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長鞭,如靈蛇一般襲來,柔韌地攀上香巧的頭髮,將她的髮髻一下子扯散。一時無比狼狽。
衆人紛紛轉頭時,長鞭已靈活地回去,好似附了靈性那樣。只見一個年輕少婦眉眼俊朗,身材修長,手持長鞭怒目瞪着在場的人。
“哪幾個是鳳儀宮的奴才。”少婦語氣嚴厲,讓人不免爲之一抖。
香巧瞧出她定是有些來歷,卻又的的確確並不認識,且她身上穿的衣裳也的的確確並非宮裝,顯然是來自宮外。
可宮外的人,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地干涉宮裡的事情?
“請問您是……”
“輪到你說話嗎?”香巧剛開口,就被少婦喝斥了回去。
“不願意說是吧,先打你!”少婦柳眉倒豎,揚起鞭子,又朝香巧身上落去。香巧閃躲不及,結結實實地捱了一鞭子,衣裳都抽破,在肩上留下一道觸目的血痕。
錦繡一看,顯然這事不太對啊。
能帶着長鞭進宮,還敢在宮裡這麼撒野,一定不是常人。香巧的確沒有眼力。少婦的第一鞭其實並不想傷她,只是撩散了她的頭髮,爲的就是給她點教訓,可香巧偏偏不識好歹。少婦再問話,她非但不老老實實回答,還反問少婦是誰。
大忌啊。
少婦是誰,和你有關嗎?只要知道她足夠治你,就夠你喝一壺了。
鳳儀宮的奴才,其實歸根到底還是奴才啊。
香巧被打得猝不及防,倒在地上低聲哀號,旁的小宮女年齡也就跟錦繡差不多大,見香巧被打,個個沒了主張,縮到了一角。
方纔對着錦繡吆五喝六的樣子,早不知丟到了哪裡。
少婦顯然還是有剋制的,見小宮女們畏畏縮縮,倒也管住了手中的鞭子,沒有再繼續往下落。
怒目而視的氣場還在,將幾個小宮女一一掃了一遍,喝道:“都給我滾!”
一聽讓她們“滾”,便意味着不會挨鞭子了啊!小宮女們立刻圓潤地離開,半點不回頭。連滾在地上的香巧,都忍着劇痛趁機夾在宮女堆裡離開了。
錦繡望着喪家犬一般的香巧,心中感嘆,做人要厚道,一點點小恩怨,記了一年多,還時時刻刻想着要扳回一城,真是毫無道理。這不搬腳自砸麼。
感激地望了一眼少婦,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你也未必是爲了解救我,但好歹打起來,我也是吃虧的,便恭恭敬敬行了個禮,然後打算離開。
“你留下。”少婦突然道。
錦繡停住腳步,乖乖地立於一旁,等待少婦大人發話。
“既然皇后看上了你,爲何你卻去了長壽宮?”少婦問。
看來她是看到了事情的始末,連這段都聽到了。不過,她爲什麼對這個感興趣?錦繡有些奇怪。
當然人家的問題還是要好好回答。
“回貴人的話,誰將奴婢帶走,奴婢就在那兒當差。德文郡主大婚後,是太后帶走了奴婢。”
少婦道:“我明白了,先下手爲強,到哪兒都是這個理。皇后便是太弱了,才容那幾個賤婢張狂。”
錦繡一驚,這少婦到底是誰啊,說皇后娘娘都用這種語氣,不由警覺起來,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仁厚慈恩,以德服人。”
少婦又道:“你倒是個有良心的。雖沒去成鳳儀宮,還知道替皇后說幾句維護的話。你叫什麼?”
“奴婢錦繡。”又大着膽子,“貴人您是……”
“我是誰不重要。知道了是誰,一切就都作狀了。”少婦說話真是直截了當。
錦繡也不以爲意,她見的奇人奇事也不少了,反正,眼前這位,就當她是又任性又有正義感的貴人,總沒錯。
而且,她喜歡跟直截了當的人打交道。錦繡也是有顆直截了當的心呢。
便道:“貴人放心,無論知不知道,錦繡都是一樣的。”
少婦卻笑了:“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卻不是很信,且要再看看。”
錦繡奇道:“貴人又不是宮裡的,打算如何看?”
少婦卻沒回答她,反而端詳着她,突然問道:“七皇子和十四皇子都圍着你?”那語氣好生質疑,就差說:這可能嗎?
錦繡很是汗顏,貴人啊,跟你不熟啊,這事不能直截了當啊。
“奴婢只是伺候過七皇子,至於十四皇子……因爲與奴婢年齡相仿,略說過幾句話。”
少婦眼神一亮:“七……皇子在靜思堂那會兒,就是你服侍的?”
“正是。”
錦繡看到了少婦那顆八卦的心已經開始熊熊燃燒,略感無可奈何。
“原來這樣。他可不輕易認定什麼人,認定了就必然待你好,你也是有造化的。”
“造化?”錦繡有些不解,自己升了個虛職還是在長壽宮,而且深陷宮廷鬥爭,外人可不知道自己對元恆的心,怎麼看也沒從元恆那兒撈到好處,如何談得上“造化”二字。
少婦卻笑着道:“我說實話你別生氣。景王是寬厚的人,景王妃可不是。說你造化,是因爲你相貌粗陋。但凡長得稍好些,你可活不到這麼舒坦。”
呃……這貴人,講話可真戳心窩子。
“人不生非份之心,自能安於天命。奴婢服侍景王殿下時才十一歲,景王妃何苦與一個十一歲的孩子爲難。”
大約是少婦自己也感覺到實話有些傷人,想補救一下,笑道:“其實你五官什麼都挺好,眼睛生得尤其好看,就是一臉的疤痕有些駭人,若能遇上良醫,還是有救的。”
錦繡笑道:“奴婢也覺得自己受傷之前長得還是不錯的,不過良醫這種事情,就要看緣分了,奴婢一介小宮女,不奢望。”
少婦被她逗笑了:“我就說嘛,我那……那十四皇子,最是個愛美的,不好看的宮女,他根本不可能說話,原來你是受了傷的。”
“十四皇子如今不比從前,不僅愛美,也知道該如何欣賞美了。貴人一定是好久沒見他了。”
“是啊,好幾年了……”一絲黯然閃過,少婦突然又振作起來,“你身上好香,怎麼這麼香。天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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