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綿長,司馬明昊毫無睡意,他側頭看着蜷縮在自己懷裡的雲姬。
初經人事的紅暈還留在她雪白的面頰上,瀑布般的黑髮流淌散在錦緞被褥上,凌亂地彰顯着剛剛過去的狂熱。
司馬明昊將手放在雲姬有些微涼的肩膀上,雲姬在夢中嗯哼了幾聲,將一顆小腦袋更深地往司馬明昊的懷裡鑽鑽,繼續甜睡。
司馬明昊一向是冷酷的,那是母親從骨子裡帶給他的天賦。這天賦讓他從未對任何人有過深切感情,父親、母親、兄弟,包括身邊的那些女人。
他的思緒飛回多年前的一天,那副小畫方一打開,司馬明昊便立刻被吸引了。
畫中透露出來的孑然自在、遺世獨立的氣勢,輕而易舉就攻破了許久來浸淫在刀光劍影、金戈鐵馬中的司馬明昊的心。
畫裡那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潺潺流水、亭臺樓閣都是那麼的安然自在。司馬明昊從未想過,還有那樣一種生活可以過。
少年心中隱藏極深的溫情彷彿混沌開蒙似的,突然發了新芽,讓他意識到,原來自己也能如此溫暖。
司馬明昊將兩根凌亂的髮絲從雲姬面上拂去,面上冰冷褪去,浮起濃厚的寵溺之情。
東宮之中,瑄華宮。
金枝小心翼翼地遞上一盅燉品道:“娘娘,這是雪梨燕窩,奴婢特地讓小廚房燉的,可以消火理氣……”
莊秀雯伸手將金枝遞過來的燉盅打了個粉碎,怒道:“消火!消什麼火!那個賤人都侍寢了,你們這些人都幹什麼吃的,讓你們盯着她,都盯到哪兒去了!”
奴才們大氣都不敢出,噤聲低頭立着。
自從昨日內務府傳來消息,雲姬將被冊封爲庶王妃之時,莊秀雯就沒消停過。
東宮都知道,司馬明昊放過話,雲姬一旦侍寢,便提位冊封。可誰也沒想到,竟直接跳過四級,側封爲庶王妃,地位僅次於側王妃謝林媛。
知曉司馬明昊帶着雲姬去季山宮,莊秀雯雖然生氣,但一想到雲姬有那不能被男人碰觸的“癲疾”,還心存僥倖。
卻沒想到,季山宮卻傳來消息:整整兩日兩晚司馬明昊什麼都沒做,就一直陪在雲姬身邊。
兩人如同新婚燕爾,如膠似漆。
“哼!本宮就知道,什麼癲疾,都是這狐媚子使得錦囊妙計。”莊秀雯狠狠地咬牙道:“她還在殿下面前假裝楚楚可憐,這欲拒還迎的招式,真是連青樓女子都得自愧不如!”
金枝謹慎地看看莊秀雯道:“娘娘,咱們還真是小瞧了這庶妃。”
“哼!這種錯誤本宮斷不能再犯。”莊秀雯冷冷地道:“金枝,將敬事房的管事——趙公公請來。”
東宮之中的雎悅宮,煥然一新。迎接來它的主人——庶王妃雲姬。
鳳舞歡天喜地地打量着宮中的擺設,對雲姬道:“娘娘,這跟咱們原先的小院可真是天壤之別。”
已經換上庶妃衣裝的雲姬笑笑道:“看你,比我還高興很多似的。”
“奴婢是替娘娘高興。”鳳舞驕傲地擡起小臉:“現在再也沒人敢隨便將娘娘拉出去,刑杖一頓,奴婢總算不用成天提心吊膽了。”
雲姬拉住鳳舞的手道:“鳳舞,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跟着我,你也受了不少委屈。”
“娘娘這是哪兒的話,奴婢做什麼還不都是本分。”鳳舞可愛地歪歪頭:“只要娘娘好好的,奴婢便高興了。”
正說着,新來的管事太監杜長生開口道:“啓稟娘娘,側王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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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姬聽了急忙站起身來,迎到門口。
謝林媛款步進來,面上帶着賢淑的微笑,緊走幾步伸手扶住要跪拜的雲姬道:“妹妹不必多禮,現時你已經是庶王妃,咱們姐妹就不分彼此了。”
說罷招手讓身後的香荷捧上一個木盒:“這是哥哥前日送進宮來的上等燕窩,姐姐特送來給妹妹補補身子。”又壓低聲音玩笑道:“聽聞殿下夜夜都來,妹妹可要注意身體呢。”
雲姬是一早就知道莊秀雯和謝林媛其實都未侍寢,便忍不住尷尬起來,忙掩飾着輕聲道:“多謝側王妃好意。”
謝林媛打量着室內的佈置和擺設,感嘆道:“這雎悅宮在初始的時候便有了的,雖然不如延福宮大,卻是距離殿下寢宮最近的。那時我還曾想過,是哪位有福的妹妹,會住進來。”
這宮殿是雲姬從季山宮回來之後,便搬進來的。司馬明昊瞞着她收拾佈置完畢,根本沒有容她多想,轎輦就直接送到這裡。
衣物用品、水粉首飾一應均是新置辦齊全,那些舊物,直接鎖在侍妾院中,連搬家都省了。
雲姬知道這些事情在東宮之中引起多大波瀾,便更加小心。
此時聽謝林媛如此說,只道:“東宮之中,若論清淨雅緻,還是側妃的麗椒閣。”
“呵呵,不過是個素淡的去處,談不上什麼清淨雅緻。”謝林媛的笑容安靜而平和:“妹妹放心,姐姐不過是羨慕,咱們都是侍奉殿下的,若是計較太多,豈不令殿下操心。”
“姐姐說的是。”雲姬點頭道。心中卻明白,謝林媛並非面上表現得如此知書達理,溫柔賢淑。
那日在御花園中,她僅憑几句話,便將自己陷入下風,想來也是個有心計的主兒。
不過看現在情勢,比之莊秀雯還內斂許多,禮貌相對即可。
閒話一會兒,謝林媛站起身來道:“方纔殿下傳了我去書房服侍,我順便來看看妹妹,時辰不早,這就告辭了。”
雲姬急忙站起身來道:“恭送側妃。”
謝林媛走後,鳳舞打開謝林媛送來的盒子,看了看道:“娘娘,你看,都是上等的燕窩呢。”
雲姬伸頭過去,只見一盞盞都是雪白整齊,上下三層,六十盞。不禁覺得謝林媛過分大方了。
正看着,卻見杜長生再次進來道:“娘娘,瑄華宮全嬤嬤求見。”
雲姬一愣,想當初瑄華宮火災看到全嬤嬤之後,雲姬就刻意迴避着她。突然聽到她的名字,心中不自覺地“咯噔”一聲。
全嬤嬤聽傳走進來,面帶喜色地施禮道:“奴婢見過庶妃娘娘,給淑妃娘娘道喜了。”
雲姬穩了穩心神,換上一張笑臉扶住全嬤嬤:“嬤嬤跟雲姬相好那麼多年,現如今就不必多禮。”
旋即立刻讓鳳舞端上好茶,拉着全嬤嬤坐在榻上。
全嬤嬤打量着雎悅宮,笑道:“當初在冷宮的時候,奴婢就看出來娘娘必非池中之物,果然是有出頭的一天。這才幾日,便已經是人上人了。”
“還是託嬤嬤的福,若不是嬤嬤那日將我舉薦給淑妃娘娘,雲姬也不會有這等好際遇。”
“娘娘自有貴人氣質,哪兒能是我們這樣的奴婢能夠託福的。”全嬤嬤道:“倒是淑妃娘娘貴人福運,娘娘託了這個恩典纔是。”
“嬤嬤說的是。”雲姬立刻明白了全嬤嬤來的目的:“原本就打算今日前去給淑妃娘娘謝恩,已經備好禮物。既然嬤嬤過來,便正好一起去。”
轉身看見方纔謝林媛送來的燕窩,便給鳳舞使個眼色,鳳舞心領神會地用一塊紅綢將盒子包了,跟在雲姬身後出了門。
瑄華宮中,齊玉珠見雲姬過來,面色並不好看。冷冷地道:“還是從本宮這裡出去的人,若是不叫,連門檻都不邁麼?也叫合宮上下笑話本宮。”
雲姬急忙跪下道:“妾身早就想來拜會娘娘,只是庶王妃旨意昨日才下,奴婢不敢提前貿然來報告消息。”說罷衝着鳳舞招招手,鳳舞急忙將手中盒子端上來。
“娘娘統領六宮,日夜操勞,雲姬無以爲報,帶些上等燕窩送給娘娘,以表孝心。”
流蘇接過來,打開盒子給齊玉珠瞅了瞅。見果然是潔白晶瑩的上品燕窩,齊玉珠脣邊浮起一絲笑容道:“果然不一樣了,也能出手如此闊綽,倒是不負本宮對你的期望,起來吧。”
雲姬落座,卻見流蘇走到門口,對外面說:“請陳太醫進來罷。”
只見齊玉珠的御用太醫在太監的引領下走進來,給齊玉珠和雲姬見了禮。
“這位是本宮專案的陳太醫。”齊玉珠對雲姬道:“今日特請他來給你診個脈。”
雲姬面色一紅,知道齊玉珠所指爲何。雖然心裡有些反感,卻也不敢多說,只伸出手來,讓陳太醫診脈。
須臾,陳太醫診脈完畢,道:“啓稟淑妃娘娘,雲庶妃脈象有力,身體康健,無有大礙。只是之前恐受過些寒涼之氣,心中又有些鬱結,待微臣開兩幅補藥調劑一下,便可。”
“嗯,鳳舞,你跟着太醫去拿藥,本宮有話跟你家主子說。”
鳳舞跟着太醫出去,流蘇識眼色地屏退左右,自己也出去將門關上。
齊玉珠斜睨着雲姬,面色沉下來:“怎麼?如今得了太子的恩寵,便不用理會本宮了麼?”
“妾身不敢。”雲姬低頭道:“娘娘對妾身恩重如山,怎敢忘記。”
“既然如此,今後你已經是庶王妃,不比當年侍妾之時,更可自由來往宮中,有什麼事,直接來跟本宮彙報即可。”
雲姬雖早知齊玉珠會如此要求,卻也沒辦法推脫,只得點頭答應道:“是,妾身明白。”
“過幾日,淮南侯便要到京城了,你留意着奏摺裡面有沒有什麼提議削掉淮南侯軍權的,及時報給本宮。”
“是,奴婢記下了。”
雲姬從瑄華宮中出來,心情無比鬱悶。雖然心中篤定是再不做細作的,但齊玉珠這邊不應付還是不行。
思來想去,便只道跟司馬明昊攤開來說一下此事纔是上策。方拿定主意,卻聽得旁邊一個嬌脆的聲音道:“這不是雲庶妃,奴婢這廂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