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重磅炸彈投來,表面一團和氣的唐家,瞬間——炸了。
率先開口的,是一項以暴脾氣著稱的唐建之。剛巧,他就是唐楓的小叔,今天的新郎官。對於他而言,在這個大喜的日子裡,遇見顧家人,那就和一國美味湯裡掉了顆老鼠屎一樣,叫人倒胃口。
“唐楓,你他媽今天是來給我賀喜的,還是奔喪來的!”
唐父趕緊起身,拽住出口胡言的幺弟,繃着張臉,朝兒子使眼色:“建之,大喜的日子裡,胡說什麼呢!小楓,這種事不能亂開玩笑,就算是鬧新人,也不能這麼鬧,聽到沒!還不快送顧小姐出去,回來在給你小叔賠個不是……”
“哎呦,大哥,可沒您這麼說話的!瞧小楓這樣兒,那裡是來給他小叔賀喜的啊,分明是帶了個賤人來示威的。這一點,就不如我們林子,至少他不會在大喜的日子裡,帶個小表子回來給他爺爺添堵,更不會說那小表子是什麼什麼——未婚妻!”
距離主位較遠的唐敏,瞥了眼身邊坐着的尚且年少的兒子,得意的朝唐楓的父親看去,話裡話外是明顯的挑釁,卻又藏着一份意味深長的暗示。
話音落,還朝當中立着的顧繁華看去,驕傲的養着下巴,眼神要多鄙夷就有多鄙夷。那白眼兒再翻翻,估摸着眼球都能被她給翻出來。
唐楓並不在意,聳了聳肩,在父親警告的目光中,他牽着顧繁華微微顫了下的手,緊緊地捏了下,緩步走進父親,帶着繁華朝他深深地鞠躬:“父親,每對兒女都期望自己的婚姻,能被父母所祝福。我也同樣希望,相信我的母親也很認同我和繁華。所以,我希望你能夠看在我母親的面子上,給我們一句祝福——”
“混帳!”不等唐楓把話說完,上座一直眯着眼睛看戲的唐老爺子,就像是忽然醒過神來似的,頓時怒了,揚聲高呵。滄桑的聲線極爲渾厚,微微顫抖着拖出那沉着的聲音:“你個不孝子,難道忘了咱們唐家祖上的家訓了嗎!這外頭的女人是不是死光了?就算死光了,他顧家的女兒,也不準入我唐家的大門!來人,把顧家的丫頭,給老子轟出去——看見就礙眼!”
“我看誰敢!”
唐楓毫不畏懼的站在顧繁華身前,將顧繁華護在身後,雙手揹着,緊緊地扣在顧繁華的腰間。凌厲的目光,在此刻綻放冷冽的鋒芒,橫掃在場衆人,以平日裡少見的鄭重,與壓根沒被任何人瞧見過的狠戾神色,令衆人一時間有些無法是從,甚至唐敏的兒子,都因此而被嚇哭了。
“反了你了,老爺子的話你也敢頂!大哥,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唐敏瞅着站在中間的男女,冷哼一聲,陰陽怪氣的在旁邊搭腔。
“爸,媽,你們今兒也好好瞧清楚了,這就是你們捧在手心裡,放在心尖兒上,當作心頭肉寶貝着的大孫子!就是他放縱他旁邊的那個小表子,居然讓警察來調查我的公司,要不是我發現得早,還不知道要被冤枉出個什麼罪狀呢!”
“好了,你就少說兩句吧。”唐家老夫人橫了眼女兒,一邊用手擼着唐老爺子的心口,一邊朝唐楓使眼色:“你這小子,打小兒就不給我們安生。前幾個還瞧見你一堆花邊新聞亂飛,怎麼,這就又定性了?”
“奶奶,我和繁華是……”
“嗨,你小子啊,就別騙奶奶了。”唐老夫人着急的打斷了孫子的話,趕緊對順過氣的唐老爺子道:“老頭子,我瞧着這小子又故技重施來氣我們。你還記得,前幾年,我們要給他和柯家那丫頭辦訂婚酒的時候,他幹出過什麼事兒嗎?還不就是拉着繁華去,把那場訂婚酒給毀了,氣的柯家停了和我們所有的生意往來,顧家還越發囂張的騎在了我們的頭上。這次啊,八成是知道咱們準備,將他和程家丫頭撮合在一塊兒,所以又把玩的還算不錯的顧家丫頭給請來了……”
“媽,怎麼可能!如果沒有小楓給顧繁華撐腰,她怎麼敢在四九城裡鬧那麼大陣仗!你知不知道,我公司那天來了多少警察,還帶着檢察院的一塊兒來的……”
“哼,你那公司養的就是一羣烏煙瘴氣的傢伙,我看,早點停了的好。你啊,也該收收心了,回家帶孩子,相夫教子,少讓你婆婆每次見了我都抱怨你在家的時間太少,沒辦法陪老公和孩子。”
雖說都是一樣的種,做出來的孩子,但唐夫人卻極爲不待見這個女兒,到不是因爲她重男輕女,而是因爲這個女兒實在是太愛亂來了。要不是有個好丈夫,她乾的那些事兒,早就把唐家的臉面給敗壞光了。
而且,這個女兒還不是她……
“媽!”唐敏不服,氣紅了臉,揚聲高呼。
但沒等她再說話,就被唐老夫人又橫了一眼,並用那冷沙沙的嘶啞嗓音道:“閉嘴吧你!要是還那麼愛說話,給我滾出去說。一天到晚的說三道四,哪有點兒名媛貴婦的樣子,好事都被你給說壞嘍!”
“哼,你們就是偏心。他唐楓有那點比我兒子好了?!”不服氣的唐敏,打定了主意,今兒要藉着唐楓和顧繁華的事兒,把唐楓趕出唐家,從繼承人的位子上給扯下來。這不,她大步流星的走上前,仰着下巴睨着兩人,並伸手指向了顧繁華,陰陽怪氣的說:“你們要是不敢問,我幫你們問問他——唐楓,你和這顧家賤人生的小表子……”
話音未落,顧繁華揚手一巴掌,扇在了唐敏的臉上,眼中是一片冰冷,猶如碎了的冰渣堆砌而成的冰窟那樣。
驚叫,唐敏的臉隨着掌風偏向了一邊。
在場衆人看得目瞪口呆。
就連唐楓都愣了一下。
而這時,顧繁華忽然勾起了脣角:“小表子,小賤人的叫的很過癮嗎?唐阿姨,你也是當媽的人了,積點口德吧!你在四九城乾的那事兒,我都不好意思說,讓檢控去找你,那已經是看在你是唐楓姑姑的面兒上了,若讓我爸知道,你唐家還能有臉啊!”
“你——”捂着火辣辣的刺痛着的臉頰,唐敏怒然轉身,瞪視着顧繁華,揚手就打:“賤人——”
“賤?這個字,你應該送給你自己纔對。”橫手一擋,顧繁華穩穩地隔開了唐敏的攻擊,同時伸手擰住了她的胳膊,眯起了眼兒,上下打量了唐敏一番,冷笑道:“我今兒不想來鬧事的,但唐敏,我忍你很久了!今兒,我既然敢來,就擺明了要把事兒全部說清楚,不論是正事兒,還是咱們倆私下的事兒。你派人砸了我的公司,打傷我的設計師,偷我的圖稿,已經是不法行爲了。後頭又派人來私闖民宅,至於企圖嗎,哪兩個沒膽兒的笨賊已經交代了,一旦他們出庭作證,你就等着吃牢飯吧!哼,這些——就是證據,我足夠起訴你,起訴的你連一點兒轉寰的餘地都沒有。到時候,別說唐家能不能保你,就是能不能自保——都難!”
“啪——”
厚重的文件袋,重重地甩在了唐敏身上,又從她身上落在了地上,發出撞擊地面的響聲,在這個突然陷入安靜的家中,極爲清楚。
“爺爺,我們今天來,一不是來鬧事的,二不是什麼故技重施,我只是想讓您和看着我長大的長輩們,見一見我愛的人。也是我認定了要結婚,共度一生的人。”
並沒有因爲顧繁華的行爲而詫異,似乎這是他早就預料到的,又或者是早就在心中排演了無數遍的。
唐楓回過神後,就像唐老爺子表明了心跡,並攬臂攬住深愛的女子,望着她漂亮的眉眼,眼底揚起不自知的溫柔。他轉頭,目光堅定的迎向正在打量他們的唐老爺子,沒有絲毫畏懼。對峙間,他一字一頓的說:“我認定了顧繁華,認定了她是我的妻子。我唐楓願意以唐家列祖列宗發誓,這輩子,除繁華不娶,此心,至死不渝!”
情深不壽。
誓言猶如驚濤駭浪,敲擊着衆人的心坎。
但這時,唐老爺子的目光轉向了手邊的杯子。
拿起,猛地朝愛孫砸去,狠狠地,似乎包含了所有的怨恨,毫不留情。
“混賬!我唐家沒有你這樣的不肖子孫!”
伴隨着怒吼,一陣瓷器迸裂的聲音傳來。
滾燙的熱水,從迸裂的茶盞中迸出,濺到了一旁唐敏的禮服上。
呆若木雞的唐敏,在這時回過神來,眼神怨毒的看着兩人,譏誚的揚起了嘴角:“聽到了嗎,唐家沒有你這樣的孫子,哈哈——”
“閉嘴!唐敏,這裡輪不到你說話,你給我滾出去。”護孫心切的唐老太太,在第一時間,將氣撒在了唐敏的身上。她冷眼望着唐敏,那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女兒,倒像是透過女兒再看一個恨透了的人。
觸及那目光,唐敏挑起了眉梢,嘴角依舊瞧着一抹得意:“媽,這話可不是我說的,那是我爸他……”
“一人少說一句,唐敏,別在火上澆油了。”算是唐家半個家主的唐父,在這時適時開口。坐在他身旁的唐夫人,也跟着幫腔道:“是啊,小姑子,我們女人再怎麼說,也是做不了主的,倒不如少說兩句,讓他們男人去解決。阿楓是小孩子,不懂事兒,需要好好的教。那顧家的丫頭,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母親去得早,沒人……”
“唐夫人,想說我沒教養,可以儘管開口,但請你不要把我的母親帶上來。我今天來這裡,完全是看在你兒子的面子上,請你不要出口傷人。還有,如果你們還在想着和程家結親的話,那我只能送你們四個字——白日做夢!”顧繁華最痛恨別人說她母親的不是,而唐夫人剛好撞上了她的槍口。她微笑着,看向被堵的心裡冒火,喉嚨發啞的唐夫人,輕蔑的瞧着她,緩聲道:“不過,既然說到了教養,我很想請教唐夫人——這撬朋友牆角,算哪門子的教養?”
軟糯的聲音,字句清晰。
顧繁華的話意味深長,卻剛巧刺到了唐夫人心中的痛楚。
唐夫人就是撬朋友牆角上位的,唐楓並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前妻的。
“閉嘴,在唐家,輪不到你這顧家的賤人說話!”暴脾氣的唐建之忍不下去了,張口就要罵。
而這時,唐楓的目光掃向了他,神情冷淡到了極點——
“小叔,請你把嘴巴放乾淨點,我今天帶繁華來,不是要讓你們侮辱她的。我只是來通知你們一聲,我要和她結婚了,並且,我要用行動證明給她看,我對她的愛,是認真的。至於姑媽做出的醜事,我會追究下去,也是給我們唐家討回份臉面,與尊嚴。”
說着,唐楓褪下了手上象徵着唐家繼承權的戒指,隨手朝空中拋去。
唐敏、唐建之,甚至是唐父全都在那麼一個時刻,衝了出去,要去接住那枚戒指。
但這時,一聲蒼勁有力的暴喝,從正前方傳來。
“好,扔了它,你從此就不再是我唐家的孫子!”唐老爺子,拿着手杖站起,揚手就將手杖猛地摔了出去。
“老頭子——”
“爸——”
驚呼聲幾乎同時響起。
手杖直直地飛了出去。
“繁華!”唐楓閃身將顧繁華護在懷裡,悶哼着捱了那一棍子。
“啪嗒”,手杖落在客廳光潔的地磚上,唐楓輕輕抽氣,忍着痛轉身,牽着顧繁華的手,朝老爺子深深鞠躬:“爺爺,奶奶,對不起!”
唐老最不捨的就是這個孫子,但這次,唐楓真的是戳着他的心口了。同樣擰的唐老爺子,傲氣的挺直了身板,擡起微微顫抖的手,別開臉,看着一旁,手卻指着大門的放下,冷呵:“滾——唐家沒你這種不肖子孫——滾!”
唐楓最後看了一眼唐老和老太太,牽着顧繁華冰冷的手,挺直身板的離開了唐家,似乎再無牽掛。
而在他離開別墅之時,唐老爺子沒支持住,倒在了地上。
“老頭子?老頭子你怎麼了!”
“爸,爸——建之,快叫救護車!媽,快給爸拿救心丸——”
此刻的唐家,亂成了一鍋粥。
大概用雞飛狗跳四個字來形容,都不爲過了。
而這功勞,大概要歸功於唐楓和顧繁華……
次日清晨,生物鐘還算準時的程愛瑜,從夢中醒來。
拖着疲倦的身體,她關掉了鬧鐘,拿過身旁的枕頭,墊在身後,慢慢地舒展着痠痛的四肢。痠痛的感覺,幾乎沾滿全身,而回憶也隨之涌來。
昨兒,她這大概算是得不償失吧!
引狼入室不說,最後女王上位變成了被餓狼反撲,結局——她被壓得很慘。嗯,精力壓榨的也很慘……
一個字形容叫——虧。
兩個字闡述叫——腎虧。
若是用四個字來描述昨晚的整個過程,叫吃幹抹盡!
不過,她倒是很認真的看了下,他兩腿……光裸着……岔開跪着的樣子。如果按照Alva的要求,非要一個形容詞的話,她大概會說——“很飽滿。”
微啞的聲音劃過靜謐的房間,程愛瑜不禁臉紅的捂住了嘴,都怪那個Alva,非問她這種問題,害得她昨兒被景煊那廝,逼着形容不說,還“被迫”的嘗試了那種飽滿的程度。現在她居然和着了魔障似的,想到夜裡景煊似笑非笑的壓在她身上,誘惑她說出那個形容詞的模樣,就不自覺的給說了出來。
誒……
瘋了!
正靠在牀頭,內心掙扎的程愛瑜,忽然聽見手機震動的聲音。
她轉頭,拿起牀頭櫃上的手機,無意間帶動了一張便籤條,飄落在地。
接通電話,程愛瑜一邊說着話,一邊努力的彎着痠痛的,幾乎動一動都要了她小命兒的腰肢,撿起地上的便籤條,還沒翻過來,就聽電話中傳來Alisa急促的聲音,略微帶着點兒興奮。
“頭兒,快看早間新聞!唐家出大事兒了!”
“什麼?”來不及管什麼便籤條了,程愛瑜隨手放下,就轉身打開牀頭櫃的抽屜,拿起電視機的遙控器,將電視打開。
播音員圓潤的聲音,從中傳出。
“唐氏集團董事長,昨夜因病入院……”
“今早開盤,唐氏集團股市大跌……”
“唐氏集團董事長病情不容樂觀,唐家衆人聚集醫院……”
程愛瑜關掉電話,一個臺一個臺的換着,幾乎只要在播報早間新聞的,都會有這麼一條。就連娛樂版,都不忘來個猜想,說唐家會不會爆發一次溏心風暴的遺產戰!而這根本不用問,也不用猜想,她都會第一時間想到唐楓和顧繁華。
這大概就是他們正面對抗的結果吧!
談不上兩敗俱傷,但也是傷敵一千損己八百的事兒。而這樣的結果,他們應該早就猜到了吧,而被採訪的唐家人中,並沒有唐楓的面孔。估計唐楓是從唐家子孫的名單裡,被徹底的剔除了。
Alice似乎極爲喜歡這種八卦新聞,歡天喜地的在電話那頭說着自己的種種猜想,奇葩的連唐家昨兒結婚的小兒子,會不會不是唐老爺子的兒子,這種猜測都能編出來。但程愛瑜並沒有興趣聽,到不是因爲兩家交情多深,而是因爲,作爲一名專業的記者,她不會將這種應該“悲傷”的事兒,當做一件“喜事”來議論。
草草的說了兩句,程愛瑜就掛斷了電話。
這剛準備起牀,就又接到了另一通來電,來電顯示是顧繁華的。
她接通了電話,還沒開口,就聽那頭傳來顧繁華的聲音。聽上去語調微揚,顯得很開心,很高興。但實際上,那聲音侵透着一份說不出的沉重,大概是因爲唐楓爲了她而放棄了唐家的緣故吧!
這無形中,其實是一種壓力。
“小魚,恭喜我吧!我和唐楓終於解除了魔咒,呵呵——”
“魔咒你個鬼啊!你知不知道,外頭都鬧成什麼樣兒了!”關掉電視,程愛瑜掀起被子下牀,彎身撿起地上的浴巾,將自己光裸的身子裹住,用肩膀和臉頰夾着電話,邊說便往衣櫃走去,“唐家現在雞飛狗跳的,唐老爺子沒事吧,唐楓他……”
“他被掃地出門了。唐老沒有新聞裡講得那麼誇張,只是心臟病突發,搶救過來了,早上就清醒了。我和唐楓在確定唐老爺子沒事後,才離開的。”唐顧兩家的恩怨,她顧繁華沒興趣,不會像她爸那樣,巴不得唐家沒了主心骨,就此大亂。
“掃地出門?這結局,還真有點出乎我的意料。”程愛瑜對唐家的瞭解不如顧家多,但唐家上下,還是很疼唐楓的。如今唐老爺子竟然捨得吧唐楓給掃地出門,看來真的是被氣狠了。可轉念一想,程愛瑜又想到了一件事兒,一邊從櫃子裡挑着衣服,一邊換了邊聽電話:“誒?繁華,你們沒和他們說,你有了?”
“說我有了有用嗎!你沒瞧見,昨兒唐老爺子,拿着柺杖丟我。要不是唐楓幫我擋了,你乾兒子就沒了。”想到這兒,顧繁華不覺在心底冷笑。歸根結底,向他們這種家庭,哪來什麼疼愛一說?都是騙人的!
你聽話,他們就盡己所能的給你最好的,寵着你,捧着你,將你納爲得力的棋子,爲你的將來鋪好路子,幾乎把你當做了他的延續,來勾畫你的未來。
但你若不聽話,那他們就會當機立斷的把你從天堂摔入地獄,絕對不會因爲一個孩子,而心慈手軟。即便軟了,估計也會將你的孩子騙去,讓他代替你成爲棋子,繼續操控。
這就是他們的人生,令人羨慕,卻有着種種不爲人知的苦悶的人生。
“那唐楓現在……”程愛瑜斟酌着言辭,卻不知在這時該關心唐楓點兒什麼好。
可沒等她說完話,唐楓的聲音,就從聽筒中傳來,一如既往的邪魅而又慵懶。但她能感覺得到,那聲音只是僞裝,用來抑制他心中的痛。不過聽上去又有幾分釋然,也許從那個家裡解放出來,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程大小姐,您老還有關心我的時候啊!嘖嘖,太不容易了,就衝着這事兒,咱們也得要慶祝一下。嗯……時間就今天晚上,你把你家那口子也帶來,咱們今晚七點,老地方見!”
話音落,他就把電話給掛了。
程愛瑜聽着那一陣盲音,無奈搖頭。
扔下電話,她就趕緊去浴室洗澡換衣。將自己整理好出來時,已經八點了,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不過好在她住的地方離雜誌社並不遠,即便是昨兒把車停在了外頭,不在身邊,她也能來得及準時到達新聞社。
所以,她依舊慢條斯理的,拿了包,扣上腕錶,正準備出門,又想起了剛纔被她撂倒牀上的手機,就趕緊過去拿。
而這時,她卻在手機下看見了那張之前被她帶掉了的便籤條,反過來,看見那兩行熟悉的鐵畫銀鉤的字跡。
——“媳婦兒,軍部臨時有事,先走了,等忙完在給你電話,繼續討論咱們沒完的話題!”
隔了一行,又寫道:“記得吃早餐,不準吃油炸的東西,喝點粥,養胃的。”
落款簽着四個字——老公:阿煊。
筆筆溫暖,字字留情,程愛瑜的心不是石頭做的,她能感覺得到。
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中的那份被這溫暖一點點侵蝕,包裹住的,讓她在某些瞬間,幾乎忘記了的晦澀。似乎是可以面對的,只是每當想起時,這份溫暖就迅速的被心底的陰霾吞噬,變得晦暗。
“老公,老公……”她很想這樣叫那個男人,就像自己的媽媽那樣,時而溫柔,時而霸道,時而嬌嗔,時而羞赧,卻讓人覺得用情至深至切的喚着父親。
可她卻只能對着這張紙,低聲呢喃:“老公……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你這樣坦然……”
同一時間,開着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的唐楓,伸手握住顧繁華的手,低低的說了聲:“繁華,對不起,以後要讓你陪我受苦了。”
“不會啊,能和你這樣坦然的在一起,我覺得很幸福,心裡都是甜的。”顧繁華伸手掠過耳邊的碎髮,偏過臉,輕輕回握唐楓的手,用盡全力的攥緊,輕聲道:“知道嗎?在我最美的年華里,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時間過得很快,在辦公室裡忙碌了一天的程愛瑜,終於在下班前,修改好了明天要發的稿子,敲下了回車鍵,將稿件交給了主編。自己則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時,給景煊去了個電話,向他說明,唐楓要聚會的事兒。但他那邊似乎特別的忙,但還是和她解釋了句:“小魚,我們過幾天會有一個大型軍事演習。我這些天忙着策劃,恐怕抽不出時間來陪你,等忙完這陣子,我一定好好補償你。這樣吧,你去和他們好好玩,我忙完了給你電話,好嗎?”
不知爲何,本以爲景煊不能同往,她會釋然的鬆一口氣,可當她願望達成的時候,卻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頭。這種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不過失落歸失落,程愛瑜卻還是拿捏得很好,就連聲音都控制的恰到好處。
“嗯,不要緊,你忙吧!我去了和唐楓他們說一聲,都會理解的。”
“小傻瓜,我不是讓他們理解,而是想讓你明白……”
不等景煊的話說完,就聽電話裡傳來了賀師長的雷霆呼呵,讓景煊別在外頭磨嘰,進去開會。程愛瑜那還敢耽誤他的時間,趕忙開口:“有什麼話回頭再說,快去開會吧!別回頭給你來個軍事處分,我罪過可就大了!”
說完,程愛瑜輕聲道了句,“Bye”,就掛斷了電話。
隨手將桌上的東西整理好,程愛瑜將手機扔到了包裡,拿好工作證,出門打卡下班。
晚上七點,程愛瑜準時抵達他們聚會的老地方,皇宮會所。
侍者認出了她,微笑着將她引入專屬的VIP包間,推開門,程愛瑜緩步走入,迎面看見的就是那羣熟悉的明空。
還是這樣的俊男美女聚集一室,樂聲依舊輕柔優雅,似乎連曲子都還是上一次聚會的那一首。而這裡,似乎也是她和景煊的開始,如果沒有那些酒,她也不回醉的強了他吧!
“似玉妹子,你家那位呢,怎麼沒帶來!”瞧見她的唐楓,在顧繁華朝她招手,招呼着旁邊人給她讓位置時,朝她挑眉暗示,語帶戲謔的調侃她:“不會是太寶貝了,不捨得讓他出來見人吧?咱哥幾個,又不會吃了他!”
“唐少,你胡謅的吧!咱小魚妹子的眼界兒可高着呢,不是說過嗎,好鐵不打釘,好女不嫁大頭兵……哎呦,如花妹妹,你打我幹嘛啊!”陰柔的帥哥氣鼓鼓的揉着被顧繁華敲疼的腦袋,邊上看熱鬧的齊默勳等人忍不住憋笑出聲。
“去你的大頭兵,咱景哥上校懂不懂!沒文化的——”
“你有文化,來來來,咱倆談談宇宙星系。”陰柔帥哥不服氣的瞪着打小就愛欺負人的顧繁華,哼了聲,轉眼看着已經在他和顧繁華之間坐下的程愛瑜,立刻有嬉皮笑臉的舉着他鐘愛的Martini,對程愛瑜挑眉說:“咱們小魚妹妹是一等一的享樂主義者,自然該和我這種愛做樂的人在一起。我說的是吧,魚兒妹妹?”
聞聲,程愛瑜挑眉,朝距離最遠的齊默勳睨了眼,就從桌上拿了杯酒,和身邊那人碰杯,噙着笑說:“哥們,享樂是一說,感情是另一說。其實你今兒要不說吧,我還始終以爲,你喜歡的是繁華公司裡那個首席設計師呢!”
正喝酒的陰柔帥哥,一口酒直接噴了出來:“大小姐,我哪兒開罪你了,這話可不能造謠的!哥們我出去,還得泡妞兒呢!”
衆人鬨笑,接着紛紛舉杯,要灌姍姍來遲的程愛瑜。
而這時,顧繁華站了起來:“我警告你們啊!今兒都不許灌小魚喝酒,咱景哥剛剛特意打電話來交代過,今晚上,程愛瑜同志,只准喝果汁。誰要讓她沾一滴酒,軍法處置!”
“哈哈……魚兒,你這千杯不倒的名號,看來要在咱們這圈子裡隕落嘍!”一旁桃花眼的美男子,眯起了眼睛,玩味的目光,在程愛瑜的面上,來回的掃了一遍,嗔笑揶揄。
程愛瑜接過顧繁華遞來的果汁,聽了剛纔的話,也知道自己不用再替景煊解釋什麼了,就朝死黨點頭示意,隨即朝桃花眼舉杯:“怎麼,羨慕了?有人疼總比你這個孤家寡人好吧!”
“得得得,你就心裡偷着樂吧!”
衆人說笑不斷,一人一句的揶揄着程愛瑜,和如膠似漆的顧、唐二人。
而就在這時,唐楓偏過頭,和顧繁華說了句什麼,就攬着她的腰,站了起來,微微舉杯,衆人就立刻噤聲。
“感謝大家賞臉光顧,今兒我有兩件事要宣佈。一件,是我唐楓脫離了唐家,從今以後,與唐家再無任何瓜葛。你們誰如果是因爲我是唐家的繼承人,和我稱兄道弟的,現在立馬滾蛋,不用給我留面子。”唐楓邪笑着,淡淡的掃了眼衆人。在座的絕對都是鐵哥們,沒有一個挪動步子,但也是眼神各異。“好,都是兄弟,那麼我就宣佈第二件事,那就是,我和繁華——”
話音未落,門突然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