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煙想着當年自己乾的混賬事,王家的大禍多少與她逃婚還是有些牽連。
她實在無顏見王灼,王灼曾與她說過,說陳葳雖文才不高,但是個能嫁的良人。可她倒好,反倒逃婚,讓王家成了笑話。
“我……我就不去那邊了。”王煙拿定了主意,靠誰都不靠自己,她有一個女兒,大不了拉扯女兒長大,“阿燦是要去北國投奔的。”
女兒家出閣,得好大一筆嫁妝。
她們衣食無着,她也置備不起。
王家就算敗落了,但曾經也是世家名門。
陳蘅輕嘆道:“你們剛來永樂邑,先休息一段時間,待你們熟悉了,再作打算不遲。”
王煙小心翼翼地道:“還望郡主不棄,允我在女學堂謀口飯吃。”
王燦瞧不得王煙這膽小慎微的模樣,在宮裡,王煙似被嚇壞了,生怕母女二人某日獲了罪就被人打死了。
王燦瞪了一眼,“你真不去北國尋三兄。”
陳蘅不緊不慢地道:“瑯琊王氏有位叫王熒的女子,亦在北國王世兄家,聽說馮縣主張羅給尋了個婆家,夫婿是戶部侍郎的嫡幼子。”
王煙驚訝地問道:“是……做妾侍?”
她聽說馮縣主的父親是一個商賈。
陳蘅道:“是嫡妻。馮縣主還幫忙預備了六千兩銀子的嫁妝。”
王熒是誰,定不會有她們與王灼更近。
陳蘅捧着茶盞,“是王世兄與馮縣主拜託我救你們離開長安,你們是他僅剩的家人,王世兄與馮縣主添了個小公子,很是可愛、乖巧。”
王燦笑道:“待與三兄相聚,再設宴謝郡主搭救之恩。我們姐妹所剩的親人不多,父兄裡頭也只剩三兄一個了……”
她原就打算去投奔王灼,若不是他們在北國好,哪裡覓得上這等好親事。
王煙的眸光落在長孫瑕身上,她沒了丈夫,也沒了孃家,是不是去北國投奔,不爲自己,只爲長孫瑕。
亂世之中,女子的命運恍若浮萍,隨波逐流,或東或西,若是美貌,就只能依附男子生存。
她受苦不要緊,可她的瑕兒快五歲了,竟長得跟個兩歲的孩子一般。
袁東珠只當王煙也心動了,福了福身,“阿孃,明日我要出門,先回屋拾掇了。”
王燦問道:“陳二嫂這是要去哪兒?”
莫氏道:“阿蘅打點了北燕朝堂,給她謀了個木蘭營將領的實缺,要趕去燕京赴任。”
她的話出來,不僅是王煙,便是謝氏也驚訝不小。
陳蘅瞧得出莫氏許是應了,否則也不會這麼說。
謝氏道:“弟婦去北燕爲將?”
北燕會讓女子爲將?
陳蘅不緊不慢地道:“二嫂,平安比戰功更重要,去了那邊,多聽楊瑜的,你們一文一武,要多溝通,一營文武,最忌首官不睦。”
“楊瑜的點子不比馮娥的少,我哪玩得過她,我只知道一點,多聽她的。我們立了戰功,她這個軍師也有份兒。”
莫氏道:“大兒婦,把你孃家長嫂請來,再把陳箏喚來,王家姐妹可都是世交故人,在你屋裡擺宴一起熱鬧熱鬧,安排了客房,留她們住下。”
她笑了笑,對一邊的陳關道:“關關,帶無瑕去玩吧。”
陳關一臉鄙夷,“誰與鄉下來的奶孃子玩?”
她一臉傲驕,這麼小的孩子,她這麼大,也只能與妹妹那樣的小孩子玩耍。
長孫瑕眨巴着眼睛,“我不是鄉下來的,是我從宮裡出來的。”
“宮裡的?你莫不是公主不成?林西鎮我有個表弟,聽說是南晉成善公主的兒子,是公主兒子呵?”落音後,“我們家還是陳留太主的後人,陳留太主你聽說過沒?就是晉德帝的姑母,是個女元帥……”
莫氏道:“我記得關關小時候還有幾身衣裙,沒穿就小了,尋出來給無瑕換上,生得這麼齊整的小娘子,就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王煙忙道:“世伯母,這……這如何使得?”
“大娘子幼時瘦,你看二娘子,被大兒婦養得白胖了一大圈,再大些,定也是穿不得的,給了無瑕正合適。你若不嫌棄,挑些七成新的帶去也成。”
王燦笑道:“多謝世伯母,我們正愁要給無瑕做新裳,現在有了現成的,可不正好。小孩子撿舊裳更好養活。”
王煙心裡有些不好受。
她是不計較的,新的可以要,可別人穿過的,又不是一家子人,終究不大好。
然,她卻不能說出來。
謝氏領了王氏姐妹離了瑞華堂。
王燦問道:“姐姐還沒想好?”
“我沒臉見三兄。”
“與你說了多少回,王家遇難,是因爲三皇子之故。”
“若我未曾逃婚,許就不會變得那麼糟。”
王灼與莫靜之的婚事不成,她與陳葳的也沒成,這算不算是兩次打皇家的臉。
若她與陳葳結成良緣,榮國公定會在晉德帝面前幫忙說合,有了中人牽線,王家就不會落到那個地步,大不了就是不做官,總好過滿門被誅。
王燦輕嘆一聲,“你拿定主意不去北國投奔三兄?”
“我比不得妹妹,我是嫁過一回的,又有一個女兒,這輩子我就守着無瑕度日了。”
不遠處,只聽傳來一個熟悉的男子聲音:“站住!陳鬧,你又想偷懶,你再跑試試?”
一個小男孩停下了腳步,是跑不是,不跑也不是。
索性只能立在原處。
陳闖定定地看着弟弟,“阿耶腿腳不好,你還惹他追你,回頭阿孃要知道了,非揍你不可。”
陳鬧就是聽說家裡來了貴客,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娘子,想出來看看小娘子。
陳葳被侍從推着出來。
花園裡,立時靜寂了下來。
王煙牽着一個小娘子,兩個人一大一小,容貌酷似。
一切,仿在昨日。
一切,似又回到曾經。
陳葳沒想家裡的客人會是王煙。
難怪袁東珠一回寢院臉色就不大好看,也不搭理人了。
王燦笑盈盈地福身,“見過陳二兄。”
陳葳看着自己的腿,對當年的王煙,他是有過心動的,知道家裡訂的是她,他也歡喜過,只是後來,在娶了袁東珠後,覺得虧欠她頗多,便強迫自己放下了,何況對不住人的不是他,而是王煙。
他放手得爽快!