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番右拐後,褚子明將車停在西廂茶館前。
茶館就兩層樓,特別復古的建築,亭臺樓閣蜿蜒。只是褚子明卻沒有將她往二樓帶,而是繞過水榭去了更爲裡面的包廂。
“我從來不知道這邊還有這麼精心的設計。”進屋前,許恩慈這樣讚歎。
倒也不算是誇張,聽着水聲涓涓,許恩慈覺得任何人進了這裡,都會不由得心寧氣靜特別輕鬆愜意起來。
有服務員早早等候在一旁,見了兩人,就開始泡茶。
素手纖纖翻覆之間,茶香四溢。
“這是碧螺春,許小姐嚐嚐味道。”
許恩慈自己不喜歡喝茶,許建強卻是喜歡的,所以她多少也能嚐出個好壞來。端着茶杯小飲一口,她眉頭輕蹙,半晌後才舒展開來,“味道沉醇,清香四溢。只是略微苦了點。”還太燙了……
褚子明被她後半句逗笑,放下茶盞,“許小姐直爽,之前就聽朋友說是你買了戒指,隨後又得知莊總天價拍下項鍊只爲贈美人,誰料兩者是同一位。”
“褚先生的設計別出心裁,我非常喜歡。”許恩慈沒想到他會先提起這件事,腦子一熱,自己心心念唸的事情就脫口而出,“這次機緣巧合能和褚先生遇見,我想聘請您專門爲我們FK設計珠寶。不知先生能否……”
話沒說全,意思卻昭然若揭。
而褚子明則意味不明的笑一聲,“我的價格可不低。”
“價格不是問題,每樣作品只因欣賞它的人而獲得存在意義,我很願意成爲那位人,也願意爲之付出相應代價。”
“噢?”男人端茶,修長的手指輕輕轉動茶盞,“比如……”
“比如您說的不低的價格,雖然兩者不能對等,褚先生也可以提,我們會給予儘量相應的報酬。其實,不瞞您,我也是學的珠寶設計專業,在英國小有所成,如今回國好不容易遇見志同道合的朋友,惺惺相惜,還希望褚先生能考慮一下,不要直接拒絕。”
當初一眼就相中那枚戒指,不僅是和秦喚較真兒,是真的被他的那巧妙心思打動。所以在拍賣場上看到那款內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同一個人手裡的項鍊時,纔會那麼迫切的想要一起拍下,只是中間有了點小波折。
許恩慈有很多同行,一起畢業的同學,進了公司的同事等等,但她也很少對誰有這樣賞識,倒也不能說賞識,只是單純的喜歡。
不過這男人總給她一種波瀾不驚不食煙火的感覺,所以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請得動。
“許小姐的‘也’用得不妥當,我不是這個專業,只是興趣而已。”青年淡笑着糾正,卻沒有過分在意這個,而是看着在熱水中沉浮的鮮然茶葉,勾脣,“不過,是否真如同小姐說的那樣,什麼都代價都可以?”
許恩慈心中一跳,直覺裡面有陷阱,但是警惕的心卻被他那清風雲淡的態度給模糊了不少,有一些猶豫卻沒有當下打退堂鼓,“褚先生不如說來聽聽。”
褚子明將茶盞放下,那雙燦若星子又醞着濃墨般的眸直直望着她,一字一句開口
:“我要娶你。”
“……”
許恩慈以爲自己聽錯了,櫻脣張了好一會兒沒有找到應對的語言,半晌後沒有等到他其他話,才扯扯嘴角,“褚先生不要開玩笑。”
“玩不玩笑,許小姐別當真就好。”褚子明配合的笑一聲,似乎剛剛自己真的只是說了個笑話。
“那……”
“聽說FK開業剪彩儀式會在一週之後,褚某不會缺席,到時候我們再坐下好好聊。”說着,他已經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讓人送許小姐回去。”
許恩慈說不用了,自己的車停在拐兩個彎就到的珠寶店。
褚子明聞言沒有勉強。
許恩慈離開前,一顆心還撲通撲通的激烈跳動,很不穩定。
她努力告訴自己今天的遇見不是有心設計,而是巧合,但是這個褚先生,會是小時候她的子明哥哥嗎?他是不是已經認出她了?
不然,兩個人只是單純的萍水相逢,關係根本沒有好到才見一面就說那樣的笑話。
許恩慈有些不安,導致回途中有些心神不寧。
直到車鳴笛聲尖銳的恨不得劃破人的耳膜,她才清明起來,下意識踩了剎車,等看清情況時,瞳孔猛然一縮……
只見一輛大卡車迎面撞來!
她迅速將手下的方向盤打着急轉,隨即聽到劇烈的“砰”一聲,心臟彷彿驟停一秒,安全氣囊好像在衝撞中展開來。
許恩慈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期間昏昏沉沉有好幾次意識清醒過來,朦朧的視線裡,隱約看到一個側面輪廓清俊的男人,穿着簡約的襯衫,身影修長。
而鼻前,有股極淡卻一直縈繞着不曾散去的墨香。
“她什麼時候能醒來?”
“你確定沒事,現在就可以出院?”
“要不要等她醒來再觀察一段時間?”
“也許有腦溢血什麼的……”
“好吧,你是醫生你最權威。”
“那我帶她先回去了,欠你個人情。”
聲音很動聽,許恩慈覺得每個字每句話自己都能聽得懂,但是就像是一陣風吹過一樣,那些話和說那些話時男人的情緒語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甚至這些句子背後代表的意思,她都沒有去深想,所以也無法理解。
然後,有一股溫柔的力道漸漸的清晰起來,在腦袋裡流轉,脈絡舒展,疼痛就如淤血一樣化開消失不見。
許恩慈徹底醒來的時候,聽到有女人溫柔開口:“許小姐您醒了,我去叫褚少爺。”
腦袋上輕輕按壓的力道消失,一個五官姣好,身材高挑穿着黑色闊腿連體褲女人施施然離開,走之前還不忘給她一個十分善意又不乏禮貌的微笑。
房間佈置很雅緻,屋內有香氣。許恩慈坐起身的時候,纔看到不遠處的酒櫃,還有紅木書架腳下都安放着手掌那麼大的鼎爐,燃着香,香氣恐怕都是那些小爐子裡出來的。
將視線所至都納入眼底,許恩慈才遲遲想起,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的前一刻,她似乎是在回家途中,卻不知怎麼的有點注意力不集中,然後……
大卡車!
她驀然瞪大眼,可纔想起這個,就聽到腳步聲緩緩度來。
“我讓胡姨給你去倒被牛奶來,醫生說牛奶富含的營養比較合適撫慰受驚的人。”
許恩慈呼吸有些急促,擡頭看到是褚子明的時候,並沒有多少驚訝,彷彿他在這裡纔是理所當然的。這房間佈置和他氣質很像,而且味道也一樣讓人覺得舒服。
“多謝褚先生出手相助。”許恩慈掀開薄被要下牀,卻被一隻微涼的手給抵了回去。
許恩慈胳膊微微往後退,不解的擡頭看他。
褚子明體貼的微笑,“先別下牀,我去幫你拿拖鞋。”
顯然當初匆匆抱她進來,沒有顧忌到這方面。
許恩慈見那麼個端端如玉的君子竟然幫自己去拿鞋,多少有些赧意,卻在他單膝跪在自己面前時,那股赧意轉化成就打心眼兒裡的忐忑,“我自己來就好,褚先生。”
兩人根本算不上熟識,就算真是什麼好朋友,他這樣親密的行爲已經是過分僭越了。
褚子明卻沒有理會她的話語,幫她穿好後撥式的棉拖,這才站起身,看着漲着一臉殷紅的許恩慈,朝她伸出手,善意一笑,“這邊地板不防滑,走路小心些。”
面前的手很好看,修長節骨分明的五指留有微微開着的間隙,顯出一個柔和無害的姿勢弧度。
許恩慈只一猶豫,就擡手放進他朝自己伸來的手。
這只是禮儀,只是他的貼心舉動而已。
雖然這樣想,被他手指包裹圈住時,許恩慈心口還是猛地一跳,一句在舌尖留戀好幾番最後被壓住的話,就這樣出了口:“你是……子明哥哥嗎?”
褚子明腳下微頓。
許恩慈本來是不小心開的口,見狀,卻更加小心翼翼起來,重複了一聲,“褚先生,你會是那個子明哥哥嗎?”
那個屬於兩個人的子明哥哥。
“好吧。”諸子明鬆開手,站定,神色看上去似乎有兩分無奈。
許恩慈手背一涼,擡頭看他。
把眼前這個清俊的青年和記憶中那個沉默寡言,但是很溫柔的哥哥聯繫起來,似乎連起初遇見留下的隔閡都沒有了。
直到那好看的手指落在自己的發頂,許恩慈看到他輕輕笑開,然後是他那略帶感慨的嘆聲,“還是瞞不住小慈。”
真的……是……
“那、那戒指和項鍊……”
“不着急,先給那個叫林傅的男人回個電話,我們再坐下慢慢聊。”
林傅之前有打來電話,只是那時候她剛被送進手術室,褚子明沒有幫她接。本來是放任它自己響着,後來實在太吵,對方接連打了三四個,似乎以爲這邊聽不到。
那聲音實在讓人靜不下心來,於是他乾脆掐斷。
掐斷一次後,就沒有再來電了。
距離她手術過後再醒來,已經三個小時,再不回電也許真會把人給急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