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是夜

司馬明昊目光落在雲姬身上,卻沒有說話,只看着她,冰冷的雙眸愈加深邃,讓人猜不透。

鳳舞識趣的退了出去,門關上的聲音,讓呆立的雲姬嚇了一跳。她環顧房間裡,竟只剩下自己和司馬明昊了。

司馬明昊慢慢地走過來,目光始終停留在雲姬身上。

他每靠近一步,雲姬的身體就僵硬一分,呼吸就急促一分。當司馬明昊走到跟前的時候,雲姬覺得自己幾乎要窒息了。

司馬明昊低下頭,看着渾身篩糠一般的雲姬,冷聲道:“你害怕本王?”

雲姬不知如何回答,只低下頭去,想避開那雙蘊含着莫名灼熱的陰冷雙眸。

司馬明昊皺皺眉頭,伸手捏住雲姬的下巴,手上傳來的柔和觸感,讓他心中一陣悸動。

“看着本王!”司馬明昊冷冷地道:“本王不喜歡躲躲閃閃的人。”

雲姬惶恐地擡起眼眸,對上那雙冰冷的眸子。

司馬明昊心中一震,思緒瞬間飛回很久之前的北疆。

只有九歲的自己,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鹿。它有着柔和線條的脖子,整潔美麗的皮毛,嬌小長滿細密絨毛的犄角。

如此完美,是司馬明昊的第一隻獵物。

它又黑又大的雙目中,倒映着長長睫毛的陰影。晶瑩的淚水汪出來,驚恐、無助地看着司馬明昊。

“昊兒,別怕。”母親從身後走來,一身利落的戎裝——鎮北王的女兒,從來就是英武威風的。

“母親,我不怕。”司馬明昊擡眼看看母親跟自己幾乎一樣的冰冷雙眸,手中匕首毫不猶豫地刺下去,給了那隻美麗獵物最後一擊……

眼前的女子,絕美的面孔、窈窕的身段、嬌柔驚恐的神情,如同那個最完美的獵物一般無二。

只一瞬間,司馬明昊身體裡與生俱來的征服慾望,如同火山爆發一般被挑起來。

他冰寒的眼中漸漸騰起熾熱的火焰,身體裡的悸動仿若流水般瞬間注滿全身。

司馬明昊低下頭,托住雲姬的下巴,慢慢地拉到自己跟前。那嬌嫩紅潤的雙脣,由於緊張而急促的溫潤呼吸,刺激着司馬明昊洶涌而至的征服欲。

他猛地將雙脣蓋上去,手中的“獵物”掙扎了一下,卻似乎又猶豫着不知所措。這欲拒還休,使司馬明昊心中的悸動越來越猛烈。

他霸道的脣滑到“獵物”的耳邊、脖頸。每一處絲綢般細膩的肌膚,都愈加燃燒起司馬明昊身體裡的烈焰。

他呼吸沉重起來,猛獸般將“獵物”撲倒,一陣裂帛聲響,伴隨着嬌弱的驚叫,露出誘人的風景。

雲姬驚恐地想蜷縮起身體,司馬明昊眼神中的東西讓她驚懼無比,她想逃走,但體力巨大的落差讓她想反抗的意識越來越薄弱。

突然,窗外一個驚雷,打破了秋夜的寧靜。秋風猛地吹開窗櫺,寒涼地滅掉了兩隻蠟燭,屋子裡頓時暗了許多。

閃電不期而至,狂暴地撕開黑夜的凝重。雲姬陷在驚恐和緊張中的頭腦混亂起來,兩年前那個電閃雷鳴的夜晚頓時衝開記憶再次呈現。

……王靖那猙獰的面孔跟司馬明昊重疊在一起,緊張頓時變作驚恐、窒息,雲姬的腦中徹底脫離了現實環境,滿眼都是那晚的場景……報仇!這是機會,雲姬!抓住這個機會!!報仇!!!

雲姬緊張的表情驀地木然起來,她飛速從頭上拔下一根髮簪,狠狠地咬牙向眼前這個男人刺過去……鮮血飛濺,一片殷紅模糊了眼睛。

“你居然行刺本王!”

劇痛喚醒了司馬明昊的冷酷,他伸手抓住雲姬細白的手臂,看着她彷彿從噩夢中驚醒一般的表情,覺得有些不對勁。

那雙美目浸在淚水裡,瞪的大大的,卻無法轉動。手中緊緊攥着玉簪,骨節都成了白色,卻毫無動靜。

“雲姬?雲姬?”司馬明昊驚訝地晃晃雲姬,面色一變,喊道:“來人!”

一夜秋雨過後,晴朗的陽光再次照進窗櫺。雲姬醒來,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睛,忍不住“唔”了一聲。

“姑娘,你可算醒了。”

鳳舞可愛的面孔呈現在眼前,大大地鬆了口氣。

雲姬歪歪頭,一眼看到旁邊放着的紅色紗衣,驀然想到昨晚的事情。心中一驚,低頭看見自己身上已經換過的內衣,一顆心慢慢沉下去。

“姑娘,昨夜太醫已經來看過,說你不過是焦慮過度、急火攻心,沒有大礙,你不用擔心。”

鳳舞見雲姬面色有異,急忙道:“殿下也沒事,只是皮外之傷。”

雲姬這纔想起來自己彷彿刺到了司馬明昊,猛地坐起身來道:“我要受怎樣的懲罰?是不是要發落永巷。”

出乎意料,鳳舞搖搖頭道:“殿下沒有說,只說讓奴婢給姑娘換好衣服,好好服侍你。”

又壓低聲音道:“姑娘,殿下說你患有癲疾,可是真的?”

“癲疾?”雲姬一愣,旋即明白這是司馬明昊掩飾自己刺殺他的藉口。

“難怪了,你刺傷殿下,殿下也不追究。”鳳舞很認真地道:“以後姑娘可得注意點,這個病嚴重了可要命。”

雲姬有些窘迫地點點頭,心中卻十分納悶司馬明昊爲何會替自己撒這個謊,依他的性格不是應該立刻將自己砍了纔對麼?依鳳舞的說法,他不但沒有發怒,反而替自己隱瞞了所有事情。

正思慮着,卻聽鳳舞又道:“方纔東宮總管路公公傳旨,說若是姑娘醒來,便去書房服侍。姑娘覺得怎麼樣?能出門麼?”

“哦,沒事,已經沒有大礙。”雲姬急忙答道,鳳舞見狀便服侍雲姬洗漱。

用過早飯,兩人走在去往書房的路上,鳳舞指着距離雲姬住所幾步之遙的一處宮殿道:“這是側妃娘娘的麗椒閣,側妃娘娘人很好,特別擅長丹青。”

雲姬腦海中出現宴席上那個身着青蓮色絲綢衣裙的女子,似乎是個雅靜賢淑的性子。

再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現一處大院子。

“此處是太子妃的延福宮,姑娘切記千萬不能得罪太子妃,她治下很嚴。”鳳舞小心翼翼地輕聲道。

雲姬擡眼看去,只見延福宮青瓦紅檐,彩繪的廊柱。在鬱鬱蔥蔥樹木襯托下,格外華麗。

正打量着,院門中走出來一個宮女。這宮女挑眉細眼,衣着比一般的宮女華麗很多,但滿面的戾氣,讓人一看就沒有好感。

鳳舞一看見那宮女,面色立刻緊張起來,慌不迭地行禮道:“鳳舞見過金枝姐姐。”

金枝神情傲慢地瞥了鳳舞一眼,並沒理她,反而是上下打量着雲姬,問道:“這位就是昨日進府的雲姬姑娘?”

“是,奴婢……呃,我就是雲姬。”

金枝眼中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姑娘來了東宮做侍妾,居然不向太子妃請安問好麼?”

旁邊的鳳舞見這情景,趕忙壯着膽子對金枝道:“金枝姐姐,太子剛纔傳雲姬姑娘即刻到書房去,不如……”

“你這小蹄子,這裡什麼地方,也有你說話的份!”金枝說着上來就捏住鳳舞的面頰道:“不要以爲你現在傍了新主子,就敢放肆!這‘青色胭脂’不夠漂亮,想再多一點是不是。”

鳳舞疼的掉下淚來,直呼姐姐饒命。

雲姬這才明白,原來鳳舞面頰上的青色並非胎記,而是如此被捏出來的青紫,想來在東宮一直受這樣的欺負。

當下心中怒氣上涌,一把推開金枝道:“你也不必動怒,我去給太子妃請安便是。”

金枝沒料到雲姬動手,一下子被推了個趔趄。不過也礙着身份沒敢發作,只陰陰地道:“哼,既然您知道好歹,那奴婢就給您通傳了。”

雲姬對鳳舞道:“我去給太子妃請安,你就在此等我。”

“姑娘!”鳳舞一把抓住雲姬,又不敢說,只用眼神焦急地暗示她不要去。

“沒事的。”雲姬笑笑,轉身跟着金枝走進延福宮。

偌大的延福宮一點聲響都沒有,下人們屏聲靜氣,站得筆直,雲姬竟然聽得見自己的呼吸。心下確定,莊秀雯平日裡治下真的很嚴厲。

進得外廳,只見莊秀雯端坐在正面八仙椅上,一雙鳳眼斜睨着進來的雲姬。

雲姬依禮跪拜道:“奴婢雲姬,給太子妃娘娘請安。”

莊秀雯懶懶地擡起眼皮,冷聲道:“哼!靠近了看,狐媚之氣更重,淑妃娘娘到底安的什麼心,把你硬塞進東宮!”

雲姬心中一怔,強作鎮靜道:“回太子妃,奴婢是奉皇上之命來東宮的。”

“嘁!別跟本宮繞彎子。本宮一早就打聽過,你從冷宮放出來,便在瑄華宮後院做粗使丫頭。”莊秀雯目光犀利地道:“淑妃自己害怕皇上瞧見你,命你不準踏入前院,卻把你塞進東宮來,真是厚顏無恥!”

雲姬沒料到莊秀雯竟這麼不將齊玉珠放在眼裡,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卻聽得莊秀雯冷冷地道:“哼!她能塞進來,本宮就能打出去。來呀,給本宮狠狠地掌她的嘴,讓她明白這東宮不是什麼貓兒狗的都能進來!”

金枝立刻應聲,揮揮手,旁邊幾個嬤嬤就過來抓住雲姬。

雲姬雖然料到莊秀雯會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卻不想竟是這樣突如其來的懲罰。

金枝冷笑着拿出一塊竹板,那是專門用來掌嘴的。雲姬在前朝西燕冷宮裡,見過一個宮女只被這東西打了五下,就血流滿面,牙齒掉落,面目全非。

雲姬也不是鐵打的,自然心生懼意,急忙掙扎道:“太子妃!奴婢雖然卑賤,卻是皇上和淑妃娘娘將奴婢賜給殿下,奴婢也不敢抗旨。”

“哼!你這賤人,嘴巴倒是狠毒,繞着彎的指責本宮不尊聖旨。”莊秀雯冷冷一笑:“那乾脆本宮就抗旨到底,直接打死你這個御賜的侍妾,看看皇上會不會廢了本宮這太子妃!”

雲姬驚慌起來,莊秀雯眼中的神情讓她知道,這句話絕不是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