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雪風掃了眼書桌上堆積成山的消息,眸中閃過幾分嘲諷:“既然已經捨棄安寧的生活,來到這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做了。”
“如果你這名義上的父皇對你還有一絲情誼,你這條路就會容易很多。”如果沒有,那這結果就不言而喻了。
韓雪風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不過他既然下定了決心,那就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褚擎縱然對他防備甚重,但有些事情就連他這個皇上也沒有辦法,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從這裡獲取更多。
“看來你已經計劃好了。”沐音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問,只是你這身子卻是拖不得了。”
韓雪風的身體狀況相較先前而言是好了不少,但那也僅是靠藥物維持而已,正所謂治標不治本,長此以往,日後必定會更加嚴重纔是。
韓雪風一怔,隨即便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脣角露出一絲苦笑,當初她說過要將他治好的,呵,因爲不想欠了他的那份人情,可他寧願她就這麼永遠欠着,因爲這樣,他們之間纔算是還有那麼一點點的牽扯。
“我都已經習慣了。”
良久,他方纔緩緩開口道。
沐音看着他:“沒有一副好身子,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徒勞。”
直白而又直擊事實的話。
“能撐多久是多久吧。”韓雪風神色十分從容。
“我說過會治好你,就一定不會食言。”沐音鳳眸定定的瞧着他:“韓雪風,活着吧。”
最後三個字像是嘆息,有些縹緲卻直擊韓雪風的內心深處。
只有活着,才能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
只有活着,才能義無反顧。
韓雪風怔然,沉默良久,卻是扯出一抹風華絕代的笑意,他說:“好。”
沐音勾脣,有些事情說的太過直白反而不好,韓雪風遠比她想象中的要聰明很多。
從身上掏出一個淡藍色的瓷瓶:“這是我調配好的藥,能暫時壓制住你體內的毒素,等找齊了其餘的兩味藥你的病就不必再擔憂了。”
韓雪風這次倒是什麼也沒說,直接將瓷瓶收入了懷中。
“你打算在這宮裡呆多久?”
“能呆多久就呆多久。”沐音語氣隨意,對此毫不在意。
“你……”韓雪風面上有些猶豫,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有話就說。”沐音看了他一眼。
韓雪風定了定心神,對上她的目光:“你真的與齊家小姐……定親了?”
沐音脣角輕揚:“此事不是已經傳遍大街小巷了麼?”
“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韓雪風試探的道。
沐音挑眉,也沒打算隱瞞:“難不成你以爲我是這麼好欺負的一個人?”
韓雪風當即想到之前遇到之時她所說過的話,齊家可真不是正正經經的將她請來這南姜的,思及此,心下倒是有些釋然了,對她此番的所作所爲倒也理解了幾分,只是……
“齊家可不是個難啃的骨頭。”
縱使他這些年不在南姜,但知道的也總歸要多一些。
沐音嗤笑一聲:“只要給出足夠的利益,再硬的骨頭都不會難以下嚥。”
韓雪風默然。
沉默片刻。
“我怎麼總覺得你在佈一個很大的網?”
按照她的脾性,縱然想要收拾齊家,卻也實在犯不着走這一步棋,更何況如今還將自己深陷在這皇宮之中,這一切看似有些迫不得已,但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沐音掃了他一眼,清冷的鳳眸難得的帶着一絲淺淡的笑意:“怎麼?你怕把你也牽扯到這網裡面來?”
“怎麼會?”韓雪風苦笑一聲。
他巴不得被牽扯到她的事情中去。
“這件事情很快就會有個結果了。”似是想到了什麼,沐音微微蹙了蹙眉,五指不由自主的撫向了腹部位置。
韓雪風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裡,意識到什麼,輕嘆口氣:“今時不同往日,你還是顧忌一些的好。”
“自然。”沐音神色柔和的看向腹部還未出生的小傢伙:“在他出生以前,我總要給他一個安穩。”
看着她面上從未有過的溫柔神色,韓雪風眸光微閃,那一瞬間,那種散發着難掩的柔和氣息教他有些不捨得移開眼,心底深處竟是生出一股豔羨來,原來,鋒芒畢樓的她也有這麼一刻是如此的柔和。
“我可以幫你。”
未經思考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沐音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而後卻是淡淡一笑:“你現在羽翼未滿,不宜太過展露鋒芒。”
韓雪風亦是回以一笑,意料之中的答案,心裡卻還是難免有那麼一絲絲的失落。
“若是用的到我,儘管開口就是。”
沐音沒再拒絕,韓雪風究竟有多少勢力她並不清楚,是以,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想動用他的力量,而將他牽連進來。
“你現在還在清幽院?”韓雪風道。
沐音點頭:“這個地方還不錯,不過……”眉眼微動:“好像還是個了不得的地方,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年那個女子住的地方就是清幽院吧?”
“你都知道了。”韓雪風並沒有多驚訝,反而是在意料之中:“你猜的沒錯,這清幽院就是當年她住過的地方,不過卻不是唯一的地方,她真正消香玉損的地方是芷蘭宮,這個地方只是她呆過不足月餘的地方而已。”
沐音挑眉,這倒是讓她有些興趣了。
“他單單將這清幽院視爲寶貝,不止是你,很多人都不瞭解。”韓雪風道:“爲此宮裡的人亦是衆說紛紜,但真正的原因或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可知道她是什麼人?”沐音道。
“只是聽聞她是江家的女兒。”
說起來,韓雪風出生時,那女子已然消香玉損,對於她的傳言倒是聽過不少,但對於本人卻還不是知之甚詳。
“江家?”沐音挑眉,似乎並沒有聽說過南姜還有這麼一個家族。
韓雪風點頭:“對於江家我知道的也知之甚少,只是聽說江家以前也是朝堂中人,且江家一脈皆是武將,江家家主亦是赫赫有名的將軍,但是自新帝登基以後,江家不知爲何就逐漸隱退在朝堂,如今也逐漸被世人所淡忘了。”
“你是說褚擎登基以後江家才逐漸隱退於朝堂?”沐音鳳眸微眯。
“應該如此。”具體當年的真相他亦不是很清楚,這些也不過就是聽到的一些傳言而已,雖然有可信度,但終究還沒有證實過。
“那女子死後江家的人也沒現身?”
那女子既是江家一脈,即便江家退出了朝堂,也理應現身才是。
“這倒不清楚。”韓雪風道:“不過據說當年宮裡發生了一件大事,具體是什麼事,沒有人知曉,因爲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消失了。”
與其說是消失了,倒不如說是全都被滅口了。
沐音顯然也察覺到這一點,鳳眸閃過一絲暗芒:“這件事倒還真是蹊蹺。”
“的確是有些貓膩。”韓雪風點頭道:“都已是陳年舊事,若是想要調查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沐音並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道:“太后,你可瞭解?”
此話一出,沐音清楚的看到韓雪風眸中一閃而過的濃濃的炙熱的恨意,那是從他眼中從未流露過的情緒,哪怕是對褚擎,也不曾如此。
“她可是這後宮的主宰啊。”韓雪風嗤笑一聲:“但凡她瞧不順眼的,那就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如果說褚擎是掌權南姜生死的統治者,那她便是手握兵刃的劊子手。”
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瞧,配合的多好?
沐音眸光一閃,儼然已經想到當年韓雪風的母妃的死怕是與這太后脫不了干係。
“不過,她也快要死了,從此掩埋黃土,化爲塵土。”
說這話之時,韓雪風的神情是淡然而冷漠的,沒有先前的一絲一毫的恨意,平靜的太過不尋常。
沐音眸色漸深,淡淡道:“是啊,都已經這把年紀,確實也該長埋黃土了。”
只不過,在這之前,有些事情還是要先辦完的。
“很快了。”韓雪風道。
沐音眯了眯眼沒說話。
正在此時,門外卻是陡然響起通稟聲。
來人是小順子,還有另外一個年齡稍大的公公。
那公公看到韓雪風,僅是微微拱了拱身子:“奴才見過二皇子。”
言語間並沒有所謂的恭謹。
韓雪風卻也並未在意:“不知王公公到此所謂何事?”
“奴才奉太后之命前來請音公子到懿瑄宮走一遭。”
沐音挑眉,該來的總算是來了。
韓雪風早在看到來人時,心下已然咯噔一下,再聽到這話,眸光倏然一暗,面色頓時沉鬱下來,此時這太后召見沐音,顯然並不是什麼好事。
正要開口,卻只聽沐音道:“既然太后召見,音某自當從命。”
“你……”韓雪風一臉擔憂,這太后的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去並非好事。
沐音遞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這本就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更何況她來這皇宮也本就是有目的在身,既然機會已經送上門了,她又怎可白白浪費呢?
見她一臉雲淡風輕,韓雪風心知她必然是有把握,但心底難免還是有幾分憂心,點了點頭,無聲的道了小心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