,那丞相亦是面色奇怪,竟似帶着不忍。
高處金鑾殿上,突地傳來一聲冷笑:“方遇,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罪?!”
“臣……知罪!”方遇頭低的很低,面容被遮擋住,吐出話沉重帶着絕望。
劉欣望了底下的青色人,凌厲的眼神陡然環顧了四周,最終落在了一旁的丞相身上:“丞相,此事只有刺史一人干涉?!”
“正是!”朱傅道,袖下的雙手握緊。
“方遇,你可有同黨?!”劉欣怒氣隱忍的話傳來。
那跪地的人身一怔,徑直擡頭,眼中不明的神色竟是瞟向那位高權重的丞相、御史大夫等人。那些受到目光的人均是一怔,再是羞憤,眼瞼低垂,遮掩住不斷涌現出的怒氣。
那方遇,難道還想供出他們?!哼!他一個小小刺史,若膽敢臨時反悔,壞了他們的計劃,他們有本事整的他家破人亡,妻離子喪,衆叛親離!
“陛下,此人極是可惡,臣上諫應立刻將此人處以斬首之刑,以儆效尤!”那原本還對方遇心懷不忍,爲了大局將他推出去感到些微愧疚的丞相現已是對他極度憤恨,眼中滿是怒氣,恨不得立刻手刃此人,讓他永遠說不出話。
“哦?”劉欣冷笑的一樣,眼中帶着諷刺又道:“丞相竟如此深明大義?朕以爲,你與御史大夫一直與刺史方遇交好,定是不忍,卻沒想是朕擅自揣測了。”
“臣雖與刺史交好,卻也是同朝之誼,臣萬不敢包庇此等奸吝小人!”朱傅似是激動的昂然道。
“甚好!甚好!”劉欣頓了一笑,大笑道,突地他面上欣喜之色一凝,眼中又帶着寒風低沉道:“刺史,你還有何話說?!”
“臣……無話可說!”方遇面上淒涼的竟帶着悲哀,聲音絕望透然。
劉欣望了望他,在望了望那明顯舒了口氣的丞相和御史大夫才冷笑出聲:“將刺史方遇押入大牢,今日午時問斬,其家產盡數收入國庫,其子女永生不得入朝爲官!”
他冷然的話一說完,那跪地之人立刻癱倒在地上,眼中無聲的緊盯着地面,任由那殿中兩側的侍衛將他拖出殿外,直到殿中硃紅大門處,那青色人影才似是陡然醒悟。
“丞相——”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響響徹殿中,丞相筆直的身子猛地僵住,他不敢相信帶着顫意去看那門口的人,唯恐他再說些什麼話來。
可那青色人影再喊完那聲官名,竟只是狠狠的看着那轉身過來的丞相,眼中淚光閃爍,帶着不明的期冀和哀求,直到那些侍衛用力將他從高高的門檻處拖走,他那複雜的眼光才消失在無盡的天邊。
丞相,你答應我的,照顧好我的家人!這是他臨死前唯一的期冀。
劉欣望着那遠邊的人的眉頭皺起,在看那陡然間額頭竟了出了一片冷汗的丞相,他脣角微彎:“丞相此事做的很好,丞相想要什麼獎賞?”
那微側着身子,望着殿外的人仍在心悸,陡的等到身後威嚴的聲音,竟又是一陣不自覺得冷顫,他趕忙站直身子,對着高處端坐之人朗聲道:“臣不敢要什麼獎賞!”
謙卑恭敬的樣子,劉欣面上產生一絲譏諷,片刻,他才似是苦惱的說道:“也是,丞相位極人臣,功高家富,朕竟也想不出要賞賜什麼給愛卿!”
那站立恭敬的人聽罷,陡然僵住微彎的後背,那後背直直的冷汗直冒,將他的裡襟溼透,緊緊貼在他的後背,讓他感到一陣寒冷難受。
陛下,這是在忌憚他!!
朱傅哆嗦着嘴,想要說些什麼,竟不敢開口,年邁的臉上皺紋聚集在他的眉頭,他緊緊繃住身子,唯恐一個不慎,自己在被那高處的威嚴嚇得癱倒在地。
“好了好了……”劉欣望着他惶恐的表情略微不耐道:“朕不過是跟丞相開個玩笑,丞相怎嚇成這樣?!”
聽到這話,朱傅才微放鬆身子,擡眼望了一眼聖上,才擡起衣袖輕輕擦拭額角的汗珠。
“陛下,臣有本啓奏!”突地,一個沉悶的聲音打破這微尷尬的氣氛。
“夏愛卿有何事要奏?”劉欣望向那一個瘦弱的年邁的人,他雙眼炯炯有神,帶着精明。
“陛下,爲國爲民,竭盡心力,臣赤子之心亦當爲陛下效勞!”夏賀良朗聲說道,臉上盡是恭謹奉承,在劉欣剛要眉頭一皺,他又道:“先帝時期,方士甘忠可造《天官曆包元太平經》十二卷,此是天帝使真人赤精子下來教給他的,臣覺得應效仿天帝,再受天命,改元易號!”
“再受天命,改元易號?”劉欣眉頭皺起。
“是,漢家歷運中衰,百姓悲苦,臣覺得應拜祭天帝,再受天命,改元易號,從而更改先漢室中衰的命運,願天帝保佑我大漢天下!”夏賀良滿是自信的眼眸看着高處的人。
劉欣皺眉凝神,望着那一衆大臣,他們大多生於官氏之家,久居高堂,自是不能體驗民間疾苦,也自是不能用心爲民。
“一切依夏待詔的意思!”片刻,他沉默的聲音傳來,帶着些微無奈。
若改元易號,真能解天下黎民只悲苦,解漢室中衰之命運,也可一試,劉欣心中生出一絲寄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