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告訴他,我要拐你去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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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愛瑜伸手撫了撫墓碑,掃開照片上細細的灰塵。她看着上面那張洋溢着淡淡陽光的笑臉,微微側身,讓陽光照射過來,題照片鍍上了一層金色鮮活的金色。

“他很帥吧!繁華在沒和唐楓在一起前,一直特別喜歡他。不止繁華,似乎學校裡有不少女生,每天都在討論着他的事兒,想盡了法子,都要去Harvard和他見一面,來個偶遇。大概是覺得,總有一天,會吸引到他的注意吧!”

程愛瑜聲音平緩的敘述着,偶爾用肢體動作表達一下,就像是再說一個並不屬於自己的故事那樣,輕鬆自在。但喬疏狂卻覺得,她在哭,在心裡默默的流淚,一個人獨自傷感。

而這,僅僅是一個開始,一個她呈現自己不爲人知的過去的開始……

按照時區算,顧繁華處在東八區,而程愛瑜身處東一區。

也就是說,顧繁華現在的時間,比程愛瑜快六個小時。

此刻,北京時間下午兩點。

顧繁華正躺在牀上輾轉反側,心中甚爲不安。

在睡下之前,她不停地在給程愛瑜打電話,可是這電話怎麼打,都還是關機中。後來Alva看不下去了,直接搶了她的手機,把她給推到臥室裡,命令她睡下,還說,這是爲了小寶寶的健康,說是孩子不能接受手機輻射。

而他心裡應該也是着急的,任憑誰再看了那樣的新聞報道,欣賞完網上瘋傳的“僞造”視頻後,都會替好友着急。

所以,顧繁華始終無法平靜。

尤其程愛瑜去的地方,還是哪裡……是那個人出生的地方,也是那個人安息的地方。

那個人的名字,叫廖城。

想到他,顧繁華不禁苦笑,思緒也隨着那抹苦澀飄回本該最無憂無慮的大學時光——

相識,是在大洋彼岸,Wellesley高等學府的一次新生聯誼宴會上,她認識了就讀與Harvard法學院的廖城。因爲同是漂泊在外的學子,他們熟悉的很快。

他是個焦點,西方的許多女孩,都會說:“他是個乾淨漂亮,充滿陽光的東方紳士。”而程愛瑜再經過她介紹後,認識了他,第一句話就對他下了定義,“廖城,你應該出現在漫畫裡,而不是現實。”

其實,程愛瑜說的好不誇張,廖城是個高高帥帥,脾氣好,人品好,學識好,家境好,運動好……幾乎挑不出差錯的,最接近完美的,女生的夢中情人。當然,如果按照這個來挑的話,真是活該嫁不出去了!

可廖城偏偏就這樣一個存在。

他風趣幽默,談吐極佳,相比那時候依舊還天天和她作對的唐楓,她的一顆心絕對會往廖城這種完美男人的身上靠近。但再後來的接觸中,她漸漸發現,廖城喜歡的,並不是她,而是她的死黨,程愛瑜。

而那個時候的她一直認爲,這世上只有程愛瑜對她最好,所以她不想讓任何人搶走她唯一的死黨,一個比親人對她還好的朋友。所以,她做了件,或許天下人都會認爲很可笑的事兒,但在年少輕狂的時候,她會下意識的覺得,廖城是個會搶走程愛瑜的危險人物。她利用了廖城和程愛瑜的信任,也利用了景煊對程愛瑜的那份眷顧,她想了一個一箭雙鵰的好辦法。

在那天,她騙了廖城,說程愛瑜約她出去,接着又告訴程愛瑜,廖城約了他們。同時,她還悄悄地,將程愛瑜每週都會寫給景煊,卻從未寄出過的信,取了一份出來,快遞給了景煊,約了他去同一個地方。

她想讓廖城看到程愛瑜的真心,這樣就能讓廖城死心,那她也就有了機會。但沒想到的是,千算萬算,沒有算上舒晚……

羅馬時間,早上九點,程愛瑜繼續講述着自己八年前在Wellesley求學時的事兒,她在墓碑旁坐下,拍了拍身邊的空地,擡頭看向喬疏狂。

喬疏狂沉默的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同時將一直拿在身上的西服,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披着吧,墓地的寒氣比較重。”

“謝謝。”程愛瑜道了聲謝,側目看了眼墓碑上,似乎一直盯着她微笑的男人,靜靜地繼續說:“廖城是哈佛大學法學院的學生,我是通過繁華認識他的,因爲興趣相投,很能談得來,就成了朋友。我們經常三人行,關係很好。直到他出事那天,廖城約我,我和繁華提早去了,因爲他還沒到,就在街邊的甜品屋吃東西。而廖城來的時候,很不湊巧,舒晚也夥同她的夥伴,進來了。”

“舒晚……這個名字你昨天提起過。小魚,她是誰,爲什麼讓你那麼的痛苦,甚至——”

“驚懼不已?的確,她就像一個噩夢,好在,我已經從那個夢裡醒來了。”程愛瑜笑着解釋了句,隨後說:“說到舒晚,我想,你應該知道景家的家庭狀況。”

“景先生和景太太是出了名的模範夫妻,在我們的圈子裡,誰不知道他們的故事?”

景家是重組家庭,景先生景揚,其實是現在的景老夫人帶來的孩子,因爲改嫁,纔將當時的幼子改了姓。而景太太景緻,則是景老的獨生女。而景揚景緻最終走在了一起,膝下有一雙兒女,兒子就是景煊。

“是啊,都知道是重組家庭,親上加親,卻不知道對外宣稱的以及死了的景揚的親生父親,其實還活着。也就是景煊真正的祖父。那人極爲貪婪,生存下去,全靠景揚的支持。而他怕有一天抓不住景家,就想了個主意,讓從外頭過繼了個女孩——嫁給他!”

程愛瑜暗中握緊了拳頭,末尾三個字,說的微微顫抖。

“那個女孩,就是舒晚?”

沉吟着,喬疏狂緩聲發問。

程愛瑜頷首,沒有開口。

“景煊不像那樣的人。”喬疏狂的評價很中肯,腦海中將這些人的關係梳理的一遍,大概知道了,舒晚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暗中算了算輩分,不覺一笑:“小魚兒,算起來舒晚和景煊這完全差輩兒了,虧那人能想得出來!”

“他貪得只是錢,又哪管得了這些。”緩緩的聲音中,夾雜着一絲輕蔑,看得出程愛瑜真的很討厭景煊家那些糟心的事兒。

“所以舒晚跟着去留學了?”

程愛瑜轉眸,看向喬疏狂,眼神是說不出的深沉,眼尾揚着的嫵媚,卻是那樣的迷人。尤其她笑起來的樣子,即便這笑容是因爲回憶。“知道我是什麼時候認識舒晚的嗎?是在顧繁華認得廖城的同一天,那天下午我有課,沒和繁華一起去聯誼會。剛下課的時候,有個女生突然堵住我,神情特別倨傲的問我是不是程愛瑜,挑釁似的向我做了個自我介紹,並用炫耀的口吻多我說,我可以叫她Wendy,還說這名字是景煊給她起的。”

“你嫉妒了?”憑藉着她的敘述,喬疏狂甚至可以想到當時的情景,不禁有些好笑,卻又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狐狸似的眸子忽然間又眯了起來,轉向她,微微垂頭,收斂下巴,誘惑的笑着開口:“小魚,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景煊對你來說,到底是什麼?爲什麼,他值得你……這樣的……”

突然間,喬疏狂覺得,他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她對那個男人的執拗。

程愛瑜仰起頭,偏着臉,看着他。

清亮的眸子就這樣睨着他,好一會兒,她別開目光,看向天空,直接忽略了他的問題,接着敘述着。

“知道嗎,我和她的第一次交鋒,是在知道她存在的一個月之後。那一個月,我沒有去看過景煊,一次都沒有。我試圖放棄,但最終我還是沒放開,因爲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喜歡曖昧不清,女人卻希望什麼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我去找他了,我想給他個驚喜,不巧的是,他不在,而我就被齊默勳拽出去玩,說是給他哥們慶祝生日。誰知道,在哪裡,我遇見了作爲齊默勳那位哥們女伴的舒晚……”

她神志清楚的記得,她和舒晚的第一次交鋒——

那晚,舒晚打她進門起,就開始擺臭臉,還時不時地用一種輕蔑間帶着點憐憫地眼神打量她。那目光,若能化成火的話,估摸着她頭頂上的那撮毛兒,都要焦黃了。

那頓飯吃到一半的時候,衆人才發現了不對勁兒。

因爲輪番敬酒的功夫,舒晚都喝的很豪爽,一輪到她的時候,舒晚居然直接跳過,轉向齊默勳。當場,舒晚身邊的男人嚇了一大跳,趕緊抓着舒晚,讓舒晚給她。但舒晚壓根不理會,只是兩隻眼睛緊緊地盯着她,像只被搶食的小麻雀,而遲陽將這種現象解釋爲:腎上腺素激增的過程,是自然界正常的生理現象,當然有時候也是病,得治。

“你他媽的倒是給咱們妹子敬酒啊!”那人揚聲呵斥舒晚,見舒晚沒動靜,他乾脆給自己倒了杯酒,向程愛瑜賠不是,連聲說:“新馬子,不懂規矩,妹子見諒,這杯酒兄弟代了……”

程愛瑜現在已經忘了,那個完全自來熟的傢伙是誰。大概也是他們這圈裡的,和齊默勳很熟的人。

就在那人豪爽的喝完這杯酒,杯子還沒放下,就聽舒晚開口了,聲音嬌嬌柔柔的,還帶着一絲絲酥媚入骨的娃娃音,若是讓她去學林志玲標誌性的“加油加油加油”,一定能拿個滿分回來。

“我喝酒,她喝果汁,顯然沒誠意。既然沒誠意,我還敬什麼酒,別回頭敬酒沒敬好,倒讓我喝了一肚子的罰酒,那我可不就虧死了!要有膽子和我喝,那就正兒八經的換酒來!”

說着話,舒晚斜着眼睛,睨着她,端着酒杯的手,塗着純黑色的指甲油,塗畫的極爲飽滿圓潤,連一點兒花都沒打上,在燈光下看着特別漂亮,就是這黑色乘着她今兒的一身紅裙,怎麼都看的人心裡瘮的慌。

見程愛瑜迷了眼睛,她又轉身攬住帶她來的男人,上半身的豐滿幾乎都貼在了他的臂上,整個事業線猶如一條鴻溝下去,飽覽無餘。緊貼着,磨蹭着,她彷彿撒嬌似的又補了句:“不是說你們這羣人沒有喝飲料的習慣嗎,我這不會喝酒的,可都是被你給逼出來的。今兒又是你生日,她不和我喝酒,那可不是看不起我,而是看不起你!”

衆人都以爲是舒晚拿喬擡高身價,卻不知道,舒晚早就認識程愛瑜,並且向她示威過。

“這杯酒我來喝吧。我代她,三杯。”

一直在旁邊看戲的齊默勳站起來,給她解圍,也是在給舒晚臺階下。但舒晚並不樂意要這個臺階,甚至還高聲的挑釁:“你是你,她是她,除非你倆是一對,否則這酒可不帶你們這麼代的!”

作爲壽星的主角,頭疼的要命。但要在這裡收拾不懂規矩的舒晚,又不可能,只能忍着怒意,陪着笑臉。而她話說到這份上,程愛瑜也不管什麼狗屁約定了,吩咐waiter開了兩瓶紅酒來,瓶子一舉,豪氣萬千,一句話撂倒叫囂的舒晚:“你說得對,和我喝酒你還不夠資格。有種的話,先把這個喝了,本小姐我就奉陪到底!”

……

她的話音突然頓了下,喬疏狂挑眉,狐狸眼中映着她的影子,深邃之處暗藏一抹意味深長的戲謔,嘴角微微翹着適度的弧線,問她:“她喝了?”

“喝了。”

“然後呢?”

“我們拼酒,她那點酒量……不值一提。兩瓶,她就醉了……”

這裡,程愛瑜並沒有說實話。

舒晚的醉,是半醉半醒的醉。而她這一晚上也喝了不少,急需解決內需問題。但就在她去洗手間放空內存時,舒晚就像個陰魂不散的幽靈似的,跟着她也進來了。

那晚舒晚對她說了很多話,唯一一句,她記得——“程愛瑜,景煊是我的。你知道嗎,我爸已經和他父母說好了,讓我嫁給他!”

當時,極爲驕縱的她,只對舒晚翻了個白眼,丟下一句:“舒晚,你最好別再招惹我!你給我記着,誰和他結婚,登記扯證我就拆民政局,教堂宣誓我就去渣教堂,若是酒席,我第一個去砸場子——一定會讓婚禮變喪禮!”

喬疏狂看着不知道在想着什麼的,突然安靜下來的程愛瑜,翹着嘴角,伸手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指尖觸及她滑嫩的肌膚,有一瞬,他真的不想放開手。

但最終,理智始終佔據上風的他,還是放開了手,玩笑着對她說:“女中豪傑,你是在暗示我,千萬別和你拼酒,是嗎!”

程愛瑜笑了下,又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只是聲音還是那樣淡淡的,浸透着一層揮之不去的冷漠。

“不談她了,還是說說廖城吧!”程愛瑜深吸了口氣,接着轉臉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看着那個年輕的曾經鮮活的生命,此刻卻是如此冰冷的被封在一座墓裡。不止惋惜,還有懊悔……

喬疏狂打量着她,試圖從她的眼中找到什麼,但他只看到了說不出的悔意與一份無論怎麼琢磨,都捉摸不透的深邃。

“廖城和我,還有繁華,可以說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在我過去的生命裡,他扮演的腳色,沒有死黨那麼貼近,沒有發小那麼瞭解彼此的過去,但至少,我們算得上是藍顏知己。我和景煊的事,他知道,是繁華告訴他的。而那天,他進來的時候,舒晚也跟了進來,她看見了我,上來就朝我揚手……”

舒晚舉手欲打,口中還咒罵不休:“無恥的賤人,有男人了還要勾引景煊,你到底要有幾個人伺候你,你纔開心啊!是不是要全世界的男人一起上你,你才覺得爽?騷貨,街雞——”

但程愛瑜的脾氣也不是吃素的主,能讓她罵道這兒,那是因爲她手上那盒冰淇淋還沒吃完。等她這邊舀完了最後一勺,那邊就那超期了顧繁華面前那個比較大的,還裝着半份雙皮奶的碗,朝着舒晚的腦門子蓋過去。

“見人就罵的人才最下賤,這和見人就咬的狗是瘋狗,是一個道理。”當年的她,就是這麼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女,對什麼都滿不在乎。可能是從小就衆星拱月,生活優渥,什麼事兒都是她說了算,纔可以無所顧忌。但等多年後,她踏入社會,才終於明白,鋒芒太過外露的她,活該她倒黴。

不過還是那句,誰沒有過年少輕狂的時候呢?

她記得,她扣完舒晚,就轉身去前臺,在給顧繁華買一份雙皮奶。而這時,不住的用紙巾擦着頭上奶皮,一聲狼狽的舒晚,則衝着她身後叫囂,對她說:“程愛瑜,景煊是我的,只會是我的!”

話音落,但程愛瑜轉身時,她已經衝出了甜品店。

推開又關上的店門,打響了門上的風鈴,發出悅耳的聲音。

叮鈴,叮鈴……

同一時間,彼端窩在牀上的顧繁華,蜷縮了起來,懷裡還抱着那份多年未曾在翻看過的校友錄。這本校友錄是交換的,是和臨校活動後交換的紀念品,只有她們極少數的學生有。

顧繁華是其中之一。

她忍不住流淚,腦海中全是那天的情景。

就連玻璃門的金屬邊框,打上風鈴,發出的清脆悅耳的聲音,都是那樣的真切,彷彿還有如昨日,就在耳邊迴響着。

叮鈴,叮鈴——

舒晚衝了出去,穿過馬路,走進了一個男生。

那男生的背影,像極了景煊。

她看見舒晚衝過去抱住那個男生,哭鬧撒潑。

她看見那個男生轉身,正是景煊。

接着不是到發生了什麼,那個男生甩開了舒晚。

舒晚跌在地上,雙手捂着眼睛,哭着,鬧着。

景煊好像心軟了,低下頭,扶起她,還伸手去摸她的臉頰,拂過她的發頂。

接着,景煊好像說了句什麼,舒晚笑了,伸手去挽他的手臂……

“啪——”

瓷器崩裂的聲音,從腳邊傳來。

顧繁華轉身看去時,發現了程愛瑜。

她詫異的望着馬路對面,顯然,她應該是剛剛纔看見。

“小魚……”

“他,他和舒晚……”

程愛瑜張着嘴,滿眼驚愕,近似乎震驚的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窗外,那眼神像是要將對面的什麼撕碎。她幾次蠕動脣瓣,卻始終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來。

倒是這時,一直坐在他們對面沒有發表意見的廖城,憤怒的站了起來。他知道景煊是程愛瑜喜歡的人,知道他們青梅竹馬,更知道那是他的情敵。但這一刻,他氣得發瘋,爲程愛瑜不值。

他一直都說,景煊是個不靠譜的playboy,不值得程愛瑜用心。而這一刻,他想要將他的斷言,證明給程愛瑜看,也許他的用心有些卑劣,但他的確想讓程愛瑜死心。

只有這樣,他纔有機會。

也許是因爲一直壓抑的憤怒,衝到了頭頂。

誰也沒想到,平日裡斯斯文文的人,發起狠來,會那麼瘋狂。

他在舒晚之後,衝出了門,快的來不及阻止。他追上了景煊,上去就打,並大聲地說着什麼。

隔着馬路,她們聽不見,也看不清。

只知道在廝打的過程中,有人推了廖城,事後,警方的記錄中說,是景煊推了他……

“他被推倒在馬路上,接着,一輛車直直地撞了過去,他整個人就飛了出去——”程愛瑜的聲音都有些嘶啞了,但她還是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繼續說:“我想過去,我想報警,但繁華……死死的抓着我,沒讓我過去。”

“她爲什麼不讓你過去?”喬疏狂也是從輕狂的時候走過來的,年少時也做過許多現在想想都覺得很傻很天真的事兒,所以並不難理解她。只是這一刻,他有點敬佩低下這位兄弟,甚至有點兒小小的羨慕他,至少對活着的人來說,死人是永遠無法取代的,他將會永遠在程愛瑜的心裡得到那麼一塊地方。

程愛瑜擰開手邊的礦泉水,喝了口,滋潤着乾澀的嗓子,轉眸看向喬疏狂,望着他那雙永遠讓人看不懂的,但此刻卻沒有流露出平日裡的痞態的狐狸眼兒,不自覺的解釋說:“我們和家裡有約定,如果闖了禍,就必須回去。”

“原來如此。”頷首,喬疏狂淡淡的說着,眼神卻意味深長的看向了遠處。或許是當局者迷的緣故,喬疏狂總覺得這裡頭有點兒蹊蹺。按理說,顧繁華那麼細化廖城,應該比程愛瑜更緊張,換做是他,早就第一時間衝出去了,哪還有空閒想什麼鬼約定?

“我欠了聊城一條命,而間接害死廖城的,是景煊。這也是我無法接受的事實,至於這手……這應該算是後話了。當時,我即將參賽,可有一天,我接到了一張邀請卡,上頭的筆跡是景煊的。我去了,之後我就被綁架了,然後有人敲斷了我的骨頭,把我關在一間暗無天日的倉庫裡。等到救我的人來的時候,送到醫院,一間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間。”伸出左手,琴絃擰出的音符戒指,在陽光下,閃爍着奇異的光彩,似乎每一道光華都順延着那個音符的流線,順延着琴絃劃過亮光。她笑着,用最輕描淡寫的語氣,彷彿並不在意的說:“我應該慶幸,至少只是壞了一節小指頭,而不是整個手都鋸了。喬疏狂,這就是八年前的事情,你不用再查了,我全都告訴你了。”

喬疏狂眯着眼睛,探究的看着她。

她依舊平靜,平靜的就像是空氣中的霧靄,柔和,潤澤,卻將清明的一切掩藏在迷茫神秘之中。而他知道,只要輕輕地撥開這層霧,就能夠看見最真實的她。只是,那要做,對她來說,太過殘忍。畢竟她能夠對他說到這份上,已經是在極力剋制。若是讓她在細緻的描述下去,估計,她又會想八年前一樣,被送到療養院去。

“小魚,你不欠他的。”喬疏狂轉眼看向那張照片,年輕的臉龐,洋溢着期待,充滿着蓬勃的朝氣與激情。他曾經也有,甚至比他期待的還要多。深深地看了一眼,他轉向程愛瑜,伸手扶着她的肩膀,在她不抗拒的狀態中,慢慢地滑向她的臉龐,就這麼輕輕地託着半邊,收斂去他雅痞的面具,專注地看着她,低聲說:“你執行了他的夢想,代替他做了一名記者,優秀的記者。你很成功,若是換做他,他可能會被逼着去當一個律師,或是檢察官。而你卻完成了他的夢想。至於那件事——那是個意外,小魚,那只是個意外。真正傷害你的人,她纔是最該死的,她毀了的不止是你的手,還有你的夢……”

手指順延着她的手臂,緩緩滑過,落在她的左手,輕輕握着,緩緩牽起,放在脣邊,在她小指的指尖上,落下一個極輕的吻。

程愛瑜一驚,連忙抽手。

喬疏狂沒有讓她跑掉,卻也執着她的手,緩緩放下,並擡眼看向她。流光瀲灩的眸中,泛着一絲絲流轉着痞態的溫柔。他優雅的勾起脣角,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要不要,我把肩膀借給你,讓你靠會兒?”

“不必了,不知道靠過多少女人。”

收斂情緒,程愛瑜淡淡的揶揄了句。

喬疏狂不以爲意的笑着,嘴角勾着魅人的弧度,湊近程愛瑜的耳邊說:“你可以讓它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女人靠近。只要你發揮出你的一點兒‘魔性’!”

“怎麼,你們男人不都喜歡小鳥依人的嗎!”

“別以偏概全,小鳥依人那是家常口味。我喜歡時而彪悍,時而任性,時而頑皮,時而溫柔,還要臉蛋精緻漂亮,身材纖細合度,爲人聰明伶俐八面玲瓏,對待有些事情時就特別愛鑽牛角尖,執拗的有些瘋狂的女孩子。最好是我認識的,在環球新聞集團上班,剛巧姓程,名字裡含有她父母的愛情——愛瑜,你說,我要到哪裡去找她?”

“可能……沒有這個人。”望着喬狐狸的那雙眸子,程愛瑜的目光猛地斂起,就連呼吸似乎都在他說話時斷了下。停滯間,她因爲驚愕而瞪圓了的眼睛,也慢慢地眯了起來。

似乎,是時候,和他挑明一切了。程愛瑜想。

“沒關係,我願意等。小魚,你可以拒絕我,但我會等你三年!只有三年!”他忽然放開緊緊抓着的程愛瑜的手,站起身,轉臉立在廖城的墓碑前,在心中暗暗地說,廖城,其實你喜歡的,是她吧!

“喬疏狂,這樣有意思嗎?”她不解,眯着眼睛,仰視着面前的那隻“大狐狸”。

“我覺得挺好的。”淡定自若的說了句,喬疏狂的目光依舊寧是在墓碑上,手卻從口袋中摸出了手機,丟給程愛瑜:“給他打電話,小魚,你這次來意大利,不就是爲了和過去說再見嗎!那你就把這一切告訴他,你可以質問他,是不是和舒晚有染。又或者,你撥通了讓我來告訴他,讓我告訴他,我打算拐你去教堂,讓神父給咱倆證婚!”

話音落,喬疏狂別過臉,朝她擠了擠眼。微抿的薄脣,好似染着脣膏,紅潤潤的,一雙漂亮的眼眸引着陽光,閃爍着淡淡的金色,掩着銳光。

程愛瑜第一次這麼仔細的看着雙眼睛,驚訝的發現,居然是琥珀色的。

“你的眼睛……”

“平時戴着隱形眼鏡,今天忘了。”喬疏狂朝她比了個手勢,就背過身去,似乎並不喜歡她這麼直視着他。“小魚,就算你是非要在他身上死的屍骨無存,我也一樣會等你三年。我栽了,和你一樣……”

話音落,喬疏狂就走開了。

目送他的背影,程愛瑜淡淡的說:“其實你什麼都知道,執着三年又有什麼意義……”

轉眸,程愛瑜看着那塊墓碑,用喬疏狂的手機,撥通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等待許久,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一道讓她心涼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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