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是石頭,而且誰讓她這麼不請自來就跳過來?
“你爲何把石頭放在本座門口。”
她忽而拉住他的袖子,說:“你後退一點,等一下,等一下就好。”
帝鴛洵低頭看她那小小的手,軟乎乎的指尖,那麼放肆地就揪着他的衣裳。想責備她放肆的,可她似乎完全不會察言觀色,只是仰着小臉看着前方。
沒一會兒,太陽升起來。
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射在門前的走廊之上。
“快看快看。”
帝鴛洵低頭看,放在走廊裡的那些小石頭被太陽折射出了七彩的顏色。那小人兒看着嘴巴笑得合不攏,眼睛彎彎的,印着七彩的光芒。
然後擡頭看向他。
“這叫七彩石,我起的名兒,好看嗎?”
她不就像顆大七彩石嘛?
“拿走,以後不要再來。”
“可是……”
“拿走。”
她看了他一眼,嘴一嘟彎腰將石頭撿起來,抱在懷裡。又看了他兩眼,確定他依舊板着一張臉,轉過身去。
繼續沿着那橫臥的海棠走入花叢之中,回頭再看。
如果他還在門口,就表示他並不是真的想讓她走。
可是,門口的人已經轉身進屋。
噗通噗通
她將石頭扔進池子裡。
帝鴛洵不悅回過頭來看她。
她無辜地說:“不小心弄掉水裡了。”
帝鴛洵冷着一張臉不說話,她吐了吐舌頭。
“太陽跟月亮照進水裡的時候,七彩石也會發光哦,不信到時候你看看!”
被他冷眼一掃,她立刻撥開花枝鑽了出去。
暮雪仙山的月亮顯得特別大,因爲照耀在白雪之上,顯得更加明亮。
帝鴛洵在屋內打坐,月光從窗臺照耀進來,格外明亮。那孩子已經好些日子沒來了。
當然沒來,他已經在這兒設置了新的結界,她進不來了。
前兩天還在外邊轉悠呢,進不來就騙他說有事相求,當他跟她一樣還是個孩子嗎?
月夜靜悄悄的,帝鴛洵心思微微一動,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百無聊賴……對,他是百無聊賴纔會走到水池旁,看着清凌凌的水中,那幾顆石頭折射月光,發出淡淡的光暈。
月亮倒影在水中,突然像極了那張圓潤潤的小臉蛋。
他已經在這雪山呆了十年,現在想想除了山上的野獸,居然還有隻……小野獸也在這座雪域之中,突然覺得這地方也不算寂靜。
踏出了暮雪園,他站在斷崖邊,藉故賞月的理由,目光搜尋雪域,看看是否有不明發光物在移動。
想想又覺得多此一舉,以前她身上會發出紅色的光芒,現在是白色的,幾乎都融入了雪色之中,如何還能看得見。
也不知道那小東西這個時候在哪兒?
一個人記得修行嗎?還是隻顧着去摘果子,找石頭了?
不管她了。
正想要回去,忽而感應到山下某處傳來一股強勁的煞氣,猛然回過身去。
在幽藍的雪地之中,發現了一個發出微弱紅光的點。
是那隻小魔魘嗎?
煞氣怎麼如此之重?
上次也是聞到濃郁的血腥味與煞氣,他才下山,然後看到倒在血泊裡的她
他眉頭微微一皺,繼而飛身下了斷雪崖,朝着那個發光的點而去。
果然看到一個小東西卷在雪地上,厚厚的積雪被她滾出了一個雪坑,她身上正發出微弱的紅光。
之前因爲吸食了他的鮮血,變白的紅麟又恢復成了紅色,雖然離她不是很近,但是能感應到一股熱氣鋪面而來。
那小東西似乎也感應到了周圍有人,埋在雪中的人睜開了眼睛。
赤紅的雙眸在看到他時,忽而有些尷尬的躲避,身體往雪層更深處埋進去。但她身體很熱,很快雪又被融化了。
她劇烈呼吸着,紅麟看起來堅硬無比,臉上也出現了妖紋,圓潤的手指長出鋒利的利甲,她咬着脣,兩顆白色的犬齒輕壓着她柔軟的脣。
模樣看起來很痛苦。
看來這纔是她爲什麼要來雪域的原因,這孩子身體裡的炎煞她控制不了,有燎原的力量。
帝鴛洵擡頭看着天空,那輪滿月。
忽而想起來,兩天之前她焦躁地在他院子外走來走去,是不是因爲快到月圓煞氣沖天的日子。
她真的是想跟他求救的。
心忽然有些軟了,他朝她邁出步子。
“等……等一下……等一下,等月亮落山你再靠近我。”
她縮進雪裡,不想讓他看見,只是雪不斷地在她身下溶化,周圍開出一朵一朵火焰一樣的紅蓮,她彷彿置身在火海之中,雖然很努力剋制,仍舊不斷髮出痛苦的喘息。
帝鴛洵嘆了口氣,看來他這面壁思過,是又要前功盡棄了。
長袖之下,修長的手縈繞着雪花,手擡起,白雪籠罩向雪窩裡的小人兒,漸漸凝結了她溶化不開的雪。
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
帝鴛洵朝她走進了一些。
籠罩在白雪之中的人閉上眼不看他,半張臉埋在雪地之中。
他都救她了,她居然還敢生氣?不就是因爲他不讓她進園子?
膽子不小。
他刻意遊走近。
那小傢伙忽而喊道:“別過來別過來。”
“無禮的傢伙,還敢生本座的氣?”
“我沒有生氣,只是……”
“只是如何?”她還敢噎一半的話?
“只是你好香,我還想吃你,很想吃。”
帝鴛洵:“……”
還算她老實,好歹他也是她救命恩人。不說話,走過去將雪地裡的人翻過來。看到她臉上那一條條紅色的妖紋,不悅,聲音一沉問。
“吃了就能好?”
“不知道,可這樣月圓之日應該就沒事了。”
關於魘族的首血只說,他多少也有些瞭解,只是沒想到自己會成爲這個小東西的首血。
她看着他,目光裡燃燒這小火苗,若不是因爲她內心純淨沒有污染,這眼神如何看也很惡魔,但偏偏放這人的臉上,怎麼看也像看到好吃的東西,格外饞嘴的模樣。
在她眼裡他就是那些水果吧?不過比較大一點而已。
“吃吧。”
她不可思議望着他,他目光一沉。“不要?本座可很想改變主意……”
“要,嗚!”
這孩子忽而就撲過來,張嘴就咬住了他的脣。
他下意識要打飛她!
但明顯察覺下嘴脣被尖銳的犬齒刺破,那孩子抱着他的脖子,張嘴將他下嘴脣吸入口中,有些天真又嬌蠻地就這麼……吃他了。
一絲絲軟潤任性的吮吸,讓他嘴脣酥麻發癢,甚至還能聽到她下嚥與啾啾的聲響。
在她的意識裡,可能還沒有男女之別,所以他這嘴……是被她當奶吃了嗎?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不倫不類的吃法?
他居然還容忍了。
算了,反正哪兒都不過就一個吧。
小傢伙熱熱的氣息打在他的鼻尖,察覺到她抱着他脖子的鱗片慢慢軟化,那小手又變得軟乎乎的,輕輕按在他脖頸上那塊驕傲的骨頭之上。
這時候,他才察覺到,懷中的孩子是多麼的溫暖,熱得讓他感覺到生命的存在。
他一直堅信,善惡不在種族,在心地。
或許,這孩子會是他最好的證據。
那孩子放開了他的脣,意猶未盡,看到他脣上又冒出血珠,大大的嚥了一口口水。
帝鴛洵擡起手,輕輕擦拭掉。
目光如清冷月光。
“飽了?”
她身上又已經恢復了白鱗,這讓帝鴛洵心裡有了莫名的成就感,微微虛榮。
她搖了搖頭,顯然沒飽。
“只要身體不燒就行了,萬一首血要了人的性命,我會變成惡魔的。”
小小的丫頭,還有自己的控制力。
“你不想變成惡魔?”
“當然。”
“那麼以後,你按本座所說的修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