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琛聞言,眼神裡劃過一絲驚訝,將已經抽出來的煙又放回了煙盒裡,倚着門框枕着,含笑問她:“想清楚了嗎?”
尹淺夏臉色微紅,對他說到:“一人一半,不許越界。”
“牀不大。”他提醒道。
尹淺夏努努嘴,身子往裡面挪了挪,緊緊貼着牆說:“我可以少睡一點點。”
看着她這副模樣,他覺得可愛得緊,把煙盒放回褲兜裡,隨手關上了房門,走到牀邊坐下,看着只從被子裡露出一個頭的她問:“不討厭我了?”
她吸了吸鼻子,一臉不承認,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他確實沒有想象中那麼討厭,雖然有時候說話不好聽,可是除了嘴巴毒一點,人還是很不錯的。
見她沒說話,他伸手關掉了房間的燈,在她旁邊的位置躺下,沒去扯她裹着的被子,她卻自己把被子往他這邊聳了聳,說:“你可以蓋一點,但是不準睡過來。”
他輕笑一聲,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看不見她的臉,卻能想象出她是用什麼樣的表情跟他說這樣的話。
沒有辜負她的好意,象徵性的牽了個被角搭在自己身上。
即便牀太小,硬邦邦的也不舒服,屋子裡還有些發黴的味道,可想着自己旁邊睡着個軟軟的小女人,他這心裡就感覺什麼都不缺。
“對了,下午的時候秦嘉嘉給你打電話了。”
她還以爲他會馬上拿起手機看一看,他卻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像是並不在意,然後隨意的問她:“說什麼了?”
“我沒接,那是你的電話。”
他輕笑一聲說:“還挺懂事。”
尹淺夏默了默,睜着大眼睛卻是什麼也看不見,他睡在旁邊她心裡也砰砰跳着根本就睡不着,隔了一會她才問他:“你喜歡秦嘉嘉嗎?”
霍司琛側頭朝着她的方向,看不見什麼,只是知道那個方向有她在。
說來也奇怪,他和尹淺夏也算是閃婚,之前也沒任何瞭解,更別說什麼感情基礎,他甚至都沒想過自己會結婚,也從來沒考慮過自己喜歡的是什麼樣的女人,會娶一個什麼樣的老婆。
當意外發生之後,她到了他的身邊,意外的對這個小姑娘有好感。
說起來她優點不多,不夠漂亮身材不夠好,飯不會做脾氣還大,可是跟她在一塊卻覺得很舒服,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找到了他生命中一直缺少的東西一般,契合得可怕。
“你想知道?”他反問倒,緊接着又說,“做交易如何?一人說一個秘密。”
她沉默着像是在思考,幾秒後纔得到她篤定的回答:“好。”
他緊接着就說:“她喜歡我我不喜歡她,到你了。”
尹淺夏:
爲什麼總覺得自己被套路吃虧了的感覺?
“……我沒什麼秘密,你隨便問一個吧。”
他沉默了一下,她以爲他是在想問什麼問題,而霍司琛則是想改怎麼去問,才能瞭解到她的過去卻又不揭她的傷口。
思來想去,這樣的事並不好開口,怎麼問恐怕都會讓她想起不開心的過往,可是傷口如果沒人去碰觸和處理,就會潰爛於心。
他沉了一口氣問她:“能說說我岳父的事嗎?”
黑暗之中的尹淺夏身子僵了僵,然後斂下眸子說:“他是我害死的。”
聽出了她語氣的顫抖,可他還是繼續追問:“怎麼說?”
尹淺夏也是第一次和別人說起這樣的事,“我五歲的時候爸媽離婚了,媽媽改嫁,至今不知道在哪,我被判給了爸爸。”
“爸爸對我很好,可我不懂事。”
“我們家很窮,爸爸在工地上班,自己捨不得花錢,錢都拿來給我花,我快六歲生日的時候,爸爸問我想要什麼禮物,我說想要一架鋼琴。”
她哽咽一聲,極力的控制着情緒,眼淚卻還是失控了,“我不知道鋼琴有多貴,爸爸爲了滿足我的願望,找他的朋友借錢,那段時間我只知道爸爸早出晚歸睡覺特別少,我不知道爸爸在幹什麼,還滿心歡喜的等着生日的那天。”
他沒有插話,靜靜的聽着她說:“他在我生日前一個星期出事的,建房子的時候從很高的地方摔下來了……送到醫院就已經沒了……醫生說他是太勞累了,精神不集中才導致高處失足。”
這個時候,她一句哭得泣不成聲,“是我害死了他,如果我不要禮物,他就不會出事了……”
聽着她這樣的自責,霍司琛挺心疼的,平時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她,心裡卻藏着這樣的事。
她的做法是每一個孩子都該有的正常行爲,她卻把這樣沉重的錯放在了自己的頭上。
她哭泣的聲音和雨聲交錯在一起,霍司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安慰說:“傻,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爲什麼還要折磨自己?你有個這麼愛你的爸爸是幸運,你把他的死怪在自己頭上,他就算在天堂恐怕也不安心。”
“他那麼愛你,怎麼捨得用他的去世來折磨你,你該開心一些纔對得起他多爲你做的一切。”
“可他確實是爲了給我買鋼琴纔出事的。”
霍司琛伸手摸着她的臉,幫她抹掉眼淚,“相信我,你父親在世的那些日子一定過得很快樂,你帶給他的是快樂的一輩子,所以別再責怪自己了,這些不是你的錯,意外總會發生,你也是這場意外的受害者。”
尹淺夏從來沒用這樣的角度看待過這件事,雖然心結還有些疙瘩,但是覺得藏了這麼多年的事情說出來了,心裡好像沒有那麼難受了。
這天晚上,她沒有拒絕他的懷抱,枕着他的手臂睡着的,眼淚讓他的手一直都是溼的。
雨下得很大,卻又靜謐得美好,不大的房間不舒服的牀,兩個人卻睡得很踏實。
第二天,雨停了,光線透過牆上的木窗撒進來,尹淺夏微微眯着眼睛,牀上只有她一個人。
昨晚的事情回想起來有些不真實,好像是夢,可好像自己又是真的睡在他的懷裡,迷迷糊糊的從牀上坐起來,光着腳走下牀,第一反應就是去找他。
一走出房間就看見站在大門處抽菸的他,他的視線第一時間落在她的身上,彈了彈菸灰擰眉說她:“鞋子呢?睡傻了麼?”
尹淺夏懵懵的又折回房間去找鞋子,在出來的時候,他手裡的半支菸已經不知所蹤,“碗裡的雞蛋,去吃了。”
“我沒刷牙。”
“我內褲都沒得穿你還想刷牙?”
尹淺夏臉刷的一下就紅了,下意識的就看了一眼他的褲襠,纔想起昨天他全身都溼了,內褲肯定也沒能倖免,也就是說,昨天晚上……
不敢再往下想,臉已經通紅了,悻悻的用清水漱了漱口,默默的剝雞蛋吃。
大娘和大爺估計去地裡幹活了,這會沒在。
霍司琛不急不緩的走到她旁邊的位置坐下,淡淡說:“給我剝一個。”
尹淺夏下意識的往一旁挪了挪位置,視線瞄了瞄他的褲子,想到他沒穿內褲就覺得特別彆扭。
而他到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剛剛還那麼大方的把這事說了出來。
剝好一個雞蛋遞給他,觸到他的手時,她眉頭一擰,急忙伸手抓了一下他的胳膊確認溫度,隨即就將手伸到他的額頭上:“你是不是發燒了?”
霍司琛別頭躲開她的手,輕皺眉說:“我可沒你那麼嬌氣。”
瞅着他上衣都沒穿,早上起來的時候被子也全都裹在她的身上,昨天又淋了雨,肯定是感冒了。
她就站起身說:“我的裙子應該幹了,我把衣服換給你。”
“換什麼,你穿這個比穿裙子好看多了。”
尹淺夏白他一眼:“那你要穿我的裙子麼?”
“你什麼都不穿,我可以考慮試試。”
瞧着他一本正經耍流氓的樣子,尹淺夏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去外面的竹竿上取下自己的裙子,雪紡布料的乾得很快,換上之後就把衣服還給了他:“吶,穿上。”
霍司琛淡淡瞄了一眼,有些嫌棄的說:“你覺得沒洗我會穿?”
“沒內褲你都能忍,潔癖比內褲還重要?趕緊穿上!我沒有皮膚病!”
“低智商細胞也會傳染。”
尹淺夏還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是在罵自己,直接牽開衣服往他身上裹,惡狠狠的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你也沒聰明到哪去!”
他懶懶的伸開手,一副古時候的少爺讓丫鬟穿衣服的樣子,尹淺夏氣鼓鼓的看着他,將他的手套進胳膊裡,這還沒算完,他還站在她面前說:“釦子扣了。”
“自己扣!”
“你穿過的,不想碰。”
她真的發現着男人氣人的時候能把人氣死!都穿在身上了還說什麼她穿過的不想碰,真那麼嫌棄她,昨天就別拿衣服給她穿啊!
想着他因爲她的事發燒感冒,她纔將心裡的氣壓下去,不情不願的將襯衣的鈕釦一顆一顆扣上去。
霍司琛只是低頭含笑看着她,表情氣鼓鼓的,卻越發顯得可愛,垂着的眉眼,長長的睫毛清晰可見,小巧挺立的鼻樑,微微撅着的嘴,還能依稀看見她裙子領口下若隱若現的風光,笑意不由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