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是一開始就瞞着她。”
“那個我可以解釋。”林傅擰眉,不悅自己來找人聊天,卻被教訓。
“可你沒有,你在拖延。”Half一針見血。
林傅沉默下來,然後直接往沙發後躺,手指一鬆,捏扁了的罐子輕聲落地發出輕微動靜。
Half到底還是心軟了,嘆口氣走到他身邊,彎腰將啤酒罐子給撿起來。一個個空罐子都帶着主人的怒火扭曲變形。
林傅就像灘成一團爛泥,一動不動。
“真應該給這樣的你拍個照片,傳回英國讓他們看看,他們的Boss,Leader變成什麼樣子了。”她打趣,努力讓氣氛稍微變得好一些。
林傅卻擡手捏了捏鼻樑,“我覺得我得回國一趟。”
Half臉上的笑意一頓,“怎麼了?”
“有人黑了系統,我的身份曝光了,我得回去解決這件事。”
“這件事並不值得你這樣大動干戈的跑回去,該泄露的也早已經泄露,就算你現在回去也是於事無補,再說,你爲了什麼回去?逃避?”Half依舊一眼就看穿了他話裡話外的意思,她太瞭解他,哪怕只是淺薄的,也足夠在他心魂大亂的這會兒,將他看個一清二楚。
林傅不置可否,胸腔裡一團渾濁的心情,只餘空氣中隨着呼吸之間噴吐的令人心煩的酒精味。
Half將罐子扔進垃圾桶,也不再撿。在他身邊的沙發坐下,再雙手一攤,整個人往後仰合上眼,“愛情真讓人捉摸不透,你對她是認真的?”
“認真?”林傅輕飄反問。
他像是想要問她,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答案,但更像是問自己。
Half聽出了這層意思,沒有開口,他向來聰明,梳理和自愈能力也很強,相信他很快就能夠理清楚這裡面的關係,不需要別人插手,免得弄巧成拙。
她不知道的是,林傅有史以來,第一次發現這個詞用在一個女人身上,用在一段感情身上,是那麼的,讓人難以開口承認。
認真?
是對這婚姻認真嗎?
OK,他承認當初答應她結婚的時候,家裡全票反對,而他也本來就是因爲想要給她一個暫時的棲身之所,纔會妥協。
只是後面的發展有些出離了軌道,孩子很可愛,出乎了他的意料的可愛。
她……
也很吸引人,至少,在遇到她之前他不知道自己的制止力隨時都可以處於臨界點。
可其實想想,這個女人有什麼特別之處?
她身邊一堆的狂蜂浪蝶爛桃花,處理不完的感情糾葛,自以爲堅強其實內心脆弱的隨便人都可以攻破的。
這樣的人,他隨便伸一隻手就能揪出一大把來。
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六年前,她懷了他的孩子,爲他生下了一對兒女。
而這簡單的生活給了他安定感,他突然開始每天才上班就想下班回家會看到什麼場景。
他一手拯救了那個在青雲城被她至親至愛的人傷得奄奄一息的女人。不,她的傷痕從來都在她內心,哪怕昭然若揭,卻還諱莫如深。
她自以
爲自己的僞裝很好,但哪一回瞞得過他?
可是這種自己的情緒不由自己掌控,而全盤託付在別人身上的感覺,很糟糕。
至少,他現在沒有之前那麼享受了。
林傅在Half這邊待了一上午,就回家了,回家的時候看到許恩慈正坐在客廳,手中捧着一個設計版。
對了,過幾天就是HK正式營業的日子,她很忙,忙着設計以一些可以撐門面,或者可以叫做鎮店之寶的飾品。
其實沒有這麼麻煩,必要的時候,她可以直接搬出Kindness的身份,一定會有不少就同行的人感興趣的慕名而來。
根本沒必要這樣從頭開始,她在和那段在英國的日子,撇清關係。
“砰……”
一聲不大不小的關門聲響起。
許恩慈放下筆,事實上她胸口還有隱隱作嘔的慾望,喝太多酒就是和自己的胃作對,她吃不進任何東西。
想起林傅的生日要到了,就坐在客廳裡想畫出點什麼,思緒卻亂飛,注意力根本集中不起來。而他現在回來了,身上帶着冰冷的怒火。
她有預感,這股火很快就會蔓延到她的身上,甚至這段貌合神離的婚姻上。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她覺得空腹難受,想要爲自己煮一些麪點的時候,聽到了客房也發出了開門聲。很輕,但是室內安靜,她沒有漏掉這個動響。
林傅走到廚房邊,看着她繫着圍裙,留給自己一個纖細卻苗條的身影。
他此時最應該做的也許是去抱抱她,這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親。
可是他忍住了。
“多煮一份吧,我也餓了。”沉默了良久,最後他這樣開口。
許恩慈早就聽到他的動靜了,所以這會兒也沒有被嚇到,麪條多放了一人份,卻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以至於煮出來的面味道不盡人如意。
可哪怕是這樣,她皺眉覺得太淡了的時候,林傅也許是真的餓壞了,就着剛出鍋沒多久的燙麪直接開吃。
見他這樣,原本腹中空空的許恩慈發現自己更是半點食慾都沒有了。
“我晚上要回英國一趟,處理點事。”林傅低頭,說這話的時候,語調也沒有起伏。
許恩慈放下筷子,“嗯。”
兩人就這樣沉默下來,許恩慈似乎有些焦慮,擡手抓了抓已經被剪斷的頭髮,但是症狀顯然沒有因爲這樣就緩和。
她能看到林傅低頭吃着面,那清爽的短髮,頭頂的發旋。她能看到那英俊的臉龐那線條剛毅的線條和側臉輪廓。
男人吃東西很優雅,會盡量不發出聲音也很少發出。他用筷子也很厲害,甚至能夠在夾紅豆的比賽中和她不相上下。
可他擁有的秘密太多了,多得本來已經覺得在路途中覺得筋疲力盡的她沒有能力再去揹負。
“好。”她又應了一聲,明明已經沒有人再說話,她彷彿是在確認一樣。
卻在男人停下進食動作時,低頭去吃麪。
熱氣糊了一臉,白茫茫中,眼淚墜落也看不見。許恩慈咬脣,夾着味道並不好的面大口大口往嘴裡塞。
還記
得不久前,他抱着她說,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這裡,要等這邊的事情解決完了再回國處理所有事物。
所以,隱約清楚她已經知道了一些內幕,所以去做善後嗎?又或者,這只是一場單純的棄子游戲?
到底是誰節節敗退那樣的在潰敗着。
許恩慈咬脣,一直低着頭。
直到聽到椅子和地面發出的輕微聲音,隨後腳步聲漸漸遠去。
她不能哭的,她早知道會有這一天,而現在不過是提前了而已,她已經很堅強,她面對過太多的事情了。
現在無非是弄懂秦喚秦逸的事,再搞清楚秦逸背後的人是誰,到底是誰要對自己不利就好了,加以防備也好,繩之以法也好,有個了結。
對方沒有動作,但是她不能一味的坐以待斃守株待兔,她要主動出擊,而這個方法,就是……引蛇出洞。
林傅乘一聲不吭的就離開了。
哦,也不能說一聲不吭,他在下午的時候和她報備了一聲。
許恩慈扯扯嘴角,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裡的沙發上好久,才發現雖然肚子餓,但是一點都沒有下廚的慾望。
時至今日,還有誰可以幫她?
一個人,不能說她沒信心,是真的不能做好這件事。她確實在想到引蛇出洞這個方法時,有種玉石俱焚的念頭,不過轉瞬即逝。
她還有兩個孩子,沒必要爲一個騙子而尋死覓活。
簡單的吃了飯,許恩慈就把自己關進了她和林傅共用的書房,她在裡面設計稿圖,林傅的生日要到了,她往年會送一些袖口。
或許,今年可以送一個稍微有紀念意義一點的。
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離婚戒指?
哦,也對,離婚了誰還帶着戒指,想來是沒有了的。
書房裡亮着孤燈,許恩慈一坐就是坐到次日凌晨兩點多,眼皮子已經打架,這纔將筆放下。桌上一堆的橡皮屑,素描紙已經被反覆的擦,卻依舊空空如也。只有右上角的字體雋秀優美,寫着William。
趴在桌上眯了一會兒,做了個噩夢,夢到林傅坐在飛機上朝自己招手,她要跑去,卻眼睜睜看到飛機爆炸。
碎片劃開了雲層,爆炸引起的火焰燒紅了半片天。
最後,一切都落入那神秘到可以吞噬一切的深幽海洋裡。
她嚇得滿頭大汗,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機,一邊告訴自己他沒有那麼快就到英國,看着手機顯示五點多,她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短信。
許恩慈洗了個熱水澡,浴室裡氤氳起來的熱氣愜意而讓人放鬆,她差點睡去,在浴缸裡喝了一口自己的洗澡泡泡水,這才被嗆醒,那股鹼味讓她吐了一早上沒有絲毫的進食慾望。
換了身衣服,許恩慈出發去派出所。
是的,她已經不打算連累任何人,閆鈞臨已經因爲她的事情犧牲的夠多,莊謹自始至終只是萍水相逢更是無辜到極點。
商翊之嗎?
商翊之已經有了他的妻子和還沒有出生的孩子,她也和季嫣然說明白,更不能去打擾。
大家不都說是有事找警察嗎?
所以她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